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芫
左右许晟是打发时间,刻意收敛让着下,但也没撑过一刻钟,对面的颓势却已经完全挡不住了。
“许晟。”高欢玥从餐厅外走了进来,见他坐在窗边,立刻加快了步伐。
许晟垂下眼迅速地结束了战局,在高欢玥走到桌边前,屏幕上显出了一个胜利的标志。
“残暴。”高欢玥凑过去看他手机上的棋局回顾,很不客气地点评道。
“我让了这么久还残暴?”
“你那是让吗?你那是享受虐杀的过程。”高欢玥撇撇嘴。
“可以上菜了吗?”服务生走过来客气地问。
“可以,谢谢。”许晟点点头。
很快便有人端着餐盘过来。
“点了些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你看看要不要再加菜。”
“不加了,等会儿吃午饭了……你确定都是我爱吃的?”高欢玥话说到一半,看着面前放下的一个个碟子,蜜汁叉烧到菠萝咕噜肉,“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嗜甜了?”
许晟短暂地僵了一秒,拿过红茶喝了一口:“不是还有别的……给你点了十道菜,还挑不出你喜欢的?”
高欢玥才不被他糊弄:“问题是,你不是也不喜欢甜口菜吗?你点菜在想什么?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情况?”
“你脑子天天想什么?”许晟笑了笑,自己挑了一块瘦的叉烧面不改色地咽下去,“入乡随俗,总要点特色菜给你吃,倒成了我的不对了……今天想去哪里玩?”
话题转得并不高明,好在高欢玥见好就收也不再追究,听他问立刻从包里拿出平板来:“行程我都安排好了,这我就不指望你了,Z市旅游点还挺多的,全部你都得陪我打卡完。”
密密麻麻一屏幕的字和路线指引,旁边还配着各色的插图。
许晟粗看了一眼:“公交站也要打卡?”
“对呀,这一条可是沿海公交线……你在Z市这么久,都没去过?”
“小时候这条线应该没开通。我这学期过来,基本没有出过新城。”许晟笑了一下,“今早出门,外婆还问要不要叫上司机。”
“资本家。”高欢玥撇撇嘴,“那只能我今天带你开眼了……等会儿先去民俗纪念馆和灯塔,下午去佛光寺……明天上午就坐这条公交线去码头,换船二十分钟就到棕澳岛,然后回来你再送我去机场。”说着她一拍手,很满意自己的安排,“完美。”
“要去棕澳岛今天去吧,明天再去灯塔。”许晟垂眼用勺子搅着粥,“毕竟远些,时间容易有变数……你是七点的飞机?万一误了机总是麻烦。在市区更方便。”
“可以啊。”高欢玥想了想,很痛快地改了主意,“那你快点吃,吃完就走。”
棕澳岛是离Z市城区最近的岛,前两年通了桥,车可以直达,但高欢玥想坐船,许晟也就陪她了。
上一次来这座岛是什么时候,许晟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小学的某个暑假。
岛上有条老街,是清末抗战的旧址,现在卖各色的特产。许晟记得有一种青团一样的点心,带着淡淡的药草一样的苦味,果然也在路边找到了。
买了一堆的海螺,又去了红枫林,半下午才随便找了家岛上的牛杂店吃午饭。
到佛光寺的时候正赶上日落。
比不得外婆常去的释佛寺那样的古刹,佛光寺建成也不过二十余年,只是因为金佛居高台而面朝深海,独特的景象,才吸引了游人如织。
高欢玥拿着相机,寻找最佳的位置让许晟替她拍照,取景框里夕阳洒落释迦摩尼周身,灿烂如佛光普照。
按下快门的那个瞬间,莫名地,许晟又想起了签文上关于日相的谶语。
吃过晚饭又在海边散了会儿步,回到家已经过了十点。外公外婆早休息了,阿姨听见开门声出来看了一眼,问他要不要吃点水果。
许晟摇头上楼,洗了澡出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来。顾耀临近中午的时候发了条信息来,拍得有些糊的一张照片,也看不太出来在哪里。许晟没理他。
倒是贺延打了好几通的电话过来,自然一个也没有接到。
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许晟把免打扰的设置关掉了,起身又回桌前写了两张卷子,关灯睡了。
头天逛了一整天,高欢玥也累了,提前给许晟发了信息,果然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也不想吃饭,还坚持要把景点逛完,两人在便利店买了两袋酸奶,打了辆车往纪念馆去。
“身份证号发我,后四位我记不住,我先把票买了。”高欢玥靠在出租车后座上打哈欠。
“我已经买了。”许晟好笑地看她,“让你困就继续睡,眼睛都睁不开。”
“谁说的!我定了的地方,是一定要去看完的……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来电显示是贺延的号码,许晟数着时间又响了几秒才接。
“喂,贺延,怎么了?”
