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对匹配题 第24章

作者:不执灯 标签: 近代现代

“凌晨一点。”付之予说。

楼远指了指他:“那你怎么不睡觉?”

“抽了根烟。”付之予转身又要出去,“我去散散味道。”

“不用。”楼远把水喝完,放回桌上时放了好几次才成功落在杯垫上,“没什么味儿。”

付之予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楼远头一歪,又倒床上睡着了。

他看着觉得好笑,替楼远往上拽了些被子,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口腔里的烟味让他很不舒服,苦涩的烟草承载着记忆,使他想起了前几年第一次碰烟的时候的心境。

那时候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从了解群体到剖析自我最后接受结果,他花了三根烟。

那时他和徐晨光第一次做合作课程项目,直愣愣的徐组长没收了他的打火机和烟盒。

他说这东西成瘾,碰了就戒不掉了,心里再难受那也都是一时的,烟瘾要是成了可就是一辈子的。

这种事换了其他人做不出来,毕竟大家都有分寸感,懂得尊重他人命运。

可偏偏就是碰到徐晨光了。

徐晨光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开始学抽烟,付之予很少和其他人说私事,就连文承都是几个月后才发现的。

那时文承和付之予的项目雏形刚刚建立,刚巧遇到几个相关领域论坛,他们在茶歇过程中聊天,文承提起来酒店塞小卡片的事情。

他聊了些圈子内部的潜规则八卦,不少少爷小姐有自己固定的伴,不算典型的包养,一来省事,二来干净,方方面面来说风险都小,哪怕出差在外也很少碰新人。

他又揶揄说要给付之予介绍介绍,嘴严实事不多只图钱不图人,付之予拒绝了。

他说:“我不喜欢女生。”

文承把茶喷了一地。

虽然喷了一地,但文承这人靠谱得很,这事情听过就是听过,往后再也没主动提起。

虽然付之予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提起。

楼远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后半夜时不时拉起被子盖上,过几分钟又踹掉。

付之予觉得不太对,探身过去一摸才发现楼远在发烧。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实,楼远身上有很多擦伤,淤青更是数不胜数,偏偏还连着喝了两天酒,又吃了顿牛肉鱼虾,不发炎才怪。

付之予开了恒温空调,把被子帮他盖好,翻出来体温计,五分钟后赫然显示38度。

他扯楼远衣领的动作已经很轻,却还是把楼远吵醒了,不过看他额角发丝都贴在脸上,也有可能是烧醒的。

他睁着一双失焦的眼睛,看着付之予倒水、拿药,打了个寒颤:“好冷。”

“你发烧了。”付之予刚扣出来几粒药,想了想又问,“你喝完酒多久了?”

楼远扳着手指数了一下:“六个小时?”

“现在不能吃药。”付之予把药放回去,抬手摸他的脑袋,“给你降降温,等白天再看。”

他的掌心温和干燥,落在头顶上,楼远闭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付之予的手很快离开,他似乎没注意到楼远的躲避,转而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楼远在背后问。

付之予就听到后面咣咣当当一阵响,楼远自顾自爬了起来,穿上拖鞋要追上来。

“我去拿湿毛巾。”付之予按住他的肩膀,想叫人回去躺着,“你歇着。”

楼远坐在床沿上,其实想说他还可以动弹,自己弄就好。

但他看着付之予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楼远此时的思维变得很迟缓,但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高高悬在最上方:不能这样。

付之予拿他当最特别的、最重要的朋友,但他受之有愧,他心怀鬼胎,他还想要更多。

人家拿他当兄弟,但他刚刚醒来时看着站在阳台的付之予,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想的是去亲他。

楼远弓起腰,两只手盖在脸上,滚烫的体温烧得他眼睛发涩,可体内泛起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四肢百骸,让他需要深呼吸才能缓解胸口的沉闷。

他不该去喝酒的。

也不该借着酒精一定要见付之予的。

楼远知道付之予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在准备自己的考试,准备远在异国他乡的读研生涯。

但他非常想念一早起床就能见到付之予的日子,这栋平层是个乌托邦,带他远离了桥西路那个混乱的世界。

楼远并不需要寻找一个依靠,他不怕和债主打架,也不怕店被砸,只要没有哪天打开快递收到楼安的一根手指头,他都有自信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但他会觉得很累,想找一个可以容纳他休息回血的地方。

付之予可以,付之予也愿意。

即便他们看起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也过着没有半点相似的生活。

楼远想起自己在酒馆临时顶替主唱上场的那天,付之予坐在台下看着他。

付之予点了一杯椰子水,楼远看到文承给他加了份果酒。

付之予那一整天身上都绕着股似有若无的椰子味儿。

出了酒馆后,他评价文承“看起来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楼远记不清自己那时怎么敢这样说,在台上他看得分明,付之予摇骰子的动作游刃有余,难得透出几分贵气与风流,打眼看过去就知道和文承这样的浪荡公子哥是一起的。

倒是他,站在聚光灯下拿着麦克风,竖着野犬才磨得出来的尖牙,还总在上演无家可归的戏码。

只不过他说文承“不是一路人”后,付之予只是笑了笑,说:“无所谓,他也说你不是一路人。”

这句话让楼远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付之予这人交朋友看的从来不是皮囊,也不是圈子,他交的是魂儿,是单独的人,文承也好,徐晨光也好,他也好。

过重的思虑让楼远倏地拧起眉。

付之予半蹲下来:“你怎么了?”

