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定方澄
这么多年以来,不是没人想过要在李寒峤的果汁里动手脚,李寒峤从未改变过果汁的偏好,即使如此,也从未有人成功过。
原本李寒峤不会再刻意警惕这些细枝末节了,但出发前的晚上,他又做了和之前一样的梦。
——晚宴上,“李寒峤”中了药,借着药性伤害了叶暇。
李寒峤知道自己招人记恨。带叶暇来之前他做足了准备,衣食住行全部打点好亲自过目,百分之百保证叶暇不会出事之后才登船。
既然已经保证叶暇那边不会出事,李寒峤就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他要在这场梦里已有预见的宴会上,把危险性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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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峤出门后,叶暇拖了张躺椅到宽敞的阳台上,海风轻拂,吹得人昏昏欲睡。
直到一旁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顾狐狸】。
叶暇瞬间清醒过来,翻身的动作从未这么矫健过。
昨天挂了顾狐狸电话后,他最后说的那句“青梅竹马的爱人”一直在叶暇脑海里打转,转得叶暇整晚都没睡好,一早就给顾狐狸发了消息,约他在船上见面说清楚。
“狐狸!”叶暇接起电话,语气急匆匆的,“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游轮都是我的,还找什么地方。”电话那边的人悠悠笑了声,连同笑声一并响起的,还有才被李寒峤关上不久的那扇门。
——叩叩。
顾黎勾唇,指尖转着一把备用钥匙。
“开门,偷情。”
第23章 【一更】
叶暇最后还是没让顾黎进屋,自己披了件衣服匆匆迎了出去,一路捂着顾黎那张跃跃欲试的嘴,把一些不该说的话物理封印。
两人就这样以诡异的姿势下楼,在二楼的露台咖啡厅落座。
坐下后点了咖啡,叶暇才有空细细打量这位许久没见的好兄弟,藏蓝高定西装配波点丝绸领带,西装布料甚至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那种……总之衣品一如既往的轻佻。
“帅吧。”顾黎单手支着下巴,指尖撩了一下垂落额边的发丝。
叶暇委婉评价:“是你的正常发挥。”
半边眉毛挑了挑,顾黎勾唇轻笑:“准备什么时候去选秀节目玩一圈,最近天行在筹备一个什么阳光练习生,兴师动众的。”
“二十八了,狐狸。”叶暇语重心长,“得去乘风破浪的哥哥。”
“……行啊,还得是你这张嘴叶子。”
顾黎笑得仰倒,好一会儿才把声音稳住,端起咖啡遮住半张脸,话锋不打招呼地一转。
“你呢已婚人士?二十八,想去非诚勿扰了?”
叶暇呛了一下。
顾黎放下咖啡杯,杯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像是审讯室上膛的枪管子。
“说说吧,怎么认识的。”
“……相亲。”叶暇说。
事情还要从年初说起。他家应叔顾姨去非洲大草原前,害怕叶暇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又因为工作性质跟朋友聚不上会,夫妻俩一拍即合,把自家小孩丢进了一家高级婚介所。
叶暇其实很喜欢和人打交道——工作那种虚与委蛇的除外。于是临近六月的时候,他跃跃欲试地接受了第一个相亲者的邀请,对方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是某知名传媒公司的高管,年薪七位数。
“——打断一下。”顾黎抬手,“下次相亲让叔叔阿姨委托给我算了,七位数就能骗你见面?我周围好小伙子多的是。”
叶暇点头:“那李寒峤……?”
“……这个不行。”顾黎轻啧一声,眯了眯眼,“我发现你胳膊肘好像有点歪啊小叶。”
叶暇清清嗓子:“我继续说……那个七位数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世界还是坏人多。那人见第一面的时候,看着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结果第二次就原形毕露!”
叶暇这辈子没怎么跟人红过脸,一次是辞职前掀了老板的饭桌,再一次就是面对那个傻逼相亲对象。
七位数年薪被对方自夸得天花乱坠,屁股都要翘到天上去,第二次见面刚坐下就靠过来,言辞之间已经开始往下三路走——变脸之快,让叶暇恍惚觉得像是看见了电影里发病超快的丧尸病毒。
然而二十八岁的叶暇比起年轻的时候,已经有了足够的修养——他是指没有当场把饭桌掀到对方脸上。
叶暇以为三十岁的职场男人,至少应该懂得体面,他开口冷声拒绝两次之后,对方依旧死性不改,甚至开始拿他自由职业不稳定的薪酬开刀。
“你看,我年薪七位数,你只需要漂漂亮亮在家里躺着……”
哗啦!
