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考试时间飞快过去,考完后就是国庆小长假。一打铃,高二年级三层教室的走廊上同时爆发出欢呼声,学生们又开始复原教室,推着桌子和书箱到处走。

陶琢小心翼翼绕过走廊的人,回班里找严喻,严喻估计是被吵得烦,正戴着耳机收东西,绞着眉头,一副恹恹的神色。

陶琢戳严喻,把笔还给他:“谢了。不愧是你的笔,下笔如有神。”

严喻看了一眼,让他留着:“不是因为笔。而是因为你很认真。”

一个月的努力得到了严老师肯定,陶琢感觉自己尾巴翘起来。

还没高兴太久,各科老师们带着成沓试卷,笑眯眯飞进教室。

何涛说:“我就四张,不多,你们自己分配。”

许瑛说:“几套专项专练,抽点时间就写完了,跟没有一样。”

胖丁进来,还没开口,已经一片惨叫之声。

“干什么!”胖丁怒了,“就让你们做几篇文言文而已!嫌少是吧!”

学生们连忙安抚胖丁情绪,说不好意思老师,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每个老师都自诩“没多少”地发几张,六门科目积攒起来,厚得让人绝望。

单宇和乔原棋走了,有些长住生也买了车票回外市的家。长假还留宿学校的人不多,校园里顿时变得非常冷清,陶琢回到宿舍,发现严喻破天荒在床上睡觉。

估计是困极了,还戴着耳机,头一歪就睡了。梦里也微微蹙眉,似乎在做噩梦。

陶琢帮他拉上窗帘,蹑手蹑脚出去。

国庆当天,陶琢睡到中午才醒。严喻不知道去了哪,总之不在508。

陶琢不想下床,躺在床上玩手机。

朋友圈里全是晒旅游照的,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单宇和家里人去潮州旅游,手里拿着杯油柑汁在广济桥上拍照。

陶琢继续往下翻,看见陶正和先生带着妻儿去了马尔代夫,林思含女士一家则在迪拜。

陶琢安慰自己不要难过,但酸意还是小蛇一样扭动着缠紧心脏。

陶琢没忍住,主动给二位发过去一个国庆快乐。

林思含半小时后打了电话过来,问陶琢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和同学一起出去玩。

陶琢一一回答了,林思含又关心了一下他的学业,得知一切向好,说了句不愧是我儿子,就被催着把电话挂了。

陶正和则只是打了个红包,发了个很中年男人的节日快乐表情包,让陶琢自己去找家饭店,随便吃点什么大餐。

唉。陶琢叹气。

从床上爬起来,想着打会儿游戏吧,去他妈的学习,根本没人关心,考几分都一样。

看见微信列表里严喻的头像,心神一动,打字问:喻哥你在哪呢?

严喻:醒了?

陶琢:嗯。

严喻:怎么了?

陶琢发现严喻真的很敏锐,想了想打字:没什么,你不在宿舍,有点无聊。

过了片刻,严喻发来消息:来小花园。

小花园在饭堂后面,靠近一中家属楼的地方,平日里学生不怎么去。

陶琢换了衣服过去,发现严喻正坐在中间小广场的长椅上,十几只小猫蹲在他面前,埋头分食鸡胸肉和小冻干。

“哇!”陶琢走过去,蹑手蹑脚的,生怕吓到毛孩子,“这么多猫!”

严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同时抖了抖手里的冻干袋子,几只胆大的立刻站起来,抓着严喻裤脚打滚,“喵”声此起彼伏,向这人撒娇讨食。

“可以摸吗?”陶琢说,不待严喻回复,已经蹲到严喻腿边,试探着摸了摸其中一只橘猫的脑门。对方嗅了嗅陶琢的手指,似乎感觉出他没有恶意,于是主动扬起猫脸,用湿漉漉的鼻头顶了顶陶琢。

严喻垂眼看着。身穿白T牛仔裤的干干净净的少年人,就那么蹲在自己脚边,因为被小猫亲了,高兴得神采飞扬,抬起头来笑着招呼他快看。

发丝被阳光照耀,闪动着金色,仿佛也是一只小猫,乖乖巧巧坐在那里。

“还挺喜欢你的,”严喻勾了勾嘴角,似乎另有所指,“不躲也不跑。”

“真的吗?”

“嗯,上次单宇听说了非要来,”严喻说,“被咬得去打破伤风。”

“单宇那个人就是手贱,”陶琢低头狂撸猫,每只都rua一下,雨露均沾,“被咬活该。这里怎么这么多猫啊,你经常来喂吗?”

“嗯。一开始就三四只。有人喂,猫就会越来越多。”

大概猫之间也会相互通讯吧,陶琢心想,说这里有个脸很冷,但是心很软的家伙,天天投食,大家记得来要饭。

“你喜欢猫?”

