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宇嘴上没个把门的,一坐下就开始吹嘘陶琢今天的数学答题卡战绩。

“卧槽陶哥!”霍超立刻大呼小叫,“陶哥牛x!”

陶琢服了,心想理科班男生这见人就喊x哥x神,相互吹捧的风气也是没谁了,说:“只是能写的都写了而已——我求你放过我鳝鱼。”

周末店里人多,上菜慢,男生们聚在一起掏出手机打游戏,单宇把陶琢也拽进来。

“陶老板走哪条路?”苏越廷问。

他是五班的男班长,年级前十房产拥有者,学生会成员。

“都行。”陶琢谦虚地说。

“那你去打上单?谭棠要玩中路。”

“没事你猥琐就行了,”准备打发育路的单宇拍了拍陶琢肩膀,“我带飞。”

然后十五分钟后,嘴上说着要带飞,实际上被对面射手连体加中野频频联动抓得心态爆炸的单宇忽然发现,陶琢已经在上路带穿,直接摸到敌方高地了。

单宇看着自己4打头的评分,骂了声草,酸溜溜地说:“你上单这么牛x你平时就给我打辅助?”

陶琢安抚单宇情绪:“没有,多亏你在下路挨打。你的意大利面来了,吃吧。”

“不行,再来一把,一雪前耻!”

陶琢又被抓过去,摁在沙发上开了一把游戏。

吃饭时闲聊学校里的八卦,陶琢竖着耳朵听,很快弄清楚整个高二谁喜欢谁,谁讨厌谁,谁和谁是竞争对手,谁和谁谈了又掰了又复合又掰。

陶琢正在吹凉他的法式焗蜗牛,扫了一眼:“哎?赵青桐呢?”

“去洗手间了,”谭棠说,“可能肚子不舒服吧。”

陶琢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单宇叉了两个陶琢的法式焗蜗牛,在陶琢反应过来之前,光速吞到肚子里。

陶琢佯怒:“总共就六个!还给我!”就和单宇在位置上打打闹闹。

为了安抚陶琢,单宇只好把自己盘子里的鸡翅拨给他:“还你还你,交换交换。”

十分钟后,大概是因为吃了本不属于他的蜗牛,单宇肚子疼,非要拉着陶琢去洗手间。

“……”陶琢,“活该,应得的。——你自己不能去吗,幼儿园大班生?”

单宇点点头,说:“我怕你吃我鸡翅。”

陶琢服了,拗不过单宇,询问店员洗手间在哪,和单宇一起晃过去。

然而两人一起上了二楼,却看见一个壮硕的黑影堵在卫生间门口。这家商场有年头了,如今已然不景气,没几家店铺还开着,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和垃圾,因此洗手间也几乎没人会来。

两人有点奇怪,走近了一看,却发现那是个疑似喝醉了的中年男人,正把赵青桐堵在门口不让走,裤子褪到脚踝。

“干什么呢!”单宇立时喝道,“性骚扰是吧?”

男人吓了一跳,回头大骂:“草,你他妈谁啊,关你屁事?”

单宇随手抄起一根废弃铁杆就往男人头上招呼,男人原想仗势欺人,不料学生看着比他还暴,赶紧提着裤子跑了,被单宇追出去十几米远。

赵青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腿一软坐在地上。

陶琢顾不上单宇,赶紧蹲下来,摸出张纸巾递过去,把赵青桐扶起来坐到一旁。

过了五分钟,单宇气喘吁吁回来了,说那男人跑得飞快,根本追不上,不知道摄像头拍到脸没有。

“摄像头是坏的。”陶琢提醒道。

单宇又骂了声草。

“没事吧?没对你动手动脚吧?”陶琢低下头,转而安抚赵青桐。

在赵青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两人弄明白事情经过,是她来上洗手间,这个男的一直守在门口,一看到女孩出来,就脱了裤子给她看。

“不怕,”陶琢又摸了一张纸巾递给赵青桐,想了想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就踹他,踹没了他就没得露了,做这种善事能积德。”

赵青桐拿着纸巾擦了会儿眼泪,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陶琢也笑:“好了不哭了,不值当。”

等赵青桐平复心情,陶琢带着她回餐厅。陶琢低头专心吃单宇拨来的鸡翅,忽然发现赵青桐端了两杯奶茶到自己和单宇面前。

陶琢抬头,一个问号茫然地冒出来,他还没问出口,旁边的霍超孙亿鸣等等贱人已经开始起哄:“噢——点奶茶噢——为什么只有他俩的份?”

单宇立刻骂了句滚,想让好兄弟闭嘴,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料赵青桐却主动说出实情。

“草,哪个没长眼的,人呢,上周刚在健身房练的拳击!”孙亿鸣顿时怒了,撸了袖子站起来,准备找人打架。

苏越廷无语,把他拽回来:“人早走远了。——下次青桐记得别落单。行了你,坐下!别晒你那二两肉了,在外头打架进局子我可兜不了!”

