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蛋
梁璋“哦”了一声:“你也太爱请客了吧。”
“花钱买清净呗。”徐培因这样说,“你要还饿,再给你点。”
梁璋拎着两大袋子快餐小食,两个人走回公司。别的部门基本走空,只有他们那排灯火通明,吵吵闹闹。领导不坐旁边,正在嬉笑,声音吵得走廊都能听到。
“老公~人家是老公的 骚 货了啦~”
“你学的一点都不像好吧!你得再夹一点哈哈哈哈!”
“你这么说,人家再也不‘永远爱你’了!”
梁璋拉住了徐培因,没让他往前走,不过很显然徐总已经清楚听到下属学舌了。
这些台词梁璋再熟悉不过,在家庭影院的加持下已经是有些余音绕梁,甚是难忘,他甚至可以闭着眼想出那句台词后是哪样的动作哪样的神情。当然,他最好奇当下徐总是何种神态。难堪?愤怒?他还没见过徐培因的失态。
他这个时候可以厉喝一声,让不知分寸的下属住嘴。但挑明这事让双方都不好做,这样以后怎么工作?
更何况,他现在想看徐总监的脸,是无地自容还是羞愤难当。会失控吗?难说,但总归无法像平时那般从容了,梁璋本来就恨徐培因夺走自己的位子,所以生出这些不恰当的期待。
走廊里没有开灯,里面仍在吵闹,但此时梁璋清楚听到徐培因的呼吸。他缓缓转身,还拎着可乐袋子,身影逆着里测的灯光,脸上映了一层应急灯光的荧绿。
“培因哥,你脸绿了……”梁璋超小声说。
徐培因又瞪他:“闭嘴!”同样很小声。
徐总这回真气到了,长睫毛微微颤抖,唇角也因为咬紧牙关根本放不平。他肩膀耸起又垂下,深呼吸了五次,眉毛才肯展开。
没办法,背地议论与当面羞辱是不同的,徐培因可以在明面上装不在乎,此时亲耳听到是另一种刺激。这一暗面,逆着光,只让梁璋瞧清楚了。徐总怎样的压抑情绪,梁副总尽收眼底,满足了些隐秘的趣味。
徐培因拎着可乐出去了,梁璋跟上,走到电梯间才敢正常音量讲话:“那种话你别放心上,遇到你这么好的上司是运气,他们不懂得尊重是他们的损失。”
“哦。”徐培因摁下楼的按键,可乐的塑料袋挂在手上勒出几道红印。“我要回家。”
他脸上一片闷红,梁璋于心不忍,电梯门开了也一起跟进去。
“你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其他各方面都特好,其实部门不少人喜欢你,但有人犯贱脸皮薄的人不敢说话嘛。”梁璋生怕徐培因一言不发地出了公司要跳桥,“小刘就很喜欢你,私底下跟我说觉得你可好看了。”他空出一只手去抚人的后背,羽绒服软软的,也摸不出僵不僵硬。
“行了,只是上班,我没兴趣了解你们心里怎么想我,随便。”
电梯停在一楼,徐总要出去,梁璋又拉住他胳膊。
“怎么是‘你们’?培因哥,我明明站你这边。”梁璋感觉冤枉,拉着他又把电梯门关上。
“是吗?”徐培因抬头看他,慢条斯理地数,“虽然我空降抢你位置,作风不检点,你也都看过我那些视频……但你站我这边,是吗梁璋,你人真好。”
“哪儿的话,哥,视频那件事是你倒霉,什么作风……人之常情嘛,要说作风不检点也是发视频的人。”
“视频好看吗?”
“好看……”梁璋咽了下口水,“我是说你人好看,真的,你知道Tina吗?人力资源的,你来之前她就和我说你特别好看。”
徐培因盯着他,朝他靠近了两步,梁璋不好后退,两人距离近得可以算职场性骚扰。
梁璋又说:“培因哥,他们坏,夜宵就不给他们发了吧?”
徐培因像只野猫似的,凑过来恐吓他一番,很快又退开了,鼻子里哼一声:“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买都买了……”
梁璋迅速就坡下驴:“徐总以德报怨……”
“夜宵你发了,可乐我拿走,噎死他们。”徐培因说,“……笑什么,梁璋!我难道真能都拿回去吗,我说气话不行吗?”
