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号沉没事件 第55章

作者:酷兒橙 标签: 近代现代

靠着药物,程景源的状态勉强稳定下来。

这天晚饭后,按照惯例,护士把病人们聚在一起看电视。

电视挂在墙上,屏幕有些老旧,新闻正播得热火朝天,主持人穿着深蓝色西装,声音洪亮,“随着战火平息,柯德前CEO程绛的背叛行为被彻底揭开,程家与蒋家的联姻也因此备受质疑。我们连线政治评论员张教授。张教授,您如何看待这场联姻背后的博弈?”

镜头切到演播室,张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是经济交易的产物。程家和蒋家的结合,不仅仅是家族联姻,更是两个利益集团的勾结……”镜头切换到街头采访,路人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刺耳。

镜头转到民众街头采访——

一个中年男人对着镜头挥手,“程绛这种人无耻至极,为了利益出卖国家!”

……

“蒋家也难逃其责……”

……

“给阿芙洛狄忒号遇难者一个公道!”

镜头晃动,背景是喧闹的街道,人群攒动举着示威牌。

程景源坐在电视前,手指慢慢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这些天关施黛总劝他,这事就到此为止,蒋裕京给了他们补偿,她们俩以后也能过得安稳。

可每当他闭上眼,看到的永远是蒋裕京拽着程书懿手腕离开的背影。

那个男人踩着他的脸走过去。

他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蒋裕京在婚礼上羞辱他,转身选择那个野种?

他想起自己当初在程书懿面前撒的谎——

他说自己爱上了蒋裕京。

其实哪有什么爱,他太了解程书懿了,那家伙软弱又单纯,只要他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程书懿就不会跟他抢。

可最后呢?蒋裕京还是选了程书懿,把他甩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他眼泪在眼底打转,牙咬得咯吱响。

“程先生,该回病房了。”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景源猛地站起身,脚踢到长椅边,水杯“哗”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散了一地,水溅到他的裤腿。他低头盯着地上的碎片,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抓起一块尖锐的玻璃抵在腕上,大喊:“我要见蒋裕京!”

护士吓得连退两步,“程先生,您冷静点,您母亲交代过——”

“我说我要见他!”他吼了一声,手腕微微用力,玻璃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血珠渗出来。

周围的病人发出低低的惊呼,有人缩回椅子,有人探头看热闹。

护士慌忙按下腰间的呼叫器,急促的“滴滴”声响起来。

趁着人群骚动,他猛地转身,冲进旁边的安全通道。

他跑进巷子里,消失在医院的灯光之外。

与此同时,一支精干伍队被紧急调动,驾驶伪装车辆,目标直指这个从医院逃出来的男孩。

H独立国政府正陷入一场空前的危机。国际联盟公开揭露其秘密研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丑闻后,证据如雪片般堆积——卫星图像、截获的通讯记录、甚至叛逃官员的供词,无一不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场风暴不仅动摇了政权的根基,还带来了巨额罚款和国际法庭审判的威胁。国内民怨沸腾,街头抗议此起彼伏,官员们在重重压力下焦头烂额。

为了自保,H国高层紧急制定了对策。他们计划在几天后召开的国际审判庭上彻底否认“武器研发”的指控,坚称所有证据都是反叛军精心伪造的假情报。

为此,他们需要一个滴水不漏的辩护,而程绛的家人成了这场博弈的关键棋子。只要程家人出庭作证,证明程绛从未参与任何武器项目,阿芙洛狄忒号上也不存在所谓的关键“密钥”,H国就能将舆论的矛头转向反叛军,指责其“编造虚假信息,影响国际稳定”。

程书懿,程绛的长子,如今嫁入蒋氏家族,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早在丑闻爆发之初,H国情报部门便派人前往贝沙湾蹲守,那是其丈夫在中立区的住所。但该公寓戒备森严,几天下来,根本见不着程书懿的身影。蹲守的情报人员只能在远处用望远镜窥探,收获的只有海风和疲惫。

正当他们焦虑之际,一条紧急情报打破了僵局——线人传来消息:程绛的小儿子程景源从医院失踪了。

作为程绛的直系血亲,他手里可能握有关键信息——或许足以扭转局势。

而他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程书懿蜷缩在沙发里,膝盖微微收起,抱着一只靠枕,身后餐桌上是早已凉透的饭菜。米饭结了硬块,菜汤表面凝出一层薄油。

天色从浅灰渐渐沉入墨黑,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远处的高层内透灯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拖出一片模糊的影子。

手机搁在沙发扶手上,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始终没有蒋裕京的消息。他盯着屏幕,指尖在靠枕边缘摩挲。

“怎么还不回家……”

话音一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跳出冯嘉姚的名字。他手指迅速滑过屏幕,接起电话,“喂?”

“程先生,你现在在哪里?”冯嘉姚的声音急促,背景里隐约夹杂着人声和杂乱的脚步。

程书懿瞬间坐直,膝盖顶开靠枕,眉头皱起,“我在家,怎么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吧?”冯嘉姚的语气里透着松了一口气的庆幸,可那急促的语速和掩不住的慌乱让程书懿心头一紧。

“我没事。怎么突然这么问?”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冯嘉姚捂住了话筒,低声和旁人说了什么。

“冯嘉姚!出什么事了吗?蒋裕京在你身边吗?”

