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芫
“学校超市没开……我本来真的是出来买水的……”
大概是非常习惯他不靠谱的风格,宋一杭懒洋洋说了句好,又让贺延明天替他请假。那头正在兴头上,难得没追问,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快十点了,从教学楼出去能明显感觉到晚间的凉意。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灯也熄了一半,藏在树阴里,透出一点阴森来。
“你要去取车吗?”宋一杭问。
“我没骑车来。”
许晟回了家趁着外公外婆散步去了才又出来,关着门开着灯假装还在写题,单车自然也还在院子里放着。
“那我送你吧,司机在校门口。”
“不用了。”许晟摇头,“我打车回。”
宋一杭点点头,没有继续坚持。
绕过花园沿着实验楼旁边的小路出去就到校门口,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已经可以看见附中招牌时,他才问:“你说城西是新城那边?”见宋一杭点头,就又道,“那明天我过来等你,从你家过去近些。”
宋一杭愣了一下:“你知道我住哪儿?”
“好像听顾耀说过一次。”许晟若无其事道,笑了一下,“我记性好。”
夜风轻轻吹过他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宋一杭忽然觉得他唇角的弧度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你来过Z市吗?”他下意识问。
“嗯?”许晟偏过头,“我现在不就在?”
“原来。”
“来过,小时候每年能有个一两次吧。怎么了?”
“没什么。”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消失了,似乎也就是那个瞬间,宋一杭疑心是自己看岔了,“刚看你有点眼熟,在想是不是以前见过,没印象了。”
“怎么,难道你今天第一次见我吗?”
“我今天倒真是头一回认识你。”宋一杭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尾道,“你和顾耀这事,我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的确也没什么立场,但其实当时我挺……”
他斟酌了一下,没有找出合适的词语来,不过看表情,大概率也不是什么赞成的话。
“我本来是想劝他来着的。也没别的,就是觉得你太聪明了,看不透。”宋一杭耸耸肩,最后只是说,“咱们认识也不短了,可其实我们都不太了解你。”
“这算夸我吗?”许晟垂着眼睛叫车。
“肯定算啊。”宋一杭笑笑道,“不过今天这事……虽然我还是不太赞成你这么掺和进来,但是顾耀为什么这么快就认定了,要和你在一起,我好像也能理解了。”
马路对面,宋家的车已经到了,司机看见宋一杭出来,很快地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反正这事过后,你们好好的吧,虽然未来说来也都还早。”
宋一杭正要过去,又顿住了脚,看着许晟很认真道:“顾耀,这么多年,他挺不容易。表面上挺风光一大少爷,内里真的不是这样……这些你应该能感觉到,否则我想你也不会喜欢他。”
许晟握着手机屏幕的指尖莫名紧绷了一点,却仍然是垂着眼睛,没说话,宋一杭其实也觉得很有几分尴尬,摸了摸鼻子:“行了,这话也不该我说,感觉给自己加辈了……”
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提示标注着出租车。紧跟着就看见一辆车从路口拐过来,停在了宋家的车附近。
“没事。”许晟语气还是很寻常的,没有丝毫的介怀,同他一道往街对面走,临上车时轻声道,“只是有一点你想错了。”
他迎着宋一杭略略讶异的目光,微微一笑,叫人分不清玩笑还是真心:“我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后面还有一章。
第37章 失踪
天还没有彻底亮,是一种介于黑与白之间的淡淡灰色。云层堆积着,厚厚地,散不开,阳光也透不过来。
谚语说,天有棉絮云,地上雷雨临。今天恐怕会是个阴雨天。
因为早,所以路上也并没有太多的车,还没有来得及熄灭的路灯从车窗一闪而过,只留下斑驳的光影。
“你平时也这个点起?”宋一杭按了按眉心,觉得眼睛还是发胀,他昨晚并没有如何睡好,
许晟手里还拿着单词本,嗯了一声:“差不多,还有半个钟头该早自习了。”
这样说着,他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对话框。出门前,他给顾耀发了一条信息,说家里有事,今天不去学校了,但直到现在,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回信。
还没起吗?不应该,这个点,顾耀该在小区门口等他了。
再往前翻,昨天分开之后,顾耀也没有发过信息来,在他们的关系中,其实并不是那么正常的事情。
许晟心中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便又发了条信息过去,‘起床了吗?’
