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蛋
这么说大家倒也都听懂了,梁璋指着自己,笑嘻嘻问:“我呢?我是不是只有hot?”
小金顾忌上下级体面地瞪了他一眼,说:“梁哥是hot dog。”
徐培因听了笑半天,说他们幼稚,一会儿去开会可别hot来hot去的。
到了合作的公司大厦,梁璋此前只和快时尚打过交道,很惊讶前台居然真的和电影里看到的一样打扮十分美丽。金发的前台小姐在他看来已经可以做模特了,走T台似的领他们来会议室,上了些茶点饮品,请他们稍等五分钟。
梁璋便看了一会儿PPT,没一会儿听到门推开的声音,还没熄屏便听到了一个极为惊讶的男声。
“Lucien?”
进门的三个人中,两名白人,一名亚裔,从神色不难看出这声“Lucien”是那个浅棕色眼睛的亚裔喊的。他十分惊喜的样子,看上去简直要热情地冲上来拥抱徐培因。
他说了一串法语,梁璋看培因哥的表情也十分惊讶,接着回了他句什么。
艾洛蒂轻声翻译给他们,大概就是寒暄,他们已经有十来年没见。
“叫我Axel,”男人还会一些中文,虽然有一点生疏但很流畅,“或者喊我中文名字,陈佑泽,都可以的。我的祖母是中国人。”
这位也算是新上任不久的业务总监,难怪发来的介绍没有他。陈佑泽是徐培因同校的学长,不比白天喆水一年就跑,这是正儿八经的师兄。梁璋观察两人关系应该很不错,至少陈佑泽是相当亲昵的,托老熟人的福,这次会谈十分融洽顺利。
艾洛蒂尽职尽责为他们同声传译,说陈先生约徐先生结束后吃个饭,徐先生说恐怕行程安排不开。
真想吃顿饭怎么会安排不开?他们来法国办事,其实也还是要吃饭喝酒的,饭桌规矩不同作用差不太多。梁璋想,也许是这位学长和白总一样是个恼人的自来熟。
想是一套,嘴上又是一套,他还是得笑着说:“真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我有预感我们的合作会相当顺利了。”
对面另外两个法国人也都很捧场,对着他们说了些法国的场面话。
“Lucien……”梁璋只听得懂徐培因的名字,接着他说了一段法语,身边两个同事都笑起来,打趣地说着什么。徐培因笑着摇头,也回了句很动听的话。
艾洛蒂瞪大了眼睛,不知该不该翻译的样子。她看向徐培因,徐培因用中文讲“一会儿再说”。
会议结束,他们一行人出了公司。梁璋感觉小金在戳自己,他于是碰了碰艾洛蒂的肩膀。他还没发问,翻译小姐立刻向徐总问了什么。
徐培因很无奈的样子,扶着额头:“行了,翻译吧,也没什么好说的。”
金尚贤问:“那陈先生是说了什么啊?”
