作者:一纸银
谈玉琢突然冒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他以为的两人第一次,不会为梁颂年所记得的见面,真的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吗?
梁颂年的手臂环抱着他,虽然现在没用什么力,但谈玉琢知道,他只要稍微用点力,自己就无法逃脱。
“先去睡觉吧?”梁颂年把他颊边的碎发往后梳,“你的脸好热。”
谈玉琢怀疑自己要发烧,他很少有那么不舒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放在一张灼热的烤盘上。
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神经末梢都感到刺痛般的灼热。
梁颂年抱着他进了房间,给他盖上被子后,调整了灯光的亮度,不至于让他感觉太难受。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无比安静的沉默中,只有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汽车行驶声,拨扰着谈玉琢的心绪。
他没有困,反倒回想了很多。
医务室、输液室、书房、电影院、街头,每一个他们曾经到过的地点,他只要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梁颂年的脸。
他曾经想过许多遍,为什么梁颂年会有情感障碍呢?
他明明什么都不缺,他明明那么好。
终于,梁颂年为他长出了一颗心脏,只为他跳动,谈玉琢却只觉得无尽的疲惫。
但他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人类情感的残忍性。
梁颂年是他最刻骨铭心的一环,他流再多的泪,还是无法将他完全地抹去。
梁颂年拉上窗帘,又打开空调调好温度,躺在他身边。
谈玉琢侧躺着面对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梁颂年应了,谈玉琢沉默半晌,才慢吞吞地问:“为什么你……表白也那么冷静?”
“你对我表白了,是吧?”
谈玉琢努力把眼睛睁大,梁颂年压制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回答说:“没有冷静。”
“我手还在抖。”梁颂年在被子下摸了摸,摸到谈玉琢的手,握住了,“感觉到了吗?”
谈玉琢摊开手心,梁颂年的指尖在他手心处微微颤/抖,从没有过的感觉。
“我现在很难受。”梁颂年说,“玉琢,之前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也是那么难受的吗?”
谈玉琢想了一下,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具体感受了。
而且当时他年龄也太小,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足够让他焦虑痛苦。
“我不记得了。”谈玉琢诚实地说,“可能和我考试总分比上一次少一百分那种感觉差不多吧。”
梁颂年摸摸他的耳朵,“那真的好难受。”
谈玉琢躺了一会,觉得有点热,想把被子拉下去,梁颂年不肯。
他只能换个姿势平躺下来,企图用更大的面积散点热量掉。
“颂年,你见我第一面是什么时候?”谈玉琢转头问。
梁颂年看了眼时间,很晚了,他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谈玉琢的胸膛,“很早。”
谈玉琢以为再早,早不过他高中入学,没想到梁颂年说:“你那时候可能才十岁。”
“什么?”谈玉琢叫出声。
“我就知道,你全忘记了。”梁颂年轻笑,“我还抱过你,你坐我腿上,却不跟我说话,坏蛋小孩。”
谈玉琢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骗我的吧?”
梁颂年幽幽说:“你还打了我一巴掌。”
谈玉琢真的疑心梁颂年在诓骗他,梁颂年撑起上半身,垂着头看他,“打在我左脸上。”
“你现在打我一下,可能会记起来。”
谈玉琢看看自己的手,表情很呆,“真的吗?”
“试一下。”梁颂年凑近他。
谈玉琢看看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犹豫踌躇许久,鼓起勇气,扇了梁颂年一巴掌。
他没用多少力,梁颂年头都没有偏,脸颊上却渐渐浮现出红色的指痕。
“啊,红了。”谈玉琢用指腹碰了碰。
梁颂年冷淡的五官配上红色的指痕,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谈玉琢小.腹很不争气地.一.紧。
“开心点了吗?”梁颂年问。
“什么?”谈玉琢手指从他的脸侧滑下,在即将要滑落的时候,被握住了。
梁颂年捏住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嘴唇下,一下一下地亲吻,“打过我,有没有感觉好受点?”
谈玉琢皱眉,缩回手,“梁颂年,你神经病啊。”
他扯过被子,翻过身子,用背对着梁颂年。
梁颂年从背后抱住他,不算逾矩,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想去看看池岩。”谈玉琢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不出情绪。
大概五分钟后,梁颂年无奈地妥协,“过几天,好不好?”
