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花琅
荆平野站在一边,感到有点排外,于是自己跟着鞠躬:“好了好了。”
鞠躬后,两人重新进行了自我介绍。陈千道:“应逐星。好名字啊!古文有曰:天生我材必有用,虽然和你的名字没关系,但不耽误这是个好名字。”
应逐星也只好说:“你的名字也是好名——”
“好了好了!”荆平野打断他们的人情世故,“吃饭了!饿死了啊。”
这是四年以来,应逐星进行的强度最高的一次社交行为。荆平野的小题大做成功让应逐星忘记了方才的情绪,只顾得尴尬和无措。
餐厅。
虽说有五个人,围着坐在桌边倒也不拥挤。荆平野坐在了应逐星的身旁,先将饭菜舀进了碗里,分给应逐星后,才开始吃自己的份。——自从发现应逐星不方便夹菜后,基本每次吃饭,荆平野都会提前分好菜。
陈千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夸赞道:“叔,你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都可以开店了!”
荆川谦逊道:“一般一般,跟着网上教程学的。”
“跟教程就能做这么好,”陈千吃惊,“我爸看教程只学会做稀饭。”
荆川说:“回头我让平野把教程发给你,你让你爸看看,很好学的。”
饭吃到一半,陈千注意到荆平野和应逐星在私语,还在笑,于是好奇问:“你和应逐星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窝在角落的黑豆突兀地吠了一声,摇着尾巴踏到陈千的腿边,蹭了蹭。陈千稀奇道:“哎,它怎么过来了?”
黑豆并不能回答,陈千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快说,你和应逐星——”
黑豆又吠了声。陈千低头看向它,乐道:“它叫什么呢!”
直到这时,荆平野才猛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僵住,心跳剧烈,干巴巴笑了声,欲盖弥彰地踢了一下黑豆的屁股:“快走,快走。”
荆川给黑豆扔了块肉:“来,黑豆,去那边坐着,别捣乱。”
黑豆叼着肉离开。
“这怎么回事?”陈千奇怪道,“上次黑豆对我还没有这么热情。”
荆玥断定道:“因为它想拉臭了。”
“妹妹,吃饭不能讲这些,”荆川很头疼道,“很影响食欲的。”
荆平野简直要冒冷汗了,他小心看了眼应逐星。应逐星咀嚼着米饭,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门道,安安静静的,荆平野稍稍放下心来,飞快吃完饭,抱起黑豆:“我先去遛狗,十万火急,再见!”
陈千刚好也吃饱,于是站起身:“我也一块去!”
荆川笑起来:“慢着点,遛个狗还抢。”
·
小区广场处。路灯笼着朦胧的米白光线,两人边走边遛狗,陈千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居然因为人家搬家,就给小狗起他的名字,还天天对着小狗念他的名字,你不觉得自己很像怨妇吗?”
“放屁!”荆平野勃然大怒,“黑豆,咬他!”
黑豆是很温顺的狗,并不会咬人,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在草坪里跑了。
荆平野郁闷道:“现在好了,它现在还记得自己的那名字,我在家压根不敢叫他的全名。”
“你爸妈也不叫全名吗?”
“我爸妈叫‘逐星’。”
“那你也叫‘逐星’好了。”陈千道。
荆平野拒绝了:“不要,别人都这么叫他,没意思。”
“一个称呼而已,这么追求特立独行干嘛?”陈千无语,“那你叫他‘宝贝’、‘宝宝’、‘老公’,绝对没人跟你重合。”
荆平野惊恐道:“我们又不是同性恋。”
“你自己想!”陈千挥挥手。
遛完狗快八点了,陈千没有再回家,而是提前打道回府。他家离荆平野家不远,坐公交车两站的距离,十来分钟就能到。
“别忘了让你爸发一下教程!”陈千摆摆手,“后天学校见。”
回家后,荆川和荆玥还在客厅看电视剧,是最近很火的动画,《甜心格格》。荆川显然只是陪同,坐在旁边玩手机,闻声抬头:“回来了啊。”
“嗯,”荆平野解开狗绳,“应——他在卧室吗?”
“写作业呢,”荆川很想逃跑,去阳台休息一会儿,“你过来陪你妹妹看动画片,我去抽根烟。”
荆玥看动画片的专注力很强,通常两个小时起步。荆平野连忙钻进卧室:“我得去写作业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通常应逐星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不会开灯。荆平野打开开关,看见应逐星坐在床上,膝盖上搭着一本棕褐色的书。
“你在看书啊,”荆平野甩掉拖鞋,“我坐你床上,行不行?”
实际应逐星的回答并不重要,因为荆平野已经爬上了他的床。荆平野跪直身体,打量上下铺之间的高度,应逐星收了腿,问:“陈千走了?”
“走了,”荆平野往内侧挤,倒在应逐星的枕头上,凑过去看应逐星正在看的书,“这是盲文书吗,怎么看的?”