徐总生气了原来是这样,梁璋压平了嘴角:“知道了,你给我,我拿上去,你回家吧。”他摁开电梯,接过饮料袋子。
“拿得动吗你?”
“我到楼上喊人帮我拿。”
徐培因说:“顺便去办公室帮我把车钥匙拿下来。”
“知道了。”
梁璋带了一堆夜宵回去,部门又是欢呼庆祝,他再次提醒:“这是培因哥看你们太辛苦买的,你们急着点哥好,成不?”他这么说,下面也都猜到点,几人面上尴尬起来。“有些人嘴最好有个把门的,这回是我听见,下回让人家直接听到影响多不好。我再听到一次就扣绩效,明白吗?”
他拿了钥匙去楼下,徐培因靠在墙边上等他,已经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脸在一圈毛领里又小又白,就是脸色不好。
“哥,钥匙,路上小心啊。”
“你不走?”
梁璋说:“我陪他们一会儿,差不多就走。”
徐培因拿过钥匙,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装货。”
拿他撒气,梁璋好无辜,但徐培因也只能拿他撒气了。
第6章
徐培因确实只对梁璋发脾气。早上梁璋清楚看着,他对昨天模仿他的那个同事说早上好,脸上还带着笑。
梁璋实在忍不住,拿着鸡蛋灌饼跟进办公室,关上门问他:“你对他还笑得出来?”
徐培因进办公室脸就冷下来了,指一指门:“滚出去。”
梁璋又问:“和鸡蛋灌饼一起吗,哥?”
“……”徐培因假笑一下,“只有你。”
但午饭他们还是要一起吃。没办法,徐总找不到别人陪他一起,就算他骂梁璋是“装货”,此时这个“装货”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忍住被孤立的寂寞,也许徐培因可以,但那也是之前了。梁璋有陪过他一起,他就很难再忍受孤独了。
梁璋并非故意,他是好人,以德报怨,才喜欢找培因哥的。
午饭他们去吃拉面,上午各忙各的碰面不多,现在坐一起梁璋才看到徐培因眼底一片青,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也是,又出钱又出力还不落好,搁谁身上都睡不着。梁璋替他心疼钱,也不知道堂堂徐总夜里会不会回家偷偷抹眼泪。
“我昨天回去狠狠骂了他们,说再乱讲话扣绩效了。”梁璋拆开筷子左右削减竹刺,放到对方面碗上,“没提你。”
徐培因往面碗里倒了半瓶醋,拿起筷子也没看他:“哦,邀功啊?没的赏哦。”
“什么话,我邀什么功,这属于正义制裁!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啊,你又没做错事干嘛顺着他们来。”梁璋确有此意,还得狡辩,手上闲不住就摸过来桌上的蒜,“你吃蒜吗?”
“吃。”
梁璋很快扒了几瓣蒜,抽了张餐巾纸铺着递过去。
徐培因这才抬头看他,眼里都是揶揄:“你对 Vivian 也是这么献殷勤的?难怪她喜欢你,我过来坐总监,她还给你争取了几句。”
“这就是献殷勤?只是眼里有活儿嘛,v 姐不养闲人,我也是慢慢磨练出来的。”梁璋是闻出来,培因哥的手上还有一点点护手霜的香气,要是染上蒜味怪怪的。
果然徐培因吃蒜也是用筷子夹,咬掉一半,拿筷子尖儿点点他:“又装。”
梁璋做出副被冤枉的深情:“我对你好点有错吗?培因哥,咱们认识几个月了,我啥时候害过你?每回都站你这边,你有啥憋屈的跟我说,心里也舒服点。”
徐培因咬着面条哼了一声,梁璋耐心等他把嘴里东西细嚼慢咽下去,他说:“你就是想听。”
“你不想聊就不说,我只是说,你想找个人聊一下的话可以找我。”
梁璋摆足倾听的姿态了,但徐总并没有和他倾诉的打算,只是垂着睫毛安安静静吃面。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梁璋不意外培因哥这种人,并不会因为他的一点示好就卸下心防,能够冲自己生气已经算是袒露脆弱。
他一边扒蒜一边想,自己好像是主动了点,好像会被警惕。但他又不是想伤害徐培因,他只是很好奇。一不留神又剥了三瓣蒜,全堆到餐巾纸上。
吃过饭他们往回走,徐培因直打哈欠。
“这么困,中午睡会儿呗。”
徐培因又摇头:“戴的隐形,睡久了不好。”
“你近视?”梁璋很惊讶,他完全没发现,“多少度,你每天都戴吗?”
