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偏差 第40章

作者:山河南渡 标签: 破镜重圆 年下 HE 近代现代

——或许不再喜欢的不止是这一款香水,还有他。

祁扬这样揣度着陆瑞安。

陆瑞安错愕地抬眼,车内摆饰的声音就像他的心跳一样咚咚直响,那摆饰的声音消失后,他的心跳还在咚咚响着。

祁扬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又或许是畏惧他的答案,话音未落便直起身坐回主驾驶,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待会儿把小呆送回去就走。”祁扬刻意不看陆瑞安,“你晚上回家早点休息。”

陆瑞安脑子里的思绪被他搅得乱七八糟,没能插得上话,稀里糊涂地下了车,恍恍惚惚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若有所感地停下脚,遥遥回头一望,猝不及防地溺入祁扬失魂落魄的目光中。

祁扬勉力扬起唇角朝他笑了下,落在陆瑞安眼中却有着浓浓的落寞和伤怀。

车开走了。

这是如此漫长的一个周末的夜晚,让陆瑞安感到度秒如年。

他坐在办公室工位上,批改作业时思维溃散,与同事说话时答非所问,墙上的时钟似乎越走越慢,陆瑞安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完整地投入工作超过一个小时。

他忍不住在第三节晚自习后的大课间躲去操场给洛明起打电话,然而电话接通时,他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怎么了瑞安?”洛明起打着哈欠的声音从听筒中淌出,立时让陆瑞安感到打扰对方的愧疚,他此时才注意到已经十点了。

“是小事,你先休息吧,明天再……”陆瑞安带着歉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明起打断:“我没睡啊,我在加班呢,这该死的领导,我迟早有一天要跳槽。”

“我才不信你嘴巴里说的‘小事’,你是除了天塌下来的事,都不会随随便便给我打电话。”洛明起调侃的笑声驱散了陆瑞安心里的歉疚,无声地给他添上几分底气。

“是干爹那边吗?”洛明起熟悉陆瑞安的性子,知道陆瑞安对于需要麻烦到他的事情都会难以开口,干脆自己开口先猜,“之前干爹被骗那事是不是出新岔子了?我听我妈说前几天干爹干妈在吵架来着,她在隔壁都听到了。”

“什么?!”陆瑞安的注意力瞬间被他的话夺走,语气难掩焦灼,“那姜阿姨有听到他们为什么吵吗?”

洛明起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提错了话题,悔得往自己嘴上一拍,连忙安抚陆瑞安:“没听清,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操心了,你知道的啊,他俩不是隔三岔五就吵架吗。要是真有事,干爹也不会不跟你说的。”

陆瑞安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但我就是……”

他实在太害怕冲突的发生,哪怕他已经搬了出来,可一旦听到父母起争执的消息就会让他被厚重的焦虑和无力紧紧缠绕覆裹。

洛明起赶紧拽回话题,问陆瑞安打电话找他有什么事。

陆瑞安犹豫两秒,问洛明起知不知道祁扬白天提及的香水名。

“他都用多少年了,这个你该去找他问。”洛明起的话听起来显然对祁扬用的这只香水很熟悉,“你现在也跟祁扬一样喜欢喷这个香水了?”

“最开始还是他拖着我去试的,陪着他试了无数个,闻得我鼻子嘴巴里都是香水味,难受死了,晚上连饭都吃不下。”洛明起的记忆匣子被陆瑞安无意中碰开,他回忆起当年的事,笑着和陆瑞安打趣,“我简直没有见过比他更骚包的男人了,整天换着花样捣鼓他那一头五彩斑斓的头发,要见你那天能换三套衣服,打个球还要随时揣瓶香水在身上,我看了他那副开屏的样子都觉得闪眼睛。”

“其实,”洛明起突然想起什么,他的笑音微顿,补充道,“他每次打完球第一时间拽着我去澡堂,再给自己浑身上下喷了香水才出来,是因为你在看台坐着。”

“你不来的时候,他每次都跑到对手队里和我对杠,就为了报复我支使他做事。”洛明起话中的笑意渐渐隐没,“他不甘不愿听我支使,也是因为我能时常叫你出来和他见上一面,他自己拉不下脸、找不借口叫你。”