艾洛蒂笑笑:“他说徐总还是和当年一样迷人,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他们的再相遇如此浪漫,不吃个饭真是太狠心了。徐总还是说忙,以后合作了会经常相见,会经常吃饭的,不着急。”
谁都听出来了,这人对徐培因有意思。
“……”梁璋闭上眼想,天呐,怎么哪国人都要防。情敌碰上就碰上吧,怎么一个两个还都在身边经常见呢?他新年又有哪里对不起老天,害他的情路这样苦。
他再睁眼,发现培因哥盯着他看,忙说:“希望这人别没事找事好了,今年得有大半年都忙这个项目吧。”
徐培因笑着拍他肩膀:“想多了,他就是口花花吧,应该会公私分明的。”
翻译小姐又笑起来:“其实你们四个看起来很像一家人呢,和和气哦。”
Hot dog冷笑:哪里一家人,白人果然分不清亚裔。
他们回酒店,人在法国还是要处理一些北京的事。金尚贤和艾洛蒂一起整理好了今天的会议记录,考虑到时差,他们现在也没法立刻和公司的人拉会,就先讨论了几个要点,更新在PPT批注里发回去。
果然出差就是无休止的加班,一通折腾后已是晚上,国内正是凌晨。梁璋看自己的手机,这是少有的没人找的时刻。
艾洛蒂在他们讨论方案的时候回去睡觉了,眼下精神满满,说带他们去买一些适合捎回家的纪念品。小金说他需要休息了,徐培因也说要去见自己的朋友,晚点回酒店,只有梁璋和翻译小姐出发购物。
他为金女士买了条丝巾,艾洛蒂又提醒他“不给朋友带点礼物回去吗”,她热情得像托,梁璋其实没什么好到要带礼物的朋友,于是又买了点好分的零食带回去喂一群嗷嗷待哺的同事。
艾洛蒂叫他“hot梁”。“Hot梁,你觉得巴黎和北京有什么不同吗?”她笑着问,“我工作后已经很多年没再去中国了。”
梁璋想了想,说:“巴黎……可能比北京浪漫一点吧。”毕竟培因哥说北京土。
“是吗?我觉得北京也是座浪漫的城市。”艾洛蒂很给面子地说,“有爱和花的城市都很浪漫,我感觉北京很喜欢花。”
“有吗?”梁璋是认识徐培因以后才买了这么多花。
法国女人点头:“十月份的时候,北京的花,在天安门附近都很盛放。”
“这样啊。”梁璋笑出声,“那是很浪漫。”
他本来在想有关那位陈先生的事,走到花店前又觉得多余想他,比起这个眼下他更想送徐培因花。梁璋觉得巴黎的花店看来与北京的确不同,这里花束的颜色好像更杂更鲜艳些,牛皮纸一捧好像挖了一块儿花园似的。法国人很爱送花,他想徐培因在法国收到的第一束花是他的。
梁璋也不确定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只想送一束,还要买三小束配货。
艾洛蒂很喜欢,金尚贤说了谢谢,梁璋最后敲徐培因的门。
“给大家都买了,你放在桌子上吧。”梁璋把花递给他。
徐培因让他进来坐,这回关上门亲了嘴唇。
“好可惜哦,”培因哥低着头这样说,“这些花带不回北京的。”但他闭着眼闻花香的样子,看来是很喜欢。
梁璋看他笑就觉得,花为他,只开两天也是值得。
第49章
在法国开会应酬和国内没什么不一样,无非白酒换洋酒,换汤不换药。徐培因虽然拒绝了那位老熟人的私下会面,但正经宴会大家还是都要来的。
梁璋头回坐在秀场观众席,美女帅哥如云,他下意识开始算这个T台造景要花多少钱。他其实欣赏不来时尚,但毕竟是品牌安排的前排座位,他不能光玩手机,于是端正坐姿表情严肃地假装在拍摄。
秀场里徐总和他们不坐一起,徐培因有自己的交际圈,坐在一圈分外时髦的人群中,和设计师聊得有来有回。难怪Vivian总提徐培因就是为这个项目筹备的,他在这里如鱼得水,眼光精准、气质也很亮眼,没有人会拒绝他。
到吃饭的时候用英文聊天的人多起来,梁璋也就不用艾洛蒂随时跟在身边了。他本人对时尚资讯毫无了解,领着小金交际靠的是“题海战术”。哪个是杂志主编,哪个是当红模特的经纪人,梁璋都认出来打招呼聊两句,至少混个眼熟。
他实在很难装时尚,索性老实走商务风,不谈时尚只谈市场也有很多话可以聊,所以到不了培因哥如鱼得水的程度,也算是吃得开。
“你怎么样,有没有喝晕了?”梁璋坐下来的时候注意到金尚贤的耳朵有些红。场内供应的大多是葡萄酒,度数不高,不过现在到了宴会尾巴,场内开始换上人头马,梁璋不太清楚小金的酒量。
金尚贤微微摇头:“我还好……”
“你酒喝的太快了,”梁璋看一眼表,“也差不多结束了,让艾洛蒂先带你回去吧。”
小金不算喝醉,他眼神往远处飘,梁璋顺着望过去,是在看徐培因。
平心而论,不是很好找。徐培因不矮,只是周围人太高几乎要将他淹没了。眼下和他喝酒的都是昨天在塞德拉公司开会的那几位,其中Axel陈先生那张亚裔的面孔尤为突出,蓄须的轮廓十分立体,一双棕色的眼睛正热切地注视着徐培因。
梁璋明知故问:“你看什么呢?”
