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黄昏 第41章

作者:折周 标签: HE 近代现代

陈寄看了一眼表,朝他很轻地勾了勾嘴角:“林思弦,我们之间一直都不正常吧。”

他没有回答,于是陈寄继续说:“我说过我不管你了吧,那天无意中听娄殊为说你在医院,出于人道主义去了一趟,怕你恢复期心情不好也配合你要求,以为你那晚上打电话来有什么要紧事,但要像高中那样配合你玩我确实没这兴趣。按你说的,我得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林思弦脸色看起来很白,不知是月光还是他自身的原因。

陈寄说完也不停留,直接往前走,在路过林思弦时突然被他拉住手腕。喝完酒林思弦手心倒有些温度。

陈寄在这一刹那证实了一件事——那些错觉都不是错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问林思弦:“还有什么事吗?”

林思弦没看他也不应声。陈寄作势扬手的瞬间,林思弦倏然间穿过他的两臂,把头再次埋进陈寄胸前。

他好像在非常轻微地说这什么,陈寄冷漠道:“我听不见。”

林思弦抬头,他的不安终于外溢了,他看起来紧张又混乱,然后慌不择路地踮脚,有试图索吻的嫌疑。

陈寄用拇指堵住了他的双唇,让他的情绪终于到了临界值。

林思弦的双手箍得很紧,自我放逐般将头放上陈寄的肩,他的声音还是很小,但陈寄这次能听见:“我没有在玩。”

陈寄问:“那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在玩,”林思弦重复了一遍,又将头埋深一寸,“我只是想跟你说话,想见你,你别推开我。”

第52章 赌

弥补一个谎言需要诚恳的道歉和合理的解释,弥补很多谎言却不能用这两者的叠加,因为这会让它们看起来像另一个谎言。

在一些瞬间里,本能让林思弦有过和盘托出的荒唐冲动,但他长期的认知又让他把这些冲动压回体内。他不知道怎么证明此刻说的话不是一个谎言。

林思弦没有做好被质疑和拒绝的准备。而他很难毫无准备地登上舞台说真心话。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太多隐情。在大三时告知陈寄不再见面,因为要面临未知的生活和命运;而在三年前再一次说永别的话,因为曾真的想要放弃生命——他不想将这些苦难详细铺开到陈寄面前,换得哪怕一丝同情,但又真的不想再说谎来替代这些真相。

当然,在所有的因素中最重要的是,林思弦不知道陈寄是否还愿意接纳他。

思绪混乱之际,他只能毫无章法地去主动联系陈寄。习惯性地让陈寄跟他见面,给陈寄发消息,在过程中又忍不住牵陈寄的手,试探陈寄是否还会回应。

在等红绿灯的时间里,林思弦很害怕陈寄拒绝他,但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这一度让他觉得尽管自己拙劣而生疏,事情也总是有进展的。

每次给陈寄发的消息,会在备忘录里反复编辑好几遍;得知慈善晚宴的时刻主动联系李主任问陈寄会不会来,得到确切的答案后难得去买了一件新衣服。

想跟陈寄之间积累更多像普通人那般平凡又温和的时刻,直到它们覆盖住过往那些不太美好的时间,那时候的真心话才看起来充满真心。

只要陈寄还愿意。

但林思弦没有想到事情会在今晚急转直下。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

又是一个他完全没有准备好的突然事件,他的计划、他的准备骤然失效,让他的本能战胜了他的认知,只能更为笨拙地拥抱陈寄,说:“我没有在玩,只是想跟你说话。想见你。”

又说:“你别推开我。”

如果林思弦再冷静一点,他也许会发觉陈寄观察他的视线。

陈寄试探的结果很明确,林思弦好像真的在讨好他,当然,是用林思弦自己的方式。

这个拥抱跟陈寄记忆中那些相比显得非常凌乱。

林思弦呼吸的局促,肢体轻微的颤抖,都让陈寄不得不认为林思弦现在的动作和语言都是真心实意。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陈寄意识到,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林思弦最脆弱的时刻。

