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两铁
“不行,我感觉我快感冒了。”
“那我们先进去吃药,我给你熬姜汤。”
“好,”岳鸣钦点点头,“那喂我吃药计一分,熬姜汤再计一分,对了,这么晚了你还走吗?”
魏斯明不用低头都知道alpha脸上写着“不要你走”四个大字,何况柳延之那个小鬼今晚偷吃那么多冰棍,两个病号都需要照顾。
“我不......”
“不走计十分。”
........................
魏斯明走了,床头柜上放着那匹雕了马的吉他拨片,桌子上还有沈渡白给他做的三明治。
沈渡白扫了一眼厨房,然后一脸平静地坐在餐桌上,吃剩下来的三明治,明明是刚才热出来的东西,不过几分钟就变冷了。
于值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再怎么迟钝都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你就这么看着魏斯明走了?”
“嗯,”
“我昨晚跟魏斯明表白了,”
“嗯,他不喜欢你,”
“诶,不是沈渡白,”于值站起身,低头叼起一个三明治,顺便把他的头掰过来细致地看了一遍。
这不是没问题吗,一如既往的冰山脸,一如既往看自己如同看智障的眼神,
“那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于值和沈渡白一起长大,不敢说完全了解沈渡白,但这家伙对任何看上的事都是咬定就绝不松口,并且拥有异于常人的恒心和更淡薄的道德感,完全是潜在的冷血连环杀手,如果他真的那喜欢魏斯明,就算魏斯明明天就要和岳鸣钦结婚他都会在今晚用尽一切办法搞掉岳鸣钦,说不定还会在尸体旁表白说“这样你就只能爱我”之类的早古病娇语录。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坐在餐桌前和自己一样,像一只狼狈的败犬。
好像有什么出错了,但他实在想不出来。
“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失恋,洗个热水澡,再盖着被子睡一觉,明天还是新的一天......”
“没有,”沈渡白冷冷地打断他。
“我没有失恋的经验,这次......这次也不是失恋。”
第47章 最后一面
凌晨,医院里静得让人心慌,于值左手缠着绷带,依旧非常顽强地用右手举着手机,热搜上果然挂着相邻两个词条:“沈渡白车祸”和“第一例解除标记”。
甚至还有人抓拍到了车祸的完整视频,高速上,一辆跟在他们身后的车突然变道加速,然后以几乎自杀式的时速朝着于值的车身歪斜地撞过来,现在回想起来于值依然会后怕,不是怕即将命丧黄泉,而是怕当天正好坐在驾驶位的沈渡白
他紧张,大叫,满头冷汗,像是电影里的抽帧镜头,而沈渡白,就那么平静地看着远方,握着方向盘的力度没有丝毫变化,于值突然从他的眼神里感受了某种肃穆而又庄重的氛围,就像......
就像一个人面对死亡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在期待它的降临。
那么危急的时刻,他却突然很想拽起alpha的领子揍他一顿,骂你以为你是教堂壁画上的天使?要不要我再给你买个能戴着头上的光环让你cos一下?
他挣扎着起身,以一个堪称狼狈的姿态蹲在病房门头,把头埋在臂弯里。
“你到底要不要进来?”沈渡白伤到了肩颈,盯着天花板发呆。
病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并非是alpha想象中的气势汹汹,于值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久到沈渡白都无聊到半眯上了眼睛。
“我当初不应该让你出国的,”于值声音低得像梦中的呓语。
“出国是我自己的决定,”
“有时候半夜我睡不着,会想要是你当初没有出国会怎么样,现在会和魏斯明在一起吗?你会不会更快乐一点。我这人吧,”他从一盘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子,低头一边剥一边说,
“总是习惯把我的生活安排的很满,有的时候拼命地工作,拼命的喝酒,就连喝醉的时候都习惯性的笑,看起来确实很开心,”他把橘子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沈渡白,“有的时候麻木久了,就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就是个特别豁达的alpha,”
“实际上呢?”沈渡白问。
“实际?”于值摇了摇头,“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想,”
橘子的酸味在嘴里爆开,沈渡白看着于值通红的眼眶,缓缓开口:“哥,我小时候经常做同一个噩梦,梦见我手里拿着一把刀,地上是爷爷的尸体,我不明白梦里的我居然会那么悲伤,明明我真的曾经无数次想杀了他,”
“我知道这场车祸是他给我的警告,但是如果当时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想不计后果的直接撞上去......”