苏越廷虽然是好学生,但极其护短,经常帮同学打掩护。每次给单宇通报宿管行踪的就是他,江湖人称苏妈妈。

赵青桐点点头,又对单宇和陶琢说:“谢谢啊。”两人纷纷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赵青桐忽然起身,和一旁的谭棠挪了个位置,让谭棠挨着夏辛禾坐,自己则换到单宇和陶琢这张桌子上来。

饭后短住生回家,长住生回学校,几个长住生把充电宝丢进单宇书包,求他带回家去充电,十几个塞得满满当当,单宇差点没拎动。

“我说你们小心点,上周放在讲台充电,差点被咱们大斌老师发现了,幸好班长反应快。”单宇苦着脸说。

众人在饭店门口告别,苏越廷也是长住生,问陶琢要不要一起走,陶琢还有事,于是和苏越廷分开。

陶琢又去了趟超市,买了新的沐浴露,防虫地漏,一些零食,还有五花八门各种品牌的一大袋子蟑螂药——陶琢是真怕虫,节肢动物对他来说比鬼还吓人,看到就浑身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消除508的所有安全隐患。

买完东西拎着袋子往学校走,上了天桥,又是漫天灿烂金红的火烧云。陶琢心情不错,靠着栏杆站住,打算吹吹南城晚风再回校。

一中门口的天桥横跨十字路口,傍晚时车水马龙,车灯、广告牌、晚霞和金灿灿的太阳,共同将世界染成彩色。

陶琢正趴在栏杆上发呆,目光漫游,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陶琢定睛一看,确定那是严喻。

一中附近有医院,严喻就是从医院出来的,一个人。可严喻去医院做什么?

严喻上了天桥,垂着眼往学校的方向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转头看是陶琢快步追过来。

手里又拎着两大袋子东西,严喻有时会想他怎么能买那么多。

严喻垂眸看了片刻,自然伸出手,陶琢愣了愣,笑着把袋子分给他一个。

“你去哪了?”陶琢问,“吃饭吗?”

严喻扫了他一眼,片刻后平静道:“上周说一起吃。”

“……”陶琢心虚,“我忘了,晚上一起吧。”

“去买了点东西。”严喻点头,同时道。

陶琢听出严喻不想说,所以也不追问,只是和严喻一人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在燃烧的晚霞中一前一后朝学校走。

两人都穿着校服,斜阳把少年人的影子在天桥上拉得很长很长,一个稳重,一个轻快。

晚上陶琢带严喻去吃了上次和单宇去的那家日料店,坐下来才发现忘记问严喻习不习惯吃生食,严喻只是摇摇头说没事。严喻真的什么都吃,不像他金贵又挑剔,很好,陶琢想,好养活。

回到宿舍,陶琢开始研究他那一大袋子蟑螂药,挑了几个网上说效果最好的,蹲在宿舍角落摆弄。

撕包装时,忽觉脖子上一凉,仿佛有什么毛毛的东西落在身上,比如蟑螂须须。

陶琢哇地一声弹射起来,窜出去几米远,回头发现是严喻路过,见他蹲在这里,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一肚子坏水地朝他背后吹气。

陶琢找回自己飞走的魂:“喻哥你干嘛,吓死我了!”

严喻面无表情:“吓你。”

“……”陶琢:“我真服了……”

严喻伸手,示意陶琢把蟑螂药给他:“不是那样用的,我来吧。”

这一出弄得陶琢蟑螂PTSD又犯了,抱着浴巾和沐浴露不敢进浴室。严喻戴着耳机靠在阳台上看题,半天没听见水声,走进来冷冰冰地说:“还要我帮你洗?”

陶琢知道严喻还在排队,再拖下去没热水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进了浴室。

苏越廷敲508的门,问陶琢去不去510打游戏。

下午吃完饭陶琢就被拉进了他们的小群,叫清北别想得到我,几个人经常在里面扯淡对答案抄作业,就是群名着实有点不吉利。

中午没打过瘾,单宇约了晚上继续,非得拽上陶琢,陶琢只好答应。

陶琢说好,拿上充电线和手机,正要出门,看见严喻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严喻穿了件黑色短袖,衣服沾了水,湿漉漉贴在身上,勾勒出胸膛和小腹的肌肉轮廓。估计是被热气熏的,心情有些不爽,耷着的眼皮显出几分恹恹的冷意。

陶琢顿了顿,说:“喻哥我去510打游戏了。”

严喻闻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你去打游戏和我报备干什么?

陶琢心想也是,于是掩上门,转进了510。

510只有苏越廷和另一个长住生,苏越廷让陶琢坐在自己床上,在群里联麦。

打了几盘,单宇开始和苏越廷相互指责,都认为是对方前期把节奏带崩了。

“行了别吵了,”陶琢头大,“那我来打野。”

陶琢打野很凶,意识好,发育快,神出鬼没,抓了几次就把对面中路抓破防,大摇大摆进对面野区,经济遥遥领先。

有一把排了两个路人不肯让位置,陶琢又回去给单宇打辅助,摸了条泥鳅,跟在单宇身边晃。

那两个路人没关麦,三人忽然听见一句:“这泥鳅怎么鬼鬼祟祟的?偷感好重。”

就见陶琢的泥鳅摇着尾巴,慢悠悠晃进了草丛,蹲在里面不出声,等对面中单倒霉无比地经过,果断闪上去开了个漂亮的团。

“不是,”单宇叹服,“你小子五项全能啊?你怎么学习又好又会打游戏?你一天有48小时?”

陶琢心想那是因为他没人管,逢年过节总被丢在一旁,没事干,也没有朋友,只能一个人打游戏。

陶琢摘下耳机,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苏越廷的舍友要睡觉了,于是和班长道别,走回508。

陶琢推断这个点严喻已经睡了,轻手轻脚推门,一进去却发现灯还亮着,严喻正靠在床头翻物理笔记。听见声音眼皮一动,抬眸扫了陶琢一眼,视线又落回笔记上。

“还没睡啊。”陶琢说,严喻只是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陶琢刷牙洗脸,爬上上铺,刚抖开被子,看见严喻起身去关灯。

不知道为什么,陶琢觉得严喻应该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