金尚贤看一眼身边的艾洛蒂,怕被听见,很清醒地靠梁璋耳边小声嘀咕:“我觉得……他,Axel,这人很在意培因哥。”
“是的,我长眼睛了。”梁璋把小金扶正,交给了翻译小姐,“今天没什么别的事了,你带他回去休息一下,到酒店给我发信息。培因哥这边我陪他,我们两个一起回。”
金尚贤说:“我没事,等晚点一起走吧。”
“别了,你已经有点醉了。我们可能还要再聊些别的业务,你就先下班吧。”梁璋拍拍他的肩膀,扭头向艾洛蒂嘱咐,“酒醒一些后,你带他出去溜达一圈吧,他这两天都没玩,买点纪念品什么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目送两个人离开,梁璋才走过去,塞德拉的其他同事也走了,只有陈先生留在那儿。这让梁璋觉得多少有点儿死皮赖脸,缠着他领导不放。
“……你依家感情状况点啊?”
他走近一点,发现两个人竟然是拿粤语聊天的,陈佑泽的粤语显然比普通话流利很多。
“冇可奉告。”培因哥说完看到梁璋了,两人眼神对上,他有一点微妙的尴尬,但还是喊他,“梁璋。”
“Je te suis juste préoccupé……”陈佑泽看梁璋过来,也无缝切换回普通话,打招呼说,“你不会是来催Lucien回去的吧?”
梁璋既讲不清粤语也听不懂法文,好像外来者一般。要是他独自一人来法国没配翻译,倒没什么,他不会觉得孤单,只会自己准备个翻译器。可看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用听不懂的话交流,他心里便棉花堵了似的发闷。也不知道有没有趁他听不懂偷偷讲他坏话。
但出来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陈佑泽毕竟是这个项目的长期对接人,梁璋笑容给足,坐到徐培因身边,说:“哪有我催徐总的,要催也是徐总催我。”
“尚贤和艾洛蒂先回去了吗?”徐培因侧过脸问他。
梁璋点头:“他酒量不行的,我看也快结束就让他们先走了。”
他能感觉到陈佑泽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对方也挂着笑,都是桌前,但没了会议室里那层商务礼节的面纱,那气氛明显变了味道。眼下的宴会并非塞德拉公司主导的,他们只是参与者,在非正式的交流中,陈先生显然已经把他划进了另一个身份。梁璋了然,对方是把自己当做闯进来的局外人来审视。
但梁璋觉得谁是局外人还不一定呢,陈佑泽只不过是熟悉在法国时的培因哥,同校学长,差几级能同窗几年?这点人情,用作商务上合适,放在追求路上算不得近水楼台。
“你们刚刚聊什么?”梁璋举起酒杯,先和陈先生碰了,自己喝完再说,“我记得会上你们说是同校同学,还真有缘。”
陈佑泽也举杯,笑着说:“不止同学,我和Lucien早些年是邻居,我妈咪同佢妈咪系同乡会嘅姊妹……刚刚就在说他这么多年不回家,是不是见了我阿姨都唔识叫妈咪咯。”
徐培因大概有些不愿意聊这个话题,梁璋看他在摸自己衣角的扣子,含糊着说:“她也没做好准备见我吧,下次好了。”
“阿姨肯定是想你的,我那天和她说见过你,她还问了你怎么样。”陈佑泽说,“我答她,你生得比以前仲要靓仔,已经系个男子汉嘞,唔使担心。诶,我们讲白话,梁生听不听得懂?”