所以当林思弦再次扬头试图亲吻他时,陈寄没有再拒绝。

林思弦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一开始只是在用双唇摩挲,感受到陈寄没有拒绝后,才开始用舌尖接触陈寄的唇缝。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正经的吻,陈寄突然之间感受到一件事——林思弦好像技术也有点烂。

林思弦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大概是因为没被推开,所以又变得不那么慌张:“陈寄,回应我一下吧。”

陈寄突然想起了多年前一个片段,林思弦坐在讲台上,告诉他“你就这么看着我,持续十分钟”。而那时候到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十年。

这个吻到后面稍微有些变质。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陈寄突然提住了林思弦的脖子,让两个人的头分开了一点。

“林思弦,”陈寄问他,“你在勾|引我吗?”

林思弦抬眸看着他问:“不可以吗?”

陈寄不置可否,只是又问:“这次算什么?”

林思弦说:“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我很想。”

既第一次正常的亲吻之后,林思弦又迎来跟陈寄第一次正常的性|事。同样的,如果他稍微不那么急切,他可能会意识到一个说着要去好好过日子的人,并不太会在听到自己说“很想”之后突然凶狠地反咬住自己双唇。

但很快这种庆幸被一种异样的心跳击散。陈寄今天的动作好像温柔许多,让他还有余力在中途微微挺身,再次试图吻到陈寄——可惜陈寄一点都不配合,而林思弦的余力又不是很充分。

在他几次尝试未果,稍有些急促的时候,陈寄突然俯身下来,完成了他未完成的愿望。

陈寄将他翻了个身,突然问他:“为什么要纹这个?”

林思弦这次不想撒谎,于是一直不回答,陈寄也没有追问,只是一直用手摩挲那块地方,让林思弦不自主紧绷好几次。

因为林思弦不久前才出院,陈寄自认为没有怎么下手,但林思弦看起来还是很疲惫。陈寄带他去浴室时,林思弦都没有力气说话,但躺回床上后又挣扎起来靠在陈寄手臂上。

在昔关的时候,林思弦也无意识地做了类似的事情,于是陈寄将他箍得很紧,箍了一整夜。

而现在的林思弦看起来还有几分残存的意识。

陈寄将他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倦怠而苍白的脸,又拨弄了一下上面的嘴唇,因为才洗过的原因非常柔软。

“林思弦,”陈寄终于又问这个问题,“你这次到底打算做什么?”

林思弦闭着眼,下意识舔了一下他的指尖,很久没有回应,久到陈寄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非常轻微地反问了一句:“我说了的话,你相信我吗?”

陈寄说:“你说说看。”

但这次林思弦没有回答,看起来是真的陷入睡眠。

翌日陈寄的生物钟依然让他在八点左右清醒。他中午还得回工作室补充一份文档,李主任给他派的车半小时到楼下,陈寄在这半小时内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同时叫了一份带甜点的早餐。

叫完早餐后陈寄接到了李主任的微信电话,对方先问了为什么手机号打不通,在得到手机坏了的答案后又跟他确认上车地点和时间。

交代完后李主任问:“你昨晚后来去哪儿了?见到思弦了吗?”

“跟云简的人聊了会,”陈寄回答,“见到了,为什么这么问?”

“哦哦,因为他特意问了你在不在,才让我帮忙安排他来的,”李主任解释,“你们见面了就好。”

陈寄挂完电话,站在床头无声打量着林思弦。两分钟后门铃响了,是刚才叫的早餐,陈寄将早饭取回到床边的时候林思弦已经睁眼,但还是没力气将自己撑起来。

林思弦艰难地睁眼:“你又要走吗?”

陈寄回忆了一下什么叫“又”,想到之后给他解释:“我中午有工作,必须得回去。”

林思弦从床上悬下来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陈寄问他:“什么事?”