“六百度,不戴那不是瞎子吗?”徐培因很嫌弃他似的,走进电梯间。
梁璋紧两步跟进去,电梯门关上又是两个人,他好奇地凑近看徐培因的眼睛,找隐形眼镜半透明的边边。徐培因眼睛眨得很快,刚刚打哈欠挤得眼眶里满是柔软的湿意,昨晚没睡好导致红血丝细细密密散在眼白里,怪疲惫的模样。
“怎么不戴框架眼镜啊,你熬夜再戴隐形眼睛不会难受吗?”梁璋问。
“……”
徐培因后退了一点,他才发现两个人鼻尖都要碰在一起。
“度数太高了,戴眼镜丑。”培因哥说。
是,徐培因好爱打扮,在中层里一片中青年里是最打眼的。衣服要搭配,偶尔会换胸针款式,头发总抓得有型。那么怕冷,上下班那几步路基本不会有一点裸露在风里的皮肤,应该就是怕被被风刮得糙了。
他眨眼的频率有古怪,像催眠。梁璋移不开眼又不能发愣太久,于是眼睛呆着,嘴动,随便说点话。“你也很难丑吧。”
徐培因看起来是真有点受不了他了,手支在两个人中间,推了推他。
刚好电梯开门,梁璋总算重获自由,徐培因却往他手里塞东西。
“什么啊……”梁璋低头看了看手心,两粒薄荷糖。
培因哥抬抬下巴,鼻子很明显皱起来,十分嫌弃他的撇嘴:“一股蒜味。”说着率先走出电梯。
梁璋含着薄荷糖跟在他后面,含糊不清地说:“手上也有蒜味……”
徐培因加快了脚步:“洗手!”
IP产品活动陆续上线,前面营销活动势头好,第一波飞快全线售罄。正赶上年底,公司便办了场大的庆功宴。
说庆功宴不如说是流水席,其实也就是在休息区摆了各类餐品小食饮料。白总过来简单讲了两句,切了个蛋糕,拿两块走了。再往下是Vivian讲话,毕竟也是她之前在带的项目,总要说些场面话。她说完话筒想传给梁璋,眼神示意,梁璋后退了两步,让她还是递给徐培因。
徐培因今天穿的也光鲜,灰色西服领上别了一枚蓝色的皮质蜻蜓胸针,接过话筒的时候对梁璋笑了一下。梁璋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感激的笑,培因哥八成是笑他识趣。
“感谢白总的赏识,让我非常幸运在这个收获的时刻加入团队。前有Vivian姐铺路打牢了基础,后面我加入进来梁璋也是给了很大的帮助,这次能获得这样优秀的成绩实在离不开团队所有的成员……”
梁璋靠边上站发了会呆,徐培因的声音同时从身边和身后的音响传来,每个字都吐得分明,例行公事、礼貌得体。
同样被这个人的声音包裹的,在家庭影院的时刻,那时的徐培因要更脆弱一些,被情欲吞噬了、毫无防备的姿态,对比眼前挺直的脊背,保持了一条清晰的、难以逾越的界线。
为什么要这样勾引他,注意力好难集中,工作效率都要下降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努力,让我们为过去的成就干杯,为未来的成果干杯。”
徐培因讲完了,扭头要把话筒递给他,他马上鼓掌,只靠过去在话筒边说了句:“徐总说的好,行了,开吃吧各位!”
话筒关掉,周围员工们很快热闹起来,徐培因朝他勾了勾手。
梁璋低头凑过去,培因哥在他耳边说:“又给你唱到红脸。”
“下次我做坏人,行吗?”梁璋保证。
徐培因不回他,扭过头去,转身走了。
他不和梁璋讲话,自然有很多人和梁璋聊。老领导V姐这时过来,对他刚才不接话筒一阵揶揄:“怎么回事小梁?这时候低调起来了,平时不是很爱出风头吗?看来和徐总处的不错啊。”
“V姐……”梁璋拖长了音调,“我一直很谦虚啊,培因哥也很好,从他身上没少学到东西。共同努力干活呗,都是给公司当牛做马,还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