陆瑞安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洛明起不喜欢男人,不会对祁扬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好感,因此这些话就不需要陆瑞安再去验证。

通话中只剩下陆瑞安缄默的呼吸声。

少顷,他开了口:“……可我不知道。”

洛明起带着歉意解释:“他的性格,实在不是个能轻易驾驭的恋爱对象,我怕他会伤害你,没给你俩撮合。你和他结婚一年后跟我说的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但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你对他有别的意思,你也和我说当时他开玩笑你就答应了,是为了名正言顺从家里搬出来。”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和他串通。我夹在中间好几年,有的时候看你俩吵架,也在想是不是我该出面调和,但这毕竟是你和他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受伤,也不能插手你的情感,能做的只有坚定地站在你这一头。”通话挂断前,洛明起声音微妙地顿了顿,“之前补习的事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了,你今天给我打电话问到这,我就觉得我不能再继续瞒着你。”

“他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洛明起说。

晚自习结束后,陆瑞安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没有祁扬的身影,小呆正蜷在猫别墅里呼呼大睡,全然没有察觉到陆瑞安的脚步。

陆瑞安在屋内环视一圈,忽然感到屋子里空落落的,这种零落的寂寥随着呼吸沁入心脏。

夜深人静之时,陆瑞安一遍遍回想着祁扬下午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和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这两天获知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幻觉?

情书、香水,乃至从前无数个彼此心意错过的时刻,都像命运之手恶意拨弄的一场恶作剧,让他与明明近在咫尺的祁扬背道而驰。

——如果那封情书是真的,如果祁扬也对他有意这么多年。

那他今天好像……让祁扬伤心了。

第61章 蓄念三·讨厌型(1)

辜负祁扬的愧疚吞没了陆瑞安。

他开始不自觉地提前一个小时就在频频看时间,在下课铃声响起时头也不回地匆匆赶去公交车站,然后回家。

在没有打开家门前,他会忐忑不安。打开门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看见祁扬系着围裙仓促从厨房出来的身影后,他才安心了,确定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祁扬心虚时会故意大声说话,以此支撑自己的底气缺漏——这是陆瑞安这几天结合从前的经验观察出的成果。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心态下将祁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

祁扬没有看他的眼睛,手上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解着围裙系带,显得很忙碌,而他的音调不自知地拔高了一节:“我妈非要让我给你送汤过来!哎,我想着反正我今天不加班,还要给小呆收拾,就过来一起吃了……”

祁扬在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往左边飘。

陆瑞安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块红痕,这种疤痕陆瑞安很熟悉,是被锅里的油溅上皮肤后烫的。

伤处还泛着红,看样子是下午烫伤的。祁扬的手是湿的,应该只潦草冲了一会儿冷水。

可是,结婚前的祁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在家里有阿姨专职准备餐食,在学校有食堂,嫌食堂难吃就去餐厅,反正他从不担心经济问题。

是什么时候祁扬开始自己下厨房、还能娴熟到现在这样为他准备好一餐晚饭的呢?

陆瑞安努力回忆,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立马追溯到具体的时间点。

祁扬终于察觉到陆瑞安的沉默,他讪讪地住了嘴,小心地抬眼去看陆瑞安的脸,触碰到陆瑞安专注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烫伤的药膏在电视柜下的药箱里。”陆瑞安说。

祁扬先是一愣,紧接着被烫伤的右手往后缩了下,他更无措了,强撑着表面的镇定故作不在意说:“这点小伤,没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瑞安一声不吭地起身去电视柜下取了他说的那支药膏,祁扬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地紧追几步跟上陆瑞安,随着他的步伐在沙发上坐下,不确定地在陆瑞安的注视下将右手递向陆瑞安。

陆瑞安托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处红印,将烫伤膏挤在伤口旁边的位置,用指腹轻轻晕开药膏、敷过烫伤的印记。

祁扬先是一惊,接着马上被幸福淹没了。

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这块烫伤,竟然会被现在的陆瑞安这样珍视看重。

陆瑞安指腹上温温凉凉沾着的仿佛不是药膏,而是一抹蜜糖,经由伤口丝丝缕缕地沁到心口。

祁扬甚至感到懊悔不迭——早知道陆瑞安会给他上药,就把伤口再烫大点了。

陆瑞安小心地往敷好药膏的创口上轻轻呼着凉气,抬眼看向祁扬:“还疼吗?”