他说的句子不算难,慢下来梁璋已经能听懂部分,比如“靓仔”。不过他还没开口,培因哥就替他答了。
“梁璋是北京人,你讲国语。”
“哦——”陈佑泽好像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在这边很少讲,国语可能不太灵光,以后工作要你多担待了。”
梁璋摆手:“没什么,也不妨碍沟通嘛,我刚好多学习一下。”
他还想再听听两个人会聊什么,但徐培因坐不住了,站起来的时候碰了碰他肩膀。
“明天的飞机,我们要早点休息,就不继续聊了。”
“好吧。”陈佑泽很可惜的样子,“期待我们下次见。”
“嗯嗯,拜拜Axel哥,下次咱们公司见了!”梁璋忙跟着站起来,扫了一眼座位上没有遗落的东西,便跟着徐总离开了。
走到室外天黑了,但街灯璀璨,仍有许多活动结束后在这里三三两两街拍的网红,很是热闹。这里离他们住的酒店一公里左右,梁璋于是问:“我们走回去?”
徐培因倚得更近了,几乎贴到他的肩头,头发撩到下巴蹭得梁璋一激灵。他下意识扭头,于是看到培因哥也抬头,两人视线对上,对方有一点恼地瞪他:“我都喝醉了,看不出来?不知道扶一下?”
“啊……”梁璋本能地四下张望,然后意识到这里是法国,没人认识他们是谁。他便伸手挽住了徐总的胳膊,声音也柔下来。“我看你没有上脸嘛,不知道你喝多少……”
“涂粉底了啊,看不出来?”徐培因轻佻地抬起下巴,随手把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泛粉的皮肤,“红了,他一直灌我呢。”
梁璋抓住他的手,又把领口提回去,说:“徐总酒量不是很好嘛,上回邱董灌的酒明明更多。”
“没有那回醉。”培因哥站直一些,很认真地判断自己的状态,“现在是喝的有点晕,再多喝两杯我就不太好控制自己讲话了。”
梁璋便把他重新拉到身边,笑嘻嘻问他:“会讲什么话啊?那我们回去再喝几杯……”
话没说完,徐培因踹他一脚:“我是怕我乱说公司机密!”
梁璋笑着不说话,停下来伸手去理他有些凌乱的围巾。刚刚出来的太急,围巾好长一角落在背后都要掉了,他并不会那种很特别的系法,只是老实地系一个侧边结,把脖子锁骨都捂好。夜风吹起些碎发,培因哥确实喝醉了,耳后有一层薄汗,镜片吹起了雾,自己就抬手拿下来装进了梁璋口袋里。
“干嘛,这样你还看得清路吗?”梁璋问。
徐培因说:“这是平光镜,我戴隐形了。”
巴黎也是很浪漫开放的城市,不会有人觉得在路边有男人捧着脸检查隐形眼镜很奇怪,就算奇怪,他们也记不住这两个亚洲人。
这里风哪有北京刮得很,吹起来并不十分冷,拉着的手也不用非揣进兜里。培因哥老说他装,那是因为培因哥自己也很装。喝得再多只要在桌上就很冷静,现在是因为身边只剩下他才没有压抑亢奋的必要。梁璋是徐培因的自己人。
“那个陈佑泽跟你有多熟啊?”梁璋问,“他连你妈都认识,那有和你妈说你回法国这件事吗?”
徐培因说:“我跟他提前说了,不要提……”他走了几步才想起前半个问题似的,慢慢回复,“是很熟,小时候的哥哥。不过大学后没怎么联系了,来北京了也没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