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觞一尽
陈悯之手指抓着毛毯边缘,像只不安的小动物一般把自己缩成一团。
自从卫殊在静水山庄对他告白过后, 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 时隔多日, 陈悯之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卫殊,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实际上, 他并不是像被恶龙掳走的公主般, 被卫殊强行带走的。卫殊刚才蹲在他身前, 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是他自己点了头。
曾经他觉得卫殊欺骗自己,背着他偷偷把他当老婆,但在经历过比这更大的“欺骗”后, 他才明白那根本算不得欺骗,只不过是少年人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诉诸于口的暗恋。
真要说起来,卫殊才是所有人之中,从来没有欺骗过他的。
卫殊对他的喜欢,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自始至终都坦坦荡荡,只是他从前太过迟钝,从不曾觉察。
心中百转千回,陈悯之叹了口气:“不用说对不起。”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卫殊没有伤害过他,哪怕在他从前、在他比现在还要笨一点、对周遭危险毫无所觉的时候,男人也始终守卫在他身旁,沉默地保护着他。
反倒是他,在面对卫殊的真情剖白后,第一反应是逃避,伤害了卫殊的感情。
陈悯之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卫殊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本就不善言辞,嘴巴张了张,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一双眼睛只是直直盯着眼前的少年。
陈悯之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眼睫颤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之前...不该那么躲着你,还对你...那么坏。”
一听这话,卫殊忙开口:“没有,你很好,对我也很好。”
他喉咙咽了咽:“悯悯,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可他越是这么说,陈悯之心头就越是愧疚,他想到之前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情,有些颓丧地垂下脑袋:“当时山庄停电的时候,有人亲我,我以为是你,所以...对你发了脾气,后来才知道是秦陌干的。”
卫殊神色一怔,想起夜深时自己听到的那声尖叫,迅速反应过来什么:“是他!他后来是不是还对你做了什么坏事!”
陈悯之咬着唇,难以启齿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坏事,但卫殊猜也猜得出来,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浓烈的眉宇间布满凶戾与阴狠:“他会付出代价。”
“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陈悯之怔怔地看着卫殊,男人虽然长了一副凶相,但面对他时从来都不会凶,反倒许多时候都显得木讷,像是一条憨直的大狗,他还从来没见过卫殊脸上出现这样凶狠的神情。
可下一刻,卫殊看他一眼,脸上那浓烈到快要化作实质的杀意又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如同一只收敛爪牙的狼,乖顺地在配偶身前低下脑袋。
高大的男人挠了挠头:“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陈悯之摇摇头:“没有,你不会吓到我。”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卫殊可怕,反倒是剩下那几个人,不是笑面狐狸就是色中饿狗,随便拎出来一条都比卫殊可怕。
陈悯之正在懊恼自己到底是怎么吸引了这么多变态的,一抬头,却发现卫殊正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一边看一边咽喉咙,看着好像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倒也不比色中恶狗好到哪里去了。
陈悯之下意识裹紧了毯子,往后退了退:“你...你在看什么?”
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哪里露出来吧?
卫殊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声音嘶哑地不正常:“悯悯,你穿上裙子很漂亮。”
比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小公主的时候还要漂亮。
少年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眼眸乌黑,唇瓣朱红,脸颊线条是一种成熟的柔软,被蕾丝宽檐帽衬托得白里透粉,仿佛饱满的果实,光是看着都仿佛能闻到从上面传来的馥郁香气。
他光是看着,身上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陈悯之现在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白纸,他看着气息粗重的男人,再听着对方喑哑到不正常的声音,哪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线往下一瞥,果然瞥见被高高撑起的裤料。
...主要是太大太明显了,想不注意到都困难。
少年的脸一瞬间被粉红色弥漫,又羞又恼:“你、你怎么...”
卫殊倒是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张着腿,视线不躲不避地盯着他:“对不起,悯悯,它一见到你就很兴奋,我控制不了它。”
陈悯之脸上烫得能蒸鸡蛋,虽说话糙理不糙,但卫殊这话也太糙了...好歹也拿个东西挡一下,就这么放着像什么话...
他羞得说不出话,只能把脸转过去对着窗外,但即使这样,也依旧能感受到从后脑勺传过来的灼热视线。
陈悯之被盯得没办法,只得转过身,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卫殊问:“你想去哪儿?”
陈悯之想了想:“我想回宿舍。”
卫殊顿了顿:“再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你还要回去和秦陌一起住?”