“小许!”贺延的声音带着一股刻意的可怜巴巴,“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昨天给你打了好几个,全部都关机!”
“不好意思啊,昨天陪朋友在外面,手机没电了,没注意……才起来,刚看见,本来想给你回,你就打过来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贺延的背景音有些吵,像是轰趴馆一类的地方,“你不会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吧。”
“怎么会呢?”许晟语气含笑,“礼物都给你备好了,晚上我一定准时到。”
“这才中午呢,你给我说什么晚上,晚上是晚上的事。现在已经聚着了,宋一杭顾耀都在,你快来!”
“现在真不行,我朋友还在呢。”许晟温和地说。
“叫上你朋友一起来呗,这有什么关系,人多才热闹。”
“不方便,算了,我晚些过来。”许晟还是拒绝,顺手去拿酸奶。
“哎哎,拿错了,这瓶才是你的。”
那头贺延正说有哪里不方便,你今天怎么这么磨叽,听见高欢玥的声音,话一下被掐断了,顿了两秒,语气中带上了不可置信的兴奋:“……你怎么没说你朋友是女的?小许,你不对劲啊!”
“想多了,没有的事。”许晟轻轻截断他,温声道,“好啦,先不说了,晚上见。”
“喂,小许,喂……”
贺延又喂喂了好几声,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嘀咕了一句小气,又实在压制不住察觉到八卦的兴奋,拿着手机跑进台球室里:“各位各位,大新闻,劲爆新闻!”
“干嘛?贺议长要升官了?”
“滚滚滚,一边去,没脑子别乱接,谁和你说话了?”
贺延生日其实正儿八经叫的也没几个人,况且正经的局在晚上,现在不过是个无聊的提前预热,知道的人更少。
只是朋友带朋友,他又是个来者不拒的性子,三层楼的轰趴馆,竟然没两个房间还空着。
台球室里,因为顾耀和宋一杭都在,聚的人尤其多,同贺延搭话那个不知是谁带来的,刚才介绍了两句,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贺延也没认真听。
原本只是想借机多搭句话,没料到却被这样当众驳了面子,实在也有些难堪,又不能对贺延说什么,抓了抓脸,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其它人一时也觉得尴尬,原本哄闹的房间倒是莫名静了一瞬。宋一杭端着杯果酒靠着桌子看顾耀打球,头也没抬:“什么新闻?你激动成这样?”
“你猜猜。”贺延一脸神秘地说。
“不猜。”宋一杭冷漠道,“你憋着吧。”
“哎呀,你这人真的烦死了……我求你了,你猜吧。”
宋一杭慢吞吞喝了口酒:“有什么可猜的……你不是给许晟打电话去了吗?他什么时候来?”
说话时,他的目光从顾耀背上扫过,后者半趴在球台上,正要出杆。
“就是这个事!”贺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小许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昨天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打通,结果人家陪女朋友去了!”
啪的一声,白球撞了出去,却没能击中顾耀预先盯准的那枚红球,分毫之差,撞在了球桌的边缘上,反弹一下,跳到了地上去。
“哎呀。”贺延可惜地喊了一声,“这杆没打好。”
“你瞎说什么?”顾耀皱起眉头。
“我没瞎说啊,这杆就是没打好嘛,你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贺延理直气壮道。
宋一杭瞧着顾耀不善的面色,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球,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许晟什么女朋友?”
