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狌狌
“雨生!”突然间一道惊讶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两人同时转过头,看见了一位老熟人。
“真的是你!”井庄狂奔到林雨生跟前,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是压制不住的激动,“你回来了!”
眼看着井庄越发激动,抬起手不知道要干嘛,仲阳夏斜挎了一步,挡在林雨生跟前,言简意赅地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林阿妈?”
视线被仲阳夏遮挡,井庄皱起眉头,但到底没有发作,“事发突然,但灵庙离河流近,阿灵们应该是最先发现洪水的,跑出来五个。”
“五个?!”林雨生推开仲阳夏,急切道:“大关灵庙不是有六个阿灵吗,怎么只逃出来五个?我阿妈呢?!”
井庄抿了抿嘴,摇头道:“林阿妈闭门五年后出来就自己住了,和他们不在一起,他们都说没看见林阿妈,也不知道是跑散了还是……”
关庙已经被冲垮了大半,如果林阿妈不是和阿灵们跑散了……
“避免万一,今天早上有两个救援人员去过了,那边水太急,他们趟到一半就过不去了,只能大声呼喊,如果林阿妈还在那里,绝对能听见,但那儿根本没人了。”
井庄抹了把眼睛,“雨生,我也希望她跑出来了,只是不知散到了哪里。”
林雨生两眼一黑,只觉天地间猛地失了色,大脑一阵晕眩,仲阳夏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们去看看,会没事的。”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林雨生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坠落,无法停歇。
他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父亲的尸体冰冷地躺在路边,而他只能哭喊磕头,毫无办法。林雨生抖着手拍仲阳夏的手臂,又去指方向。
——带我去,我要去找我阿妈。
仲阳夏明白林雨生的意思,搂着人往灵庙的方向走,井庄在后头大叫:“别去了,那边山都要垮了!诶,你们怎么就不听!”
做不到看林雨生出事,井庄苦恼地抓了把头发,赶紧跟在两人后头。
关灵庙背靠大山,而那座山旁正是那条毁掉荷花塘的洪水的来路,灵庙虽然有大山的庇护没有被冲成废墟,却也塌了大半,轰隆隆的水声震天响。
林雨生站在洪水这头,大声喊叫:“阿妈——阿妈——”
“我是生生,阿妈你在不在!回答我!”
“阿妈——”
“雨生!”老林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抱着两套救生衣,“我后面也找了一通问了一路,没见你阿妈。想找人过来,但他们说这头来过了,得紧着人多的地方救!”
“不行!”林雨生红着眼抢过老林怀里的救生衣往自己身上套,“我得过去看看,万一,万一我阿妈还在里头,我得去救她!”
天灾在前,各自保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没有人会在意林阿妈的,不会有人的!那些阿灵再怎么跑散,到底也是从庙里出来的,怎么会没人看见过阿妈!
“不行!”井庄上前拦住林雨生,“太危险了,水急不说,那座山撑不了多久了,怕是要滑坡!你不能过去雨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你已经叫过了,这里没人!等救援队第三批人手赶过来,我们再来找!”
林雨生大脑一片混乱,脑海中阿妈的模样是那样的鲜活,仿佛就在昨日刚见过。
“我不!”林雨生奋力挣扎,一边大叫着一边要往河里冲,完全失去了理智,“你们快走,我要救我阿妈!死我也要和她死一起!你放开!”
老林也上前拉他,“别冲动啊孩子!”
仲阳夏看了看对面,也伸出手把林雨生拽了回来,这一动作令林雨生更加崩溃,“仲阳夏!连你也拦我连你也拦我!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们放开!放开啊!”
仲阳夏捧着林雨生的脸和他紧紧贴着额头叫他冷静,“生生!你听我说,没事的,没事的。”
可林雨生浑身发抖,根本静不下来,仲阳夏紧紧地、用力地望着他,突然脱下他的救生衣,把他往老林怀里推的同时捞走了另一件。
“拦住他!”
仲阳夏留下这句话,转身猛地跳入湍急的洪流之中。
第90章
“仲阳夏!!!”
林雨生的尖叫声与洪水滔天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刺穿每一个人的耳膜。他如同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你回来!你回来啊!仲阳夏!”
老林和井庄死死抓住林雨生,不让他动弹分毫,“别去了雨生!别去了!”
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起,紧紧地盯着洪流中起起伏伏的那个人影。
“你们放我去!他身上有伤!他左手还没恢复好,右手还被僵僵糜咬了你们让我去吧!我求求你们了,求求……”林雨生声音已经嘶哑,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要爆裂开来。
“雨生!”老林大吼一声,试图让林雨生冷静下来,“听叔的,别动了!”
此刻多去一个人……就很可能多“去”一个人。
林雨生抓紧自己的头发,一下一下毫无章法地跺着脚,呼吸变得断断续续,急促而沉重。泪水和雨水汇成溪流,争先恐后地从惊恐的眼中坠落。
即使耳朵里灌了水轰隆隆响,仲阳夏还是有模糊地听见林雨生的叫喊声,心底猝然一痛,但他没有、也不能回头。
水流太急,稍不留意他就会被彻底吞噬。好在有救生衣,水里还有些被冲下来的巨石,虽然被冲得偏离了不少距离,但偶尔勉强能踩着石头借力,得以修正方向。
仲阳夏游得万分困难,左手曾经骨折的位置阵阵剧痛,右手整个手掌又毫无知觉。眼里嘴里鼻腔里灌进去不少泥沙,浑身被水流冲得又麻又痛,但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停歇,只奋力滑动着手臂,朝着灵庙的方向前行。
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仲阳夏花费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数次被洪水淹没,冲走,他又奇迹般地冒头,往上游。
时间像是停在某种飞快又漫长的间隙里。
林雨生后来已经不叫了,他已经怕到失声,可井庄和老林还是紧紧地控制着他以防万一。
“到了!!!”