“所以你有一段时间突然玩赛车还有那么多极限运动,是真的想一不留神被车撞死,你......你觉得没办法杀死他,只好先弄死你自己,沈渡白,你他妈是傻逼吗?”
于值一边骂一边毫无形象地大哭,哭起来的样子比沈渡白更像个傻逼。
“纸巾在你右手边,”
沈渡白看着他,还记得这家伙小时候经常被训,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发现没带纸从一旁狗狗祟祟地摘几片树叶擦眼泪,沈渡白像个卧底一样潜在一旁的树林里,总是在他最丢脸的时候一边冷冷嘲笑一边递上纸巾。
“哥,我从来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任何事,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不是很多人眼中那么完美的alpha,大多数时候,我都非常寂寞,故意疏离你是因为希望某一天你听到我的死讯的时候能没那么难过,我知道你要骂我自以为是,总是高高在上的把所有人都安到我的计划里,我承认我很自私,只是有的时候,”
他闭上眼睛:“我希望我从未出生。”
于值听到这句话后心颤了一下,一边抽出纸巾一边很混乱地思考到底是应该骂他还是该安慰他,话到嘴边,还是低头用纸巾擦了一下他的眼角。
纸巾被泪滴打湿,分不清是于值的眼泪还是沈渡白的眼泪。
“行了,你昨天的那几个漂移那么帅,风头还是被你抢了,而且你又看过我这么丢脸的样子,怎么说都算你赚了吧,”这么煽情的氛围,他却戳了一下沈渡白的脸,
“这么看你多活一天都是赚,”
沈渡白睁开眼正好对上他愤愤不平的眼神,终于还是笑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准备怎么对魏斯明,还是你打算先去暗杀岳鸣钦,”
“暗杀也不是没想过,”alpha面不改色地说,“只不过不是暗杀岳鸣钦,是暗杀十八岁的时候站在机场的我自己,但是现在,”他停顿,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
柳延之因为创下一晚上偷吃六个甜筒的战绩真的发了烧,养了两天的病一看见魏斯明要出门就死活不撒手一定要跟着魏斯明一起去,到了病房门口远远地看见沈渡白一眼,却又反常地躲在魏斯明背后不肯进去。
“我有点害怕,”他拽一下魏斯明的裤脚,攥起小拳头,“你先去看病人,延之...延之慢慢来,”说完他蹲在地上,像只螃蟹一样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魏斯明从不觉得从柳延之脑子里蹦出来的小点子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要小心磕到床角。
沈渡白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魏斯明虽然是beta,但对着柳延之说话的时候身上总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母性光辉,好像所有的灯光在他身上都会自动过滤成柔光。
“岳鸣钦的弟弟?”alpha问。
“对,”魏斯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目光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神。
某种程度上,他们都太了解彼此,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读出最复杂的情绪。
沈渡白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拖到刑场等待处决的囚犯,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但子弹穿过的瞬间还是会疼痛,会不甘。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伤到了肩颈,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
“有感觉解脱吗?”魏斯明问,“其实我知道你出车祸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沈渡白,这次之后你再也不会有任何自杀的念头了,对吗?”