楼远看着他,憋了会儿才说:“想吐。”

第25章 吊瓶

“这是细菌感染肠胃炎,胃里都是空的,吐也只有胆汁,多久没好好吃饭了,还一个劲喝酒。”

医生拿着楼远的化验单,对着上面仿佛推箱子小游戏一样上上下下的指标,挨个点过去。

楼远此时倒在输液室里睡觉,吊瓶里冰冷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来,顺着输液管流入静脉。

付之予拧着眉低头看抽血单:“他已经烧一整天了。”

“前期发炎没压住,发起来不好下去,他现在输的是抗细菌药,可以给你开退烧针或退烧药,你优先哪个?”

付之予拿着单子返回输液室,准备把楼远晃醒问问他的意见。

夜空星光顺着窗户飘进来,楼远闭着眼靠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身边立着个黑色人影。

一身黑色运动装,带着顶鸭舌帽。

付之予攥紧医药单,快步走过去,一把拍在那人肩头。

楼安肩膀狠狠一颤,落在肩上的手越来越紧,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付之予死死掐着他的肩,将人连拖带拽地扯出了病房。

身后的人趔趄着却一声不吭,付之予用力将他掼在墙上,楼安矮他一头,此时只觉如山的压迫感灭顶而来,噎得他说不出话。

“来干什么?”付之予目光阴寒,说出口的话在三九寒天里过了遍冷水。

“我……”楼安吞咽一下,“我来看看他。”

他说完这句话,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解释:“钱我已经还完了,真的,我还完才敢来!”

楼安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张建行卡,往付之予手里塞:“这里面有三万块,是小远大学接下来的生活费,还有之前答应赔给他的损失费、医药费,我最近提钱太频繁了,还有十几万我等下个月再提,打进这张卡里……”

“你觉得他缺你的钱?”付之予冷冷道。

楼安的动作一抖,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卡你自己给他,这些话你自己跟他说,但不是现在。”付之予退后半步,半个眼神也不愿意再分给他,“走。”

几秒后,楼安鼓足了极大勇气,用细微却镇定的声音喊住了他:“他不缺我的钱,但我得给他钱,我是他哥哥。别人家都有人愿意为他们花钱,小远也要有。”

付之予其实没懂他这话里的逻辑关系,他认为这是楼安在有钱后迅速实现了马斯洛前四层次需求,终于对于自己“哥哥”这一角色的缺失产生了愧疚感和弥补欲,决定自我感动一下。

但他还是扭过头去,举起手里的化验单,认真回答了一下楼安的话:“不缺你一个,他有。”

楼安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付之予没再理会他是如何解读这句话的。

楼远已经烧到39度一整天,退烧药半度也没降下去,早上物理降温倒是管用一些,没想到白天忽然大吐一场,体温升得越来越严重,只好跑了趟医院。

付之予坐到楼远身边,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楼远挪挪脑袋,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

对上楼远清明的目光,付之予感觉心口被敲了敲,泛起一阵钝钝的麻。

“没有睡着?”

“不困。”楼远叹了口气,“就是累。”

付之予检查了一下吊瓶里的药:“难受吗?”

“还好。”楼远向后滑了滑,两条腿伸直,懒散地打个哈欠,“我感觉已经烧糊涂了,现在头不疼腰不痛,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感觉,很有精神,就是手脚发麻。”

他举起手,给付之予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抖如筛糠。

付之予把他的电解质报告拍在眼前晃了两下:“因为你已经烧到电解质紊乱了,你这个钾像被抽干了一样。”

“哎哟。”楼远抖抖索索地接过检查单,“我都快十年没发过烧了。”

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以前哪怕是喝完酒出去淋雨都不会生病,没想到这一次病得那么严重。

楼远自己心里清楚,以前生病的时候,潜意识告诉他得靠自己挺过去,而这一次在酒吧睁开眼看到付之予的那一刻,脑海里崩了许多年的弦被轻轻一拨弄,啪一声断掉了。

又或许只是因为昨天在酒吧里,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告诉她楼安已经把钱还还完了。

“你是想打针还是想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