然而一直到了下车,仍然没有回复。
“您怎么来了?”
清晨显然不是会所正常营业的时间,大门都没有开,宋一杭低头发了条信息,很快就有个中年女人过来开了门,衣服上的标牌写着是经理,态度惊讶又恭敬。
“我哥在吗?”
“小宋总不在。”
宋一杭正往里走,闻言顿住了脚:“月底查账,他不是一向都在吗?”
“白天都在的,只是最近晚上没歇在这边……今天还没过来的。”经理很快地打量了一眼许晟又收回了目光,上前一步,替他推开会客厅的门,又问宋一杭道,“您坐会儿等等吧,吃早饭了吗?我让厨房备上。”
“不吃了,他这几天都什么时候过来?”
“有时早些有时晚些,这倒不一定。”经理看了看备忘录,“昨天没说今天有会,那估计得过了中午了。要是有事,我打电话说一声,您到了?”
“我自己联系吧。”宋一杭转头示意许晟先坐,却看见他立在一旁,看着手机,也略有些神色不宁的样子。
“怎么了?”
“还不知道。”许晟摇摇头,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宋一杭于是也拨通了宋明的号码,却没人接,看时间估计是还没起。宋明别的都还好,男女关系上,倒很得他们父亲的真传,没结婚,家倒不止一处,现在联系不上人,宋一杭一时还真不知道他歇在哪里去了。
他挂了电话,正想和许晟说要不再等等,也不差这片刻的功夫,那头许晟的电话却是接通了:“……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就去一趟,如果教室也没人,你去西麓看看行吗?……好,我等你消息。”
“出什么事了?”
“顾耀今早一直没回我信息,电话也打不通,我觉得不太对,让贺延过去七班看看。”
许晟低低道,声调还算平静,只是冷静得过分,倒显得有些紧绷。
“顾耀也联系不上?”宋一杭皱眉,跟着便也拨了过去,果然,铃声一直在响,直到变成了机械的女声,说,‘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有时候睡过头也是有的。”许晟似乎笼上了一层阴郁的神色之下,宋一杭也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心口不一道。
许晟没说话,垂着眼,出神一般在想什么。那头经理带着服务生送来了咖啡和点心,见氛围不对,犹豫着没有上前,只是把托盘轻轻放在了一旁。
瓷勺撞着杯壁,发出很细微的响动,许晟入定似地站在原地,微垂的睫羽挡住了他浅色的眼睛,然而当手机铃声响起的下一秒,他再快没有地接了起来。
“喂。”
“没找着人呢。”或许是跑得急,贺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顾耀不在啊,学校和家里,我都找了,都没人……奇怪,这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别琢磨了。”对面男人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醒了就别装睡了,睁眼看看呗。大少爷没来过这么穷乡僻壤的地儿吧?猜不出来的。”
他穿的是那种非常老式的军靴,踢在胫骨上,有些疼,顾耀咬了下后槽牙没有出声。
实则周围也没有可以猜测地点的依据,这辆卸掉了后面座椅的小型面包车,几面窗户都挡得严严实实,驾驶室和后排之间也用黑布隔开了。
只能根据车身频繁地抖动又不停地在拐弯,判断此刻大概是在某段泥泞的山路上。
迷药的劲还没有彻底过,被捂住口鼻的那一瞬,顾耀刻意屏住了呼吸,但药劲还是比预想的更大,此刻太阳穴依旧胀得生疼,昏昏欲睡。
身上想来是被彻底地搜过一遍了,他看见自己的手机掉在角落里面,屏幕已经彻底碎掉了,机身凹进去一块,漆也被摔掉了。
“一早上就忙啊,手机来来回回响了好几遍,真是吵得很,我只能让它安静点了。”
一面说着,那人捡起地上已经被折断成两半的通讯卡,手一抬,从窗户的缝隙扔了出去。手腕上戴着的芝柏,指针的反光一闪而过——这是顾荣安送他的礼物,两三年了,顾耀戴得极少,现在看上去还非常新。
“这表值不少钱吧?给我玩玩,大少爷不介意吧?”那人有些得意地笑道。很轻蔑地推了顾耀一下,顾耀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头一偏,就看到了搭着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的沈锐锋。
他还带着被打过的伤,脸青青紫紫地肿着,左眼都可笑地小了一圈,对上顾耀眼神,他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健哥。”沈锐锋嗫嚅着说,“还是把眼罩给他戴上吧。”
“戴上做什么。这小子不认识你,还是没见过我?人家精着呢,上次在赌场,怕是就看见我脸了……是不是啊,大少爷?”