在得到陆瑞安重视之前,祁扬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这块烫伤。当时被锅里的热油溅了后,他就立马伸手到水龙头底下冲了两分钟,掰了块冷冻室里的冰敷了会儿。

然而现在陆瑞安这样一问,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股天大的委屈袭上心头,祁扬耷拉着眉眼,瓮声瓮气地说:“疼。”

他委屈且期待地眼巴巴看着陆瑞安,本以为会得到喂饭之类的新惊喜,然而陆瑞安担忧地说的是:“那用勺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本来也没事。

祁扬其实更想问的是:你真的不能喂我一下吗?

陆瑞安又说:“要不然你明天之后还是回你爸妈家去吃饭吧,那边有阿姨,小呆我照顾就好——”

祁扬猛地瞪大眼,因为被陆瑞安突如其来的关心而激出的委屈散了大半。

他打断陆瑞安,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不疼了。”

饭桌上,祁扬忍不住频频拿眼偷瞄陆瑞安。

从早上开始,他就感觉陆瑞安身上悄然发生了变化,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此时此刻攀至顶峰。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下意识地留恋陆瑞安对他的亲近。

为什么陆瑞安对待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了?

一直到陆瑞安准备动身去学校守学生晚自习,祁扬也没能琢磨出缘由。

陆瑞安的异常亲昵让祁扬不舍得和他分开,迟疑地跟着即将出门的陆瑞安来到玄关。

他佯作随意地提议:“正好我也回去了,顺路送你去学校吧。”

陆瑞安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露出讶异的神色,看向他的眼中只有转瞬即逝的意外,紧接着凝起更深邃复杂的情绪,他默不作声的注视让祁扬不禁忐忑。

少顷,陆瑞安温声问他:“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

陆瑞安从前从不过问他的工作,此时乍然问起,教祁扬颇有点受宠若惊。

他一时间猜不透陆瑞安的用意,但还是选择如实回答:“要去,不过早晚打个卡就行了,我同事他们团建还没回来。”

陆瑞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情,便没了下文,看态度是默许了祁扬开车送他去学校的提议。

从家开车到学校约莫十分钟的路程,两人一句交谈也没有。

陆瑞安一向寡言少语,很少在非必要的时候主动挑起话头。祁扬则是愈发感到气氛的微妙,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甚至时不时能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感受到身旁似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或许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可偏偏让祁扬感到被这道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的皮肤泛起热意。

这太不寻常了。即便是两个人新婚后矛盾最少的时候,陆瑞安也不会将过多的注意力投到他身上,更别谈像现在这样明显地频频看他。

祁扬很想问出来,可他每每想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简直一塌糊涂。

这样的纠结一直持续到车泊入校外一百米的临时停车位,停在一周前同样的位置,这次祁扬却没勇气再冒进一次给陆瑞安解安全带。

陆瑞安低下头,自己动手解开安全带。他的手指按上车门,却没立即推门下车。

他再一次抬眼看向祁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祁扬的目光猝不及防地闪烁了下,继而专注地等待。

“这几天中午在食堂遇见了洪老师,他跟我说,你们班有几个同学说是约了你过几天要回来看他,问我是不是有这回事。”陆瑞安停顿一秒,接着道,“他不知道我们结婚和离婚的事,只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所以来问我,他要定个餐厅请你们吃饭。”

“哪几个同学?”祁扬一头雾水,“我高中的同学没有来跟我说过这件事啊。”

陆瑞安倒是记得很清楚,很快将这几个同学的名姓都告知祁扬,祁扬在脑海里紧急搜刮片刻,也只翻出来零碎的模糊记忆。

他难以克制地感到失落,连暗自不满的一点幽怨也没来得及在陆瑞安面前藏匿:“……我都快记不得这几个人了,你怎么连他们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的嘟囔声很轻,却极其轻易地被不着痕迹留意他每一缕神色变化的陆瑞安捕捉到了。

陆瑞安没有立即接话,车内顿时陷入静默,校外的喧嚣淹没了车内的两人。

在祁扬默数到脉搏跃动的第三十下,陆瑞安推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