“你还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林思弦说,“不然我要怎么给你打电话。”

陈寄低头看着他细长的手指,上面还有不知哪里刮的一道疤痕。

这是一个很迟钝地在讨好他的林思弦,笨得像一个变形的梦。面对梦境时有的人会怠惰地沉迷于此,有的人会竭力去辨别它的来源。

陈寄属于后者。

他决定再赌一次。他有种预感,这次应该会成功。

“不可以,”陈寄故意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别觉得睡完一觉就要对彼此负责。”

林思弦好像突然清醒了很多,又好似如鲠在喉:“但这不一样吧。”

陈寄反问:“哪里不一样?”

林思弦努力笑了一下:“我对你负责,不行吗?”

陈寄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天气预报又要下雨,你记得自己带伞。”

在从洛栖湖回去的车上,陈寄用提前让助理拿的备用手机换好了卡。如果林思弦现在给他打一个电话便能明白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寄没来得及预测林思弦的电话会什么时候过来,先接到了微信某个联系人的消息:“今天有时间吗?”

陈寄直接回拨回去:“你查到了吗?关于林思弦的事。”

“对,你有空的话晚饭见面谈吧,”对方说,“这是你熟人还是仇人啊?”

陈寄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问问,”对方想了想道,“感觉这人还挺惨的。”

第53章 狼藉

在去吃那顿约好的晚饭前,陈寄下午先在办公室提交了一份文档,处理了几件工作上的小事。趁他在,新来实习的助理上来跟他确认一件事情——之前他出席的某个论坛要发一个报告,给陈寄写了两句话的简介,大意是对文学充满梦想与热情,宝剑锋从磨砺出的才子云云。

助理拿不准问他:“这样写可以吗?”

陈寄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很平淡道:“让他们删一下吧。”

“哦哦,”助理似懂非懂,根据他这段时间对陈寄的观察,自我推测道。“删哪部分呢?后面那个才子对吧?”

“不,”陈寄说,“都删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想给陈寄加一些追梦成功的励志标签,也许这样发布出去的内容浏览量或者舆论会好一些,但因为非常不符合实际,所以陈寄从没同意过。

就像他唯一一次在文字采访中提过的那样,起初他并没有计划踏入这个行业,这条路的不确定性很大,并不能保证投入与回报的性价比,他的人生并没有什么试错机会,按照规划在一家资产管理公司内工作,偶尔投稿赚一点生活费。

在这样的时间里,他曾很多次想起林思弦,路过任何一家面包店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看到停得很整齐的自行车的时候,在公司旁边看到CBD上播放品牌新晋代言人广告的时候。

他预想中再次见到林思弦的脸,就应该在这样的情形,电视屏幕、电影院大荧幕里,或者每天途径的地铁站LED广告里。尽管林思弦已经退学,但他亲口说他快要进组。

当然,陈寄也很合理地推测过,也许会在社交媒体的热搜词条上看到林思弦某段恋情曝光。

当他第一次收到作品得奖通知时,陈寄并不算太意外。他知道这世界上会有小部分人拥有计划之外的好运,虽然他不曾把自己归类于这部分人之中,但幸运降临时他也不会讶然。

而让陈寄真正觉得意外的是在某个滑稽的短剧中看见林思弦饰演一位司机,陈寄搜索了林思弦的名字,这个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新闻;以及后来《日落而息》筹备阶段,他去云简开会时无意中瞥到选角助理笔记本屏幕,在若干未读邮件里看见了林思弦的名字——能一眼看见的原因也许是林思弦非常认真的按格式命名,也许是陈寄对这三个字有些敏感。

征求同意后陈寄点开了这封邮件,看见了林思弦写的非常用心剖析剧情并自我推荐的小作文。

陈寄难得地觉得思绪万千,说实话看林思弦绞尽脑汁、用一些不太通顺又非常用心的语句,来试图理解他曾写下的文字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