张健阴恻恻地看了顾耀一眼,又狞笑道,“不过老子也不怕这个,你知道不……”
他带着点炫耀和训斥的口吻对沈锐锋说:“老子上次在里头,认识几个道上的老油子,说得是真在理,有些事,不成功就成仁……反正干的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与其天天挂着一口气弄那三瓜两枣,不如干票大的,了不起一条命嘛,多大点事,要是成了……票子,女人,那可就是要多少有多少了……”
说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看顾耀的眼神,像看一堆金子,又拍了拍沈锐锋的肩膀:“我看你福气好,你这儿子不是你的种,还是很孝顺的嘛,先前推三阻四地,说要等两天……一听说你要死了,这不是赶着就来给你烧纸了吗……”
那几下拍得用力,芝柏坚硬的表盘,正硌到了沈锐锋的伤处,疼得他面色一阵青白,又不敢反抗,艰难地赔着笑。
“你们父子俩再好好叙叙旧吧,这也没多少时间了,总有人要走到前头的。”
说着,将那黑布一掀,猫着腰,翻到驾驶室去了,又听他妈妈咧咧地让司机把空调打低些,说这破布绷着热都热死了……
的确热,等到被推搡着下了车,也没有太多的缓解。尽管没有了车里那种难闻的气息,却依旧闷热,空气中带着一丝泥腥味,远处黑云压城,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这是个废弃的山间别墅群,一眼看过去全是联排。原本顾耀猜测应该是已经出了Z市范围,看到这些别墅倒是证实了。
Z市靠海,地形以平原和部分台地为主,而临市多山,丘陵地带。在夏天,对比起海边,山林无疑温度更适宜。所以前几年临市有不少这样的项目,专门针对两地的城市中产,算是既有面子,性价比也还不错的避暑之选,只是后来陆续都烂尾了。
这一片还算开发得比较深入了,前面的几栋,主体结构基本都修好了……但荒废得太久了,零星铺着的石子路已经被半人高的杂草淹没。草木在风中摇曳,呈现出一派萧条的景象。
“进去。”张健推了一把顾耀的背。把他推进了靠进中间一幢别墅里头。
他们应该来踩过不止一次点了,空荡荡的别墅里头,地上扔着不少的烟蒂,甚至还有几根针管,吃剩了的快餐盒和泡面桶甩得到处都是,没有喝完的汤汤水水洒在水泥地上,凝结成了土褐色的油块。
“你在这儿看着他。”
靠近拐角楼梯的位置,胡乱扔着几个装着沙土的尼龙编织袋,张健很不客气地把顾耀推搡过去,检查了一遍他手上的绳索绑得牢固,又拿了一根半个指头粗的聚酯绳把他腿也束缚起来,满意地打了个死结,转头对沈锐锋道。
“健哥,你这是……”沈锐锋嗫嚅着,看上去并不想和顾耀单独待着。
“我干什么还需要你指点?!”张健眼睛一凛,沈锐锋立刻瑟缩着又退了一步,小心道,“不是健哥,我,我这不是怕你走远了,他要闹起来,我……”
“孬种!”张健骂他,“手脚都绑住了一个半大小子都制不住?看你这点出息。”
沈锐锋嗫嚅着不敢答话,张健又换了副神色:“我不走远了,就和小李商量接下来怎么弄,门口,你吆喝一嗓子我们都进来了。这招财树搞来了,怎么生果子,不还得再仔细合计合计?”
“那我……”
“怎么?信不过我,非要跟着一起听?!”
上一篇:仲夏之死
下一篇: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