“我刚不是给他打电话嘛。”一说这个,贺延立刻又来了兴致,“小许推了半天不愿意过来,说要陪朋友,我心想他平时也不是这么磨蹭的人啊,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就听见那边有个女孩说话的声音……”
“许晟说是女朋友了?”顾耀面无表情地给球杆皮头上巧粉。
“那倒也没有,小许那么腼腆的性格怎么会承认嘛......不过我一听......”
顾耀冷着脸截断他:“你就在这里瞎猜。”
“什么叫我瞎猜,有理有据地好不好!你想啊,普通朋友用得着专门陪这么久?而且我听他们说话语气反正亲密得很,你别说,那姑娘声音还挺甜的......”
顾耀的面色在他的絮叨中一寸寸冷下来,然而贺延浑然未觉,说个不停。顾耀腾地把球杆扔在了桌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台球室在二楼,旁边是个K歌房,里面一阵的鬼哭狼嚎,隔着门都挡不住。吵得他心烦意乱,一直走到门外的院子里才好些。
已经过了正午,却恰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水池边白色铁皮的躺椅被太阳烤的发烫,顾耀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坐了下去。
植物无精打采地蜷缩着叶子,主人家养的一只高大的金毛,趴在走廊前方,吐着舌头。顾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又关掉,重新打开通讯录,手指碰到通讯录上许晟的名字,就要拨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阳光太刺眼了,屏幕上的字都有些看不清楚,半晌,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抬手挡住了眼睛,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来。
“不嫌热啊。”一抹凉意碰到了他的手背,顾耀睁开眼睛,沉默两秒,从宋一杭手中接过水,“你怎么也出来了?”
“晒太阳。”宋一杭也喝了口水,忽然说,“我谈恋爱了。”
顾耀皱眉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宋一杭不回答,一本正经又道:“贺延也谈恋爱了。”
这下顾耀反应过来了,静了两秒,低低骂了一句神经病:“干脆你俩谈去吧,我看一个没脑子,一个全身心眼,天生一对,绝配。”
“那不行,我们家还要不要在Z市做生意了?贺议长能把我追杀到海里去。”宋一杭终于笑起来,意味深长道,“你怎么不气了?......上次还说许晟和我和贺延一样,原来不一样啊。”
“差不多得了,没有你这么看热闹的。”顾耀抿着唇不想理会他,垂着眼睛喝水。
“你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里头那么多屋,我随便推一个进去,也比你的好看十倍。”宋一杭耸耸肩,“行了,贺延的话,你不必往心上放,他那个嘴,一分能往百分说的......不过我猜,你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顾耀摩挲着杯子不说话,宋一杭见他这样的表情,微微敛了神色,有些无奈地笑了:“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了。按理讲,这种事情,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也不会这么难,明明都轻车熟路了才对……开个玩笑,只是你这个样子,实在让我觉得很危险。作为朋友,于情于理,我应该劝你两句,不过坦白讲,实在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劝。”
“我也搞不懂......你别说了。”顾耀低低地应他一句,“进去吧,不用在这儿站着了,烦。”
“我又烦了。”宋一杭往后一点靠着树,点到即止,“你不进去?这么热。”
顾耀摇头,又是简短的一个字:“吵。”
“行吧,你自己想吧。”日头实在太毒,宋一杭不管他了,转身往里走,顾耀又叫住他。
“又想聊了?”
“不聊。”顾耀把杯子递给他,“给我加点冰来。”
宋一杭摇摇头接过:“好的,大少爷,马上给你送来。
这家轰趴馆的服务很是周到。还没等宋一杭把水给他送回来,已经有眼尖的服务生留意到有客人去了院子里,很快在旁边撑起了遮阳伞。
上一篇:仲夏之死
下一篇: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