“对,”alpha没否认。
“我没有在责怪你,”魏斯明把带来的果篮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大多数时候大家都觉得自杀是一种对自己,对他人很不负责的行为,但是沈渡白,你的痛苦是真实发生的,”
他笑,“以前有一段很难熬的时间,我看一切都是灰色的,你知道我不允许一切脱离既定的规律,晚饭吃很难吃的蔬菜沙拉,半夜忽然崩溃,起来给自己煮了一碗同样难吃的泡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碗突然撒了,汤汁都淋到了地毯上,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打开窗户就这么跳下去,但我没有,还是脱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了夜间健身房。想起这些的时候,我会很难过,你当时淋到地毯上的是血,痛苦当然不能比较,但是沈渡白,”
“我们的生活轨迹早就无法重合了,对吗?我之前一直有一个很幼稚的想法,觉得地球是圆的,只要我永远不会变,一直走一直走就能有机会和你相遇,当时我还不知道离别是悄无声息的,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不同的人像一阵风从你的身边刮走,没办法问他们到底为什么不停留。只是后来偶尔想起的时候像风湿的阵痛一样,心脏像被揪了一下,其实就连我也会变,就算我每天穿同一件衣服,就算我现在只看你一眼,还是能明白你在想什么,大多数时候我都讨厌我自己,讨厌我懦弱,优柔寡断,讨厌我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他摇了摇头,“但是岳鸣钦让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我没那么糟糕。”
沈渡白看着他,看他在说道岳鸣钦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突然在心里默默想,魏斯明还是从前那个笨蛋,看似沉稳,眼睛里却藏不住一点情绪。
“这算是我们正式的道别吗?”alpha说,“魏斯明,再过几天我就要回M国了,那边还有几个项目在等我,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圣诞节,”
alpha躺在病床上回想,圣诞节其实也很有趣,圣诞树,彩铃,大雪,起床后床边的白雾,其实还有那么多想和魏斯明说的话,都好像没必要再说了。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堂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说留白对一首诗歌的重要性,外面在下雪,沈渡白坐在窗边,一边用余光去看认真听课的魏斯明,一边对着窗边哈气,画了一只Q版的微笑猫猫。
其实是想让魏斯明开心的,但是一想到终将到来的分离,就感觉那么无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
偏偏他又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魏斯明把笔记挪到他的视线里,小声提醒道:
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alpha却只盯着魏斯明的眼睛,眼神相接,像一个孤独的宇宙对接上另一艘同样孤独的星际游船,
他答错了,说:言无尽而意有穷。
那间记忆里的教室灯光明亮,空气是干冷的笔墨味,推开门,找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去找一个戴着眼镜,眼睛明亮的beta,他会不厌其烦地听你讲任何无聊的故事,他会透过缝隙静静注视着你的每一个侧影,他会一本正经地给你讲解雪的每一种气味。
对了,不要再忘记和他说一句再见,不要忘记意终有穷,
也不要再忘记那件教室里其实早已空无一人。
第48章 初吻
岳鸣钦最近很苦恼。
经过一番不为人知的摸爬滚打后,alpha已经成功打入了论坛内部,并且靠着丰富的产出和坚持不懈炸对家tag的精神成为了论坛吧主。
只是在最近一条列数岳鸣钦成绩和家室以证明他和魏斯明的悬殊下淡淡评论了一句:
岳鸣钦没那么好。
于是被骂了一百多楼【吧主疑似魏斯明毒唯】
更可气的是,柳延之那个小鬼自从跟着魏斯明去过一次医院探望沈渡白之后就每天在岳鸣钦耳边念叨还要再去医院,问他为什么,这小鬼又把手背到后面,一脸羞涩地说:
“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好像童话里的睡美人,而且他的手机里有延之刚认识的好朋友,”他伸出手胡乱比划一通,“那个小朋友的头发是黄色的,比向日葵身上的毛还黄,”
向日葵是一只黄色的小土狗,目前正在托运的途中,即将到达A市。
“不行,医院里人员混杂,你病才刚好......”
岳鸣钦话没说完,柳延之眼尖手快地跑到厨房里,抱住系着围裙的魏斯明一顿控诉,哭得声泪俱下,不出几分钟,这小鬼果然又甜甜地依偎在魏斯明怀里,仰起头瞟一眼alpha。
“可是斯明哥哥已经答应今天会带我去了,”
魏斯明虽然是传统意义上的慈父形象,但是对柳延之并非一味的溺爱,只是小朋友之间的情谊本来就无比珍贵,柳延之已经承诺过要和当时打视频电话的小卷毛再见面,魏斯明没办法不答应他。
他抬眼,目光和穿着蓝色机车服的alpha碰了一下,又马上微妙地切开,好像他和岳鸣钦之间自从表白后就连接上了一根敏感的筋脉,方圆几里只要alpha一靠近,这根筋就开始跳动,跳得让魏斯明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