“没有,”严喻垂眼,“就是顺手喂了。”

说谎,陶琢心想,不喜欢哪会天天来喂。

又和严喻聊了几句,得知一中有专门的救助组织,会抓成年的猫去绝育,经常在网上帮它们找领养,暂时送不出去的就统一管理,避免影响周围环境。

陶琢被猫簇拥着,完全理解严喻为什么经常来这里。实在太治愈了!毛茸茸的,根本摸不够。

陶琢蹲累了,坐到严喻身边,有几只猫得寸进尺想往两人腿上爬,严喻穿的是黑裤子,皱眉把猫拎开丢到一旁,于是陶琢身上长满了猫。

“本来今天不是很开心的,”陶琢说,“但是在这儿坐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

严喻没有问为什么不开心,想也知道是因为谁,只是说:“晒晒太阳很好。”

不料陶琢笑着摇头,说:“不是因为太阳,也不是因为猫。”

陶琢往后靠了一下,伸了伸腿:“而是想到,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我还可以在508和喻哥相依为命啊!”

严喻淡淡地说:“肉麻。”嘴角却压不下去。

中午和严喻出去吃了个饭,一起回宿舍午休。陶琢上床打开手机,发现微信群里在热火朝天地传月考答案。

陶琢伸出个脑袋:“严喻你对答案了吗?”

严喻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眼也没睁:“没。”

陶琢一想也是,毕竟这人往卷子上写的都是正确答案,根本不需要对。

下午准备开始写国庆作业,结果一下楼,发现自习室的空调坏了,宿管说正在联系工人师傅紧急维修。严喻打算回宿舍床上写,陶琢接受不能,出门找了家星巴克坐下。

但陶琢是一个自制力没那么好的人,再加上有单宇这种时不时就要发个微信来骚扰,汇报自己又去了哪个景点,吃了什么美食,问出一句“你不会在背着我学习吧”的贱人,陶琢发现自己每写几道题就忍不住摸一下手机,坐到傍晚也没解决掉一张卷子。

负罪感十足地回了宿舍,坐在床上发呆。严喻洗了澡,擦着头发路过,抬起眼皮给他打来一个问号,陶琢就呆呆盯着严喻,说:“严喻,明天能不能和我一起自习。”

已经胆大包天到对严老师使用命令性的陈述句式了。

严喻歪头,揉了揉耳垂,看着他,眼神打出另一个问号。

“感觉好像和你一起写题的时候,效率会高一点。”

严喻不置可否,说好。

翌日陶琢嫌星巴克有点吵,四处寻觅,带严喻去了一家自习室,包了个全天双人间。殊不知这将成为陶琢本假期最后悔的事情。

两人坐下,分别掏出试卷,严喻写数学,陶琢先做英语。

然而每做完一篇完形填空,陶琢就忍不住要奖励一下自己,刷一下朋友圈吧。

又做一篇,刷一下微博吧。

又做一篇,咦,随机到的这首歌是谁的,还挺好听的,看看他有什么别的歌!

又做一篇,魔爪再次摸向手机的时候,被严喻一把扣住。

“拿来。”严喻面无表情地说,握着陶琢的手腕。

陶琢被抓了个现行,无从狡辩,乖乖看着严喻:“我不玩了,真的。”

“知道为什么效率低吗?”严喻垂眼,盯着陶琢淡淡道。

陶琢点头:“我发誓我今天不会碰它了!再碰我是小狗!”

严喻又看了陶琢一会儿,思考片刻,放开了陶琢,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陶琢把手机放得远远的以表诚意,低头专心看英语短文改错。

过了一会儿心痒难耐,悄悄瞥严喻。发现严喻正好起身,似乎要去洗手间。

等确认严喻走远,陶琢拿起手机,刚打开微信,严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刚刚说你是什么?”

陶琢:“……”

陶琢心想欲擒故纵是吧!歹毒!

但表面上只能仰起头,睁着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严喻。

严喻心想,与其说像猫,陶琢好像还真的更像小狗一点。

陶琢说:“我汪两声你能放过我吗。”

严喻说:“你觉得呢。拿来。”

陶琢只好含泪把手机交了出去,看着严喻把它放到自己口袋里,又用自己的手机定了时。

“学45分钟,还给你玩5分钟,剩下10分钟出去走一圈活动身体。”

“……”陶琢惨叫:“怎么跟上课一样啊!”

严喻又是一手撑头,一手写公式,似乎轻轻笑了笑,看都没看陶琢:“是你要和我一起写题的。”

陶琢含泪咽下黄连,心想为了学习效率就忍一忍吧,遂屈服于严老师淫威。

结果一连三天,都是早上八点被严喻准时喊醒,带去自习室,没收手机,中午一起吃饭午休,下午继续。直到晚上吃完饭,回到宿舍,玩一会儿,十点半又被勒令睡觉。

劝学大师,实乃劝学大师,有学严喻是真劝。

黑暗里,陶琢向下看了一眼,确定大师睡着了,偷偷摸摸打开手机准备征战峡谷一把。

BP环节都没结束,严喻声音幽幽传来,说:“你在干什么?”

为了陶琢的信誉分,严喻允许他打完这把,代价是手机再度被没收。

陶琢抱着被子蠕动:“喻哥你让我玩一下吧!”

严喻面无表情地拒绝:“假期是超越我的最好机会。”

“谁想超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