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临青
宋双成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师徒俩相互谦让,开车的司机就乐了。
“都睡,到地方,叫你们。”
他说的是华国话,虽然一卡一顿,也算是字正腔圆,简短的话语充满善意。
可人在国外,还是m国这种持木仓合法,抢劫频发的地界,又是去偏远郊区,师徒俩还是心照不宣地不肯一起都睡。
最后还是宋双成拍了拍徒弟的肩,一锤定音。
“没事,小余,你快点睡,等到了医院说不定还要你们这种口语好的小年轻帮忙奔波。”
这句话成功动摇了余曜的心神。
毕竟总不能让宋教那么大年纪的人还在医院跑上跑下。
想到看护病人可能有的辛苦,余曜也不再拒绝,答应一声之后,靠住椅背就闭上了眼。
他原本以为这样颠簸的车途应该很难睡熟,自己顶多就是闭目养养神。
可眼睛就是一睁一闭的功夫,再定睛一看车内导航,离目的地居然已经不到三公里,基本上五分钟之内就能到。
少年一个激灵坐直起身。
虽然因为车内空间狭小,睡得浑身酸麻,但睡过了长长一觉,余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他轻声唤另一个一直没睡的,“宋教?”
宋双成慌张把手机收起来,“怎么了?”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在听见动静的一瞬间就摁灭了屏幕。
但视力很好的余曜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看清了屏幕里的照片。
背景是酋长岩,画面是一对年轻人紧紧挨在一起的灿烂笑脸,和远方旅行社店里墙上挂着的那张一模一样。
所以……宋教看的是唐清名和宋远方的合影?
余曜忍不住地想到,难道说宋教刚刚死活不肯睡,不止是要让着自己,更可能是因为担心唐教担心到实在睡不着?
【就是就是】
【他就是我说的口嫌体正直】
7878在脑海深处一本正经地替自己发声。
余曜也觉得自家小系统说得都对。
但想到宋教平时提起唐教时的冷脸嫌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再看向宋双成布满红血丝的眼时,也没点破。
“我们快到了。”
宋双成连声答应着,在自以为少年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用手背擦了下眼。
等到了医院门口,更是火急火燎地第一个下了车。
余曜则是从另一侧车门下来。
师徒两人还没有彻底站定,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
“舅舅!余曜!”
余曜循声望去,就见医院台阶上有个红毛青年突然跳了起来,正冲着他们大力招手。
“这里这里!”
宋双成三两步冲上台阶,一上来就是一巴掌呼到了谢海青的背上。
“姓唐的那个小兔崽子死了没?”
谢海青被打得虾米似的一抽抽,龇牙咧嘴求饶道,“舅舅,君子动口不动手!唐哥怎么样,我带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的语气很轻快,和之前电话里的哭哭啼啼完全不同。
余曜悬了一路的心就落了下来。
反倒是宋双成心慌意乱之下顾不得多想,拎起谢海青就往医院里走,连来往人群不断投来的异样目光都顾不得。
总之就是跟余曜初见时那个体面稳重的攀岩国家队总教练完全不同。
一直拖着人走到病房门口,确认唐清名就在里面,气势汹汹的宋总教练才猛地停了下来。
“宋教?”
紧跟上来的余曜好险撞到自家教练的后背上。
宋双成松开抓住谢海青后领的手,嗓音发紧地扭头,“小余,你去开门。”
这是不想让内中的人知道自己在担心他?
哪怕都已经千里迢迢地连夜赶来了。
余曜:……
他不懂宋教在坚持什么。
但教练都发了话,他只得走过掩耳盗铃的自家教练,上前去敲了敲门,内里很快就传来了一声虚弱的“请进。”
是唐清名的声音。
余曜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宋双成紧随其后。
“唐教。”
余曜径直走到唐清名病床前,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对方被绷带石膏包裹严密的右胳膊上。
“是伤到胳膊了吗?”
余曜有点担心地问道。
唐清名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就落在了那个跟在少年背后,神情憔悴沧桑的花白老头身上。
他动了动发白的唇瓣,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宋老头,你怎么来了?”
余曜眼里的讶异神色一闪而过。
这语气听起来很不对劲,完全不像是对待长辈和恩师,倒像是对待一个观感不好的陌生人。
这样的态度瞬间刺痛了宋双成。
他的嗓门一下高起来,“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听说你出事了,不得不来看看你死没死?”
“托您老的福,暂时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那就好,省得我还得花钱给你收尸!”
病房里一下充满了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一躺一站的两人俱是吹胡子瞪眼,说出的话就跟刀子一样,一个劲地往对方软肋上戳。
余曜皱皱眉,有心想打断,但左看右看,两个人都是自己的教练,先开口帮谁好像都不太合适。
正犹豫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扭头就对上了谢海青挤眉弄眼的神情。
余曜:?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谢海青的力道走了几步。
“你们先聊!我带余曜去拿药!”
谢海青找了个由头把人带了出来。
余曜站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因为他们的离开,骤然变高的吵架声,“谢哥,真的不用管?”
他们真的不用进去看看?拉拉架?
谢海青一脸习惯了,毁灭吧的随意模样,自顾自地在走廊的金属椅上坐下。
“没事没事,”他看了看表,眉飞色舞道,“咱们过半个小时进去就行。”
谢海青振振有词,“唐哥受了伤,舅舅看上去又很疲惫,半个小时?应该够他们吵到说不出来话了。”
合着这还是视实际情况而定的时长?
余曜第一次见这样毫不留情的吵架方式,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彻底放飞自我的拉架方式。
但仔细想了想,谢海青肯定比自己更熟悉他们两人的性子,就也放心地跟着坐了下来。
“唐教真的只是胳膊骨折?”
少年问出了自己此时更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余曜总感觉,如果只是骨折的话,谢海青打电话时应该不会着急到都快要哭出来。
毕竟手腿骨折这种小事,对他们这些运动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谢海青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神情就黯淡了点。
“这里也出了点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你们没来之前,还有一大块淤血堵塞住脑动脉,所以才会昏迷不醒。你是不知道,那天送来时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当时又只有我一个人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真是吓死人了!”
谢海青边说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余曜代入自己想想,确实挺吓人的,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少年慢慢叹出口气,“没事就好。”
其实只要不是性命危险就都还好。
刚听见消息时,余曜甚至已经做好了半路上就惊闻噩耗的心理准备。
无关私人情感。
人的生命本来就很脆弱。
挑战自然与极限,本就是九死一生,拼命一搏,一点微不足道的意外就有可能夺走一切。
这一点在蝴蝶崖的徒手攀岩过程中,余曜就已经很深刻地体会到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总以为自己能活下来。
也就是唐清名这次遇险的消息传来,他才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意识到,死神一直就在身后,随时随地准备着挥舞镰刀,收割冒险者的性命。
哪怕他还没有去到优胜美地公园,还没有去见到真实的酋长岩,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消息,都像是那座未曾谋面的攀岩朝圣地,远隔着千山万水,给他这个企图征服者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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