老林突然大叫一声,“好样的!”
林雨生呆呆地望着对岸,此刻才突然找回了呼吸一般地连喘几口气,满脸涨红,浑身僵硬,老林连忙掐他人中,“雨生放松,深呼吸,深呼吸!他到了,他没事!”
仲阳夏爬上岸,缓了两口气,这才站起来回过头,和林雨生远远相望。
一段不算遥远的距离,可这次对视却异常艰难和珍贵。
隔着滔天的洪流,刚越过生与死的边缘,林雨生整个人做不出任何表情,连手都抬不起来分毫,如果不是老林和井庄架着,他恐怕难以站立。
林雨生深觉自己是如此的懦弱和无能,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他甚至寸步难行,像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而仲阳夏平安抵达,他终于得以苟延残喘。
来不及多做停留,仲阳夏冲他们挥了下手,钻进了破败的灵庙内部。
里头的水流小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木头柱子横一根竖一根地卡在水里,仲阳夏借着它们迅速往里走。
“阿姨?”仲阳夏边走边出声,“阿姨在不在。”
灵庙很大,房间众多,仲阳夏根本不知道林阿妈的详细位置,只能仔仔细细地一间间搜寻。
其实希望渺茫,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但仲阳夏这一刻突然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可以令林雨生不用再次经历生离死别。
“阿姨——”
不知踩到了什么,仲阳夏脚底猛地一痛,他歪了下身子,靠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柱子,抬脚一看,鞋子早就不知所踪,一根小钉子扎进了他的脚底,虽然钉子不长,却带来钻心的痛。
仲阳夏咬着牙,伸出左手攥住,闷哼一声猛地将它拔了出来,鲜血瞬间横流,滴进浑浊的水中。但顾不得了,时间紧迫,他耽搁不得。
突然,他瞥见一道被水冲得裂了一块板子的房门里,有一只手漂在水面。
这个房间有两面墙已经消失,仲阳夏快速绕到另一头进去,只见一尊木神被卡在门后的角落,来来回回地随着水波荡漾,上头趴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白衣女人,额头上破了道口子,血已经干涸,淌了半边脸。
应该是洪水来时她正站在神像跟前擦拭,上方落下的瓦片将她砸晕,好在被神像托住,又卡在那个绝佳的位置,既没有被洪水冲走,也没有陷入水底。
“阿姨,醒醒!”仲阳夏赶紧过去,探了探林阿妈的脖子,万幸还有脉搏,连忙把救生衣先套在她身上。
嘈杂的水声吵得人耳膜胀痛。
林阿妈悠悠转醒,天旋地转间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可眼前却是一个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年轻男人。
虽然她只见过一次,但印象极其深刻。
“是你……”
仲阳夏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是我,我带您出去,生生在等您。”
“生生!”林阿妈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没有死,这里不是地狱,却依旧是离地狱很近的地方。
与此同时,对岸。
后方突然来了一支十几个人的救援队,领头的是浑身湿透,却依旧沉稳的杨柏。
虽然仲阳夏提前和杨柏打过招呼,但是杨柏还是留了个心眼,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消息,发现暴雨没有停歇的趋势,当即就决定从Z市赶过来。
刚落地就听见了荷花塘洪灾的事,他眼皮一跳,迅速联系到本省最有经验的私人救援队伍赶过来以防万一。
“林先生!”
林雨生愣愣地回头,看见杨柏时,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吼道:“快!快!仲阳夏!仲阳夏在对面,快去救他!”
杨柏立刻吩咐后方的救援队伍蹚水救人,可没等他转身,突然从天边传来一阵轰隆声。
像雷,不,不是雷。
“天哟!”在那巨大的声响之中,老林的哀叫声撕破了空气,“滑坡咯!!!”
林雨生霎时间失去了呼吸,几乎碎裂的瞳孔中,倒映着前方令人绝望的景象。
轰鸣声震耳欲聋,灵庙后方的山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扯,土石崩裂,滚滚而下,泥水混杂着石块,以排山倒海之势往下冲。
“快!跑!”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句,接着所有人都开始不要命地往后撤,只有林雨生还呆在原地,老林和杨柏拽着他,拖着他,他却只想挣脱。
“让我和他们死在一起。”
林雨生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双目赤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竟是挣脱了两人的束缚,要往滑坡的方向冲。
雨滴砸在脸上如同刀割,短短的几步,时间却仿佛被拉得很漫长,林雨生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关于阿妈、关于仲阳夏。
“我们生生啊,要好好长大,遇见那个爱的人,就勇往直前吧!”
阿妈的话语穿越了时光,重新响起,紧接着又续上了仲阳夏的声音。
“我爱你,生生。”
已经哭不出眼泪,甚至连视线都不甚清晰,林雨生只奋力往前跑。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如果都不在这世上,他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早就不想一个人了,他已经很害怕一个人了。
别丢下我吧……
林雨生绝望地在心里祈祷:别丢下我。
杨柏是个练家子,在这紧急万分的时刻,两秒内就做出了决定,他三两步追上去,手起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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