转瞬间,叶暇面前的冰美式就全部出现在对方脸上。
对方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表情之狰狞,像是要彻底撕开那层用西装伪装出来的人皮。
然而那只手刚高高扬起,就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拦下,定在半空。顺着那只见义勇为的手,叶暇看见了李寒峤。
……
“哇哦,宿命对视,英雄救美。”顾黎捧读着鼓掌,语气抑扬顿挫,“你坠入爱河了?”
叶暇被说得浑身难受,咬牙:“我可不像某些人,大四了还在做‘帮学妹搬行李就会被追求’的梦。”
顾黎给他比了个中指。
……
总之那时,叶暇还不知道这是李寒峤,因为咸鱼自由画师不关注财经圈,铁血二次元也从不看娱乐新闻,debuff叠满之下,叶暇只以为他是平平无奇热心市民。
被钳住手腕的丧尸病毒感染者怒火冲天地回头,却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煞白了脸色。
“李、李……”
“滚。”热心市民垂眼看他,冷声道。
像是言灵生效,相亲对象屁滚尿流地跑了,场面一时间沉默到有些滑稽。
服务员端着托盘姗姗来迟,两份牛排滋啦啦勾着馋虫。
叶暇看了看牛排,又看了看热心市民,轻笑:“谢谢你,先生。要坐下来一起吃吗?我请你。”
“……不用谢。”热心市民犹豫了一下,才颔首坐下。
叶暇弯着眼睛:“要谢的,您成功制止了一场斗殴。”
热心市民冷冷瞥了眼那条屁滚尿流过的路,淡淡:“他不敢。”
展开纸巾挡在胸前防止溅油,叶暇真诚且温和地解释。
“我敢。”他说,“大概五六年前,我特意去学过散打。”
热心市民忽然沉默了,良久,直到叶暇把牛排都切成了小块,才开口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前相亲对象。”叶暇耸肩,叉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幸福地眯眼,“一个逃过挨打的幸运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面的热心市民似乎笑了一下。
“你有结婚的计划?”他问。
“不排斥。”叶暇说,“有的时候,一个人也确实太无聊了。”
热心市民忽然微微坐直,看向他。
“正巧,叶先生。我也有结婚的意向。”
叶暇送到嘴边的肉掉回了盘子里。
他眼睁睁看着平凡热心市民拿出一张低调烫银的名片,翻转后划过桌子,推到他面前。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李寒峤,是阁楼传媒的创始人。”他说。
“叶先生,请问你有意向和我协议结婚吗?”
……
“大概就是这样。”叶暇低头喝完杯子里最后一滴咖啡,游轮已经开得足够远,一眼望不到岸边。
顾黎搅动咖啡匙,思索两秒问。
“你是少说了什么剧情吗?”他问,“他怎么知道你姓叶。”
叶暇“啊”了声,抓抓微卷的头发,努力回忆,最后败给不再年轻的大脑。
“不太记得了……可能傻逼相亲对象走之前指名道姓地骂我了吧。”
顾黎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
“然后就没什么了。”叶暇摊手,“第二天早上八点协议就发过来了,然后我拿给师兄看过,第三天就在民政局隔壁的饭馆签了协议……哦那天吃的扬州炒饭。”
顾黎啧了声:“谁问你这个了。”
“可是扬州炒饭真的挺好吃的……”叶暇说。
“跟蛋炒饭有什么区别?不是很能认可,而且我妈也这么说。”顾黎闲闲道,“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我妈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那你呢?”
顾黎:“豪门养子,被抛弃的万人嫌假少爷。”
“精彩。”叶暇啪啪鼓掌,“可是我有亲生爹妈,扬州炒饭是应叔喜欢做给阿姨吃。”
顾黎摆手:“你继续。”
“签完协议?隔壁就是民政局了,还有什么然后。”叶暇说,“领证,搬进大house,然后一个人独享,全部在一天之内完成。”
“不是很像你的效率。”顾黎一针见血。
叶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胡闹。”
“陆方律才说这种话。”顾黎嗤之以鼻,“我见过的协议结婚多了去了,也就是陆方律才大惊小怪……”
“大人,我交代完了。”叶暇拍惊堂木一样拍拍桌子,一转攻势,“该你交代了,你说的青梅竹马什么的……怎么回事?”
“首先,排除你被假‘李寒峤’骗婚的可能。”顾黎说,“很遗憾,带你来游轮的这个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阁楼总裁。”
“……能请问下为什么是遗憾吗。”
顾黎毫无怜悯之心:“千里迢迢回国,结果根本没有戏看。”
叶暇微笑:“狐狸,我学过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