应逐星的手指摸在盲文处:“这样看。”
上回收拾行李的时候,荆平野没有过多研究盲文书,一时很新奇,稍稍坐直了起来,两人挨在一起。荆平野体热,因而肌肤连接处气温尤为高,呼吸相融,应逐星的喉结轻轻滚动。
荆平野摸着这本书,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只好说:“我好像看不到内容。”
应逐星说:“这个需要专门学习。”
“这本书讲了什么?”荆平野不死心,“我总能听懂吧。”
应逐星的手搭在书页上,右手手背的一点小痣,他屈了屈手指,慢慢摸着书页上的字,说:“讲了一个复仇的故事。”
“复仇!”荆平野眼睛都亮了,“你给我讲讲。”
“说是宋代,传闻有一家木工,他家招收了一个徒弟,木工没有媳妇,所以把这个徒弟当成自己的传人,将所有技法都传承给他。但是这个徒弟却有了二心,学成之后就在另一条街另起门户,抢了木工的生意,甚至派人夜里轮番敲木工的门,好叫他睡不好觉,白天做工就会出错。这么一来,木工逐渐没有活可接了,日子就过得穷困潦倒。”
应逐星的声音很好听。流水一样的清润,微微的低沉。荆平野离得近,若有若无能感受到他嗓子的震动。荆平野听得很专心:“太过分了!然后呢?”
“然后那木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自己过不好日子,也不会叫他没有良心的徒弟过好日子。木工是个心善的人,经常喂养周边的流浪狗。他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好点子。”
荆平野问:“什么点子?”
“他把所有流浪狗都起了徒弟的名字,只要附近有人找他徒弟做活,那些狗就会叫,那些人怕狗来咬他们,于是巴不得离那个店远远的。”
荆平野僵在原处,眼睛瞪得圆圆的,脑袋里炸开了。
应逐星还在自顾自地讲:“久而久之,他徒弟的生意也变得惨淡,只好夹着尾巴狼狈离开了这座小镇,去别处谋生计了,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应逐星问:“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荆平野言辞闪烁:”呃,嗯。“
“为什么?”应逐星奇怪道,“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荆平野脸憋得通红,结巴道:“我觉得,那个木工他、他点子不好,太坏了。”
应逐星道:“那也是他的徒弟没有良心在前。”
荆平野道:“但是——”
应逐星道:“但是?”
应逐星的话语里有很明显的笑意,都到这个时候了,荆平野不可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你猜出来了啊。”
“猜出来什么?”应逐星问。
荆平野道:“……我知道错了,你别折腾我了。”
应逐星笑了起来,他想去摸一下荆平野的头发,但又收回了手,问:“我怎么折腾你了?”
“对不起,”荆平野抬起头,很可怜道,“我不该给黑豆起你的名字。”
但只说这样一句话显得很没有诚意,于是荆平野继续解释:“捡到黑豆的时候你刚走,我只是当时很生气,所以才做这样的事。你知道我不是坏人的吧?”
应逐星合上了书,说:“知道,我没生气。”
“真的假的?”荆平野坐直了起来,“你说生气也没关系,毕竟如果别人给狗起哦我的名字,我肯定也不高兴。”
“真的,”应逐星说,“这至少说明你这四年都一直记着我的。所以我挺高兴的,不骗你。”
【作者有话说】
球评论!
第18章 恶心
荆平野觉得不好意思:“你好肉麻。”
“有吗?”应逐星说,“那我不说了。”
说完后,应逐星继续读书了,但手指抚摸盲文的速度明显降低,有点心不在焉的。荆平野没再像没骨头一样躺在他的床上,而是盘腿坐了起来,问:“那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黑豆没忘记它的名字,”荆平野郁闷道,“以后在家,我肯定不能喊你的名字了,那我叫你什么?”
应逐星想了想:“随便,‘喂’也可以。”
荆平野一下笑了起来:“我也看电视剧的。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后半段掐着嗓子,故意学电视剧里的腔调。
09年的时候,《一起来看流星雨》大热,荆平野在电视上看过几集,对这句话有印象。应逐星低着头也笑,说:“叫‘逐星’也可以,我爸——妈都这么叫我。”说到“爸”的时候,应逐星短暂顿了下,很快神色如常地说了下去。
荆平野察觉到了,虽然重逢以来没有见过应博,但荆平野认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恶人,也不大想提他:“不要,别人都这么叫。”
应逐星笑着:“那你想怎么办?”
“我今晚问了陈千,”荆平野想说点轻松的,“他帮我想了几个称呼。”
应逐星问:“什么称呼?”
“‘宝贝’、‘宝宝’,还有‘老公’,”荆平野发出一声爆笑,膝盖顶着应逐星的腿,说,“搞得我们像同性恋一样,够恶心的哈哈哈哈。”
这句话毫无防备地进入耳朵,应逐星僵住,心脏一瞬间停止跳动了一样,大脑空白,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像有一把小刀扎进了肋骨处搅动,鲜血如注后,带来身体的麻木,无法动弹。
荆平野笑了半天,发现应逐星没有回应:“不好笑吗?”
“没什么,”应逐星听见自己说,“的确挺恶心的。”
“是吧,”荆平野浑然不觉地说,“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称呼!”
听到称呼这两个字,应逐星的手指反射性的动了下,但如同自虐般问出:“什么?”
“我叫你哥不就好了!”荆平野爬上了床,床板发出很轻的咯吱响,“你看,你是6月的,我是12月的,你比我大6个月。虽然之前你是我小弟,但根据禅让制、传承制、继承制,现在轮到你当大哥,也很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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