“……那个,蒋总说他马上回贝沙湾,你不用担心。”

“他怎么不说话?”程书懿追问,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像是要把答案从听筒里逼出来。

又是一阵窸窣,片刻后,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我很快回家。”

“……好。”程书懿顿了顿,轻轻应了一声。他挂了电话,靠回沙发,盯着天花板上吊灯的昏暗影子。冯嘉姚急切的声音和蒋裕京那句简短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让他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大门处传来动静——

不是指纹解锁那清脆的“滴”声,而是密码键盘的按键声,急促而杂乱,一次、两次、三次……门外的人显然输错了好几次,嘀嘀嘀的提示音响起。

程书懿皱起眉,缓缓走过去,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他凑到猫眼前,屏住呼吸往外一看——

是蒋裕京。

胸口紧绷的那口气散开,手搭上门把手,转开锁:“指纹锁坏了吗——”话刚出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

蒋裕京站在门口,模样狼狈不堪。

早上出门时整齐的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几缕汗湿的发丝贴着皮肤。双手缠着白色纱布,西装外套和领带不知所踪,衬衫全是褶皱,胸口和袖口沾满斑驳的血渍,暗红的痕迹在灯光下触目惊心。

“你……你怎么了?”

蒋裕京没答话,猛地跨进门,双臂紧紧环住他,力道大得让程书懿身子一晃。他的鼻尖撞上蒋裕京的肩头,隔着衬衫感受到紧绷的肌肉和滚烫的体温,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程书懿猝不及防,双手悬在半空,迟疑地搭上蒋裕京的肩膀。

“蒋裕京……?”

两个小时前的画面还在蒋裕京眼前挥之不去——

那辆黑色轿车失控甩尾,车尾狠狠撞上货车,金属扭曲的巨响震得耳朵发麻,火花在地面迸溅,刺鼻的黑烟从引擎盖冒出。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以为自己要失去程书懿了。

恐惧像巨兽般咬碎他的理智,疼痛席卷全身,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那种熟悉的恐惧一下子撕开他的回忆——

是甲板上,他差点让程书懿从自己手中坠落;是海面搜救时,他喊到嗓子哑掉,船舷边空荡荡的绝望。

当他撕开变形的车门,看见那张血污模糊的脸不是程书懿时,劫后余生的轻松让他脚下一软,膝盖一阵发麻,几乎跪倒在地。他狼狈地扶住车门,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找到程书懿,亲眼确认他还活着。

他让冯嘉姚打电话给程书懿,是因为他手抖得根本握不住手机。直到程书懿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应了一声“我在家啊”。他才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紧绷的神经被猛地切断,他站在街边,耳边是警笛的呜咽,眼前是车祸的残骸,失而复得的喜悦汹涌而来,仿佛一座崩塌的水坝,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他攥紧手机,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挤出一句:“我很快回家。”

现在,他站在这里,纱布下的双手痛得钻心,可这些痛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书懿还活着,就在他面前,能触碰到,能得抱到。

他缓缓地,像是害怕惊动了梦境般,低头将脸埋进程书懿的肩窝,鼻尖贴着温热的皮肤,呼吸间满是那股熟悉的气息。眼角竟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模糊了视线。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有沉默的颤抖在肩膀间传递。

他紧紧抱住这个人,生怕一松手,又会坠入无边的深渊里。

“蒋裕京,你……你先放开我,”程书懿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掌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结果摸到衬衫上干涸的血渍。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比上一种更糟糕。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

他的手沿着蒋裕京的手臂向下,试图将那紧勒在自己腰间的手扯开,在触碰到那粗糙的纱布,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仿佛怕一口气太重,就会将眼前脆弱的人击碎。

可蒋裕京依旧没听见一样,抱着他的手臂不仅没松,反而收得更紧,胸膛贴着他的肩膀,勒得他喘不过气。

程书懿最初还挣扎着说了几句,但他的话没掀起半点波澜。渐渐地,他也不再挣扎,身体像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软软地靠在蒋裕京怀里。肩膀被勒得发酸,他微微皱眉,手指在蒋裕京手臂上轻轻推了一下,又松开,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沉默着,听着耳边蒋裕京粗重的呼吸声,像风暴中心的涡流,卷走了他所有的声音和念头。

时间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缓慢流动,每一秒都被拉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他突然挤出一句:“我饿了。”

蒋裕京僵了一下,终于缓缓松开手臂,手掌从他的腰间滑下,依依不舍。

他退开半步,抬头看了蒋裕京一眼,对方眼底的情绪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程书懿转身将公寓大门关上,锁扣“咔哒”一声,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在外。

他走到餐桌前,拿起那盘早就凉透的饭菜,端到厨房,塞进微波炉,按下启动键。

“去把带血的衣服换下来。”他背对着蒋裕京,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手指在微波炉面板上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蒋裕京低声应了句“嗯”,点头,脚步缓慢地走进卧室的衣帽间。

叮——”微波炉的提示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他端着盘子走到餐桌前,刚一抬头,便僵在了原地。

蒋裕京站在客厅中央,光着身子,赤条条地杵在那里。

程书懿眼皮一跳,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手指收紧,声线微颤:“衣服呢……”

蒋裕京垂眸,两手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纱布缠绕的双手血迹斑驳,他耸了耸肩,手一松,衣物滑落在地板上。

“我现在穿不上。”

程书懿抿紧嘴,吸了口气,绕过蒋裕京,走进衣帽间,从挂钩上扯下一件深灰色浴袍,快步走回来,抖开浴袍披到蒋裕京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