谈玉琢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空调运作的声音和车行驶声让他无法入眠。
但更深层次的让他无法入眠的东西,他不愿意细想。
“颂年。”谈玉琢紧紧捏住被子,他的心又变得空空的,“我们还是算了。”
“我们相差太多,走不到一起的。”
梁颂年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这不是需要你考虑的问题。”
“你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梁颂年用手指摁了摁谈玉琢发肿的眼皮,嘴唇贴近亲了亲,“以后不要再把自己看得那么低,你很好,又聪明又勤奋又漂亮,是最好的。”
谈玉琢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难以抑制地迷茫,“你给我一点时间。”
梁颂年说“好”,“等多久都可以。”
第74章 冰箱
周四早上,池岩照旧哪里都去不了,醒来对着崭新的房间发了会呆,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新的小区还没有多少人搬进来,周围很安静,往常比这早半小时,池岩就会被大街上的车声吵醒。
池岩打开阳台的玻璃隔断门,单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手指从上握住啤酒罐上半部,轻轻地晃动。
阳台的面积很大,角落里还放了一颗绿植,池岩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叶片奇大,这几天都是他在浇水。
五月的天昼夜温差还很大,空气潮湿微凉,天边浮着几片很薄的云,远处一条河道横穿小城,正值雨季,河水丰沛,水鸟从北方飞回,在滩涂水草上起起落落。
池岩喝了口啤酒,工业灌装的啤酒,没有多少味道,食之无味。
池岩的手机被人收走了,待在这里的几天他过上了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能够解闷的只有客厅的一台联网电视机还有健身房里的器材。
晚上,他在偌大的房子里走来走去,想起谈玉琢埋进被子里的半张脸,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被限制自由,金屋藏娇的人变成了自己。
池岩想着,忍不住“靠”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剩下的半罐啤酒放在栏杆上,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
这时,他身后的门被打开了,池岩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了谈玉琢的脸。
谈玉琢双手扶在门框上,半个身子被门阻拦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池岩。”
池岩微微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是我。”谈玉琢松开手,走上阳台,“你没有看错也没有做梦。”
池岩抬起眼,又垂下眼,把他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个遍,谨慎地问:“你没事吧?”
谈玉琢注意到放在栏杆上的啤酒罐,“你怎么一大早就喝冰的。”
池岩没有回答,狐疑地看着他。
早上的天气还有点凉,谈玉琢短袖外面还套了件薄外套,池岩看了会,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小臂,把袖子往上拉。
“怎么了?”谈玉琢无知无觉地问。
他手腕和小臂都干干净净的,只有几个被蚊子咬出的红包。
旧小区久未翻新,地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很容易积水,天气只要稍微热一点,就会有蚊子。
谈玉琢特招蚊子喜欢,点多少电蚊香都没有用。
池岩放下他的手,“你真没事?”
谈玉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偏过头,没有看池岩,“真没有,他还是讲道理的。”
池岩眯了眯眼,沉默了半晌,幽怨地说:“你屁股都被做烂了吧。”
谈玉琢木着一张脸转过来,“你一定要说这句话吗?”
池岩不做声,拿起栏杆上放着的啤酒掂了掂,啤酒罐壁上全是液化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但里面装的啤酒已经不冰了,他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更加奇怪。
“还有酒吗?”谈玉琢问,“我也想喝。”
池岩打了个响指,伸手往前一指,叫谈玉琢跟上他。
谈玉琢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池岩打开冰箱的保鲜层,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各式各类高低不一的酒。
“应有尽有。”池岩拿下一罐啤酒,抛给谈玉琢。
谈玉琢伸手接住,又从冰箱里挑出几款酒,酒精度数都比较高,池岩挑眉:“一大早喝那么烈。”
“小意思。”谈玉琢关上冰箱,“我千杯不醉。”
池岩感觉空喝酒太伤肠胃,去零食柜里拿了些零食,两人抱着酒,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谈玉琢脱了鞋,窝在沙发里,举着杯子的手臂上袖子往下滑,露出骨骼感分明的手腕骨。
几杯酒下肚,他才有了些倾诉的欲望,双手握着酒杯,轻声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这次他会这么疯。”
池岩往嘴里扔了片薯片,大度地说:“没事啦,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损失,住的也好吃的也好。”
“主要担心的还是你。”
谈玉琢摇摇头,“我没事,他还是有分寸的。”
池岩侧过身看谈玉琢的侧脸,杯子酒液里的冰块碰撞着杯壁,“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