陈悯之:“不是,我打算去外面租房子住,回宿舍只是收拾东西。”
卫殊喉结滚了滚,道:“去我家住吧,悯悯,这样我好保护你。”
陈悯之却摇了摇头:“我要住自己的房子。”
他当然知道,住卫殊家里会更安全,能够有效防止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几条恶犬偷闯进来,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逃避、一遇到麻烦就去寻找他人荫蔽的陈悯之了。
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他从前想要逃避卫殊,逃避陆承轩,却让自己从一个窟窿掉进另一个窟窿一样。
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勇敢地面对。
*
回到宿舍,陈悯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上繁复的裙子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
当然,他做这些的时候,卫殊是被关在宿舍门外的。
要是以前,陈悯之还不会这么注意这些,觉得大家都是兄弟,男生宿舍换衣服哪儿还有把兄弟关在门外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知道身边的兄弟都是觊觎他的恶狗之后,陈悯之就像一只时刻都捂着自己肚皮的兔子,警惕非常,生怕不小心露出一点肉来给狗舔了。
换好衣服,他把门外的卫殊放进来:“你先坐吧,我收拾下东西。”
卫殊说:“我帮你。”
陈悯之没拒绝,今天还要去找房子,两个人收拾起来快一点也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头他刚收拾好书本,转头就看见卫殊站在椅子旁边,闻他刚换下来的衣服。
男人手里抓着一片薄薄的粉色布料,纯棉质地,因为是贴身穿的,十足柔软,但也十分脆弱,没几下就被男人粗糙的大手捏得皱巴巴的。
陈悯之登时满脸通红:“你干什么!”
卫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抹被抓包的心虚,但手上却很实诚地抓着布料没有放开,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悯悯,这是什么?”
陈悯之走上前,把那片布料从他手里抓过来,羞臊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别问了。”
那是一片胸衣,仿照17、18世纪女式的紧身束胸款式,却没有当时的紧身束胸穿起来那么勒,而是兼具了美观与舒适性,还做成了贴身穿的款,纯粹是陆承轩搞出来让他穿的恶趣味。
“这套裙子不要了,不用装进箱子里。”陈悯之道。
“...哦。”卫殊讪讪放下手,转头继续帮他收拾东西。
华丽的裙装被随意丢弃在椅子上,旁边散落着一系列配套的衬衫、束腰、大檐帽、长筒棉袜、蝴蝶结等,东西繁多。
没有人注意到,里面少了一件粉色的胸衣。
*
二人转了一天,最后选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陈悯之选这么个小户型倒不是因为钱,而是怕房间多了,一些狗闻着味儿就会跟着住进来。
选房的时候卫殊没有异议,只是陪着他看,然后帮他吓唬走一些一看就是奸商的中介,陈悯之便也放下心。
卫殊毕竟不像其他几个变态,不会非要来和他一起睡的。
然而他没想到,在新房忙活完,二人一起吃过晚饭后,男人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悯之疑惑道:“你不走吗?”
卫殊:“我跟你一起住,那几个人一定会来找你,我在你身边,才好保护你。”
陈悯之一愣:“可是这里只有一间房...”
卫殊:“我可以睡地板。”
陈悯之为难地抠着手指头,但在男人不容拒绝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只得答应。
晚上,陈悯之睡在床上,卫殊在地上打地铺。
他一开始让卫殊去睡沙发,卫殊却怎么也不答应,一定要和他睡在一间房内,说这样万一有狗半夜来偷家他才能护着他不被偷走。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香喷喷的肉骨头一样。
原本睡眠很好的陈悯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承轩就算了,他之前对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么多年趁着他睡着的时候不知道在他脸上舔了多少口,陈悯之是万万不敢让他上床的,睡地板都是便宜他了。
可卫殊...卫殊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还一直在保护他,今天也帮着他忙活了一天,他晚上还让人睡地板,多少有点不厚道。
而且现在是冬天,虽说有空调,但在外面租的房子不比在城堡里,又没有地暖,不知道卫殊睡着会不会冷...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睛好半天没睡着,而躺在地板上的卫殊显然也没睡,在黑暗中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陈悯之攥着被子边缘,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明知这是引狗入窝,最终还是放弃挣扎地道:“你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第47章
黑暗中, 卫殊蹭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男人身形高大,即使坐在地上也像一座隆起的山峦,炯炯发亮的眼眸仿佛在黑夜中捕食的野兽, 翻涌着浓重的、属于动物一般的原始欲.望。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双眸子, 都会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险。
但陈悯之没有看见,因为他正难为情地缩着脑袋, 小声重复:“我说,你要不要到床上来,和我一起睡?”
卫殊喉结滚了滚,脖颈上血管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凸起,像是某种下一刻就忍不住要吃肉的兽类,但还是哑着声音再次询问:“可以吗?”
陈悯之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卫殊又不像其他几个变态, 他不是坏人...陈悯之咬着嘴巴想着。
可下一刻, 他后背忽然一凉,随即,一具热乎乎的, 火炭似的躯体贴了上来。
回头一瞧, 是卫殊撩开了他的被窝, 钻了进来。
陈悯之惊恐地连连往旁边缩:“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