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章言礼有几分怀疑:“真的?”
“嗯,我不会强迫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说。
“是哥的错,下次不会这样问你。”章言礼缩在沙发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电视机播放的一部艺术片。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想要借着这个奖励从章言礼身上获取一点好处。我想念和他接吻的感觉,被他的舌.头一点点包裹的感觉,几乎让我兴奋到头皮发麻。
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鼻尖,那种我仿佛捉住了他的错觉。他的唇像一块软软的果冻,把我裹挟在其中。
我背靠着浴室门,缓缓坐下,手触碰着唇间,多希望他能够再问我一次“给不给亲”。
而我的回答永远只有那一个。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但是章言礼已经忘记了那晚的问题,没有酒精的迷惑,他不会再问我这个问题。
我比平常要多用十分钟才洗完澡。出去时,章言礼刚喝完一瓶罗曼尼康帝。他的酒柜是他的宝贝,当初装修这件房子时,他花心思最多的就是客厅的橡木酒柜。
“最近是不是能轻松一点,恒锦跟碧泉的合作已经谈下来了。”我走过去,帮他把桌上的酒收拾好。
章言礼拿了个抱枕给我,拜托我帮他放在腰下:“还不到轻松的时候。苏焕和我讲,他之所以撤回代理权,是梁盛找到了他。今年恒锦在准备上市,找的证券公司给的报告估计,在明年年底就可以完成上市工作。”
“所以他想要阻止恒锦上市?”
“有可能。他的宇寰资本最近投资了丰享,估计是想要协助丰享,来对付恒锦。”
梁盛早些年在金洋做事,对章言礼还算好。后来陈年献计,他差一点让章言礼中计欠上巨额债务。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梁盛一直碍于许寄年,不敢明面上对章言礼动手,私底下的那些小打小闹,章言礼都不放在心上。
为什么最近梁盛突然在明面上和章言礼闹开了?
“为什么?”我问他,“为什么梁盛突然要对恒锦出手?”
章言礼说:“因为许寄年快不行了。前段时间,查出了肺癌,晚期。许氏集团一直是许寄年在打理,许寄年一旦没了,许氏没有人能够接的下来。许氏又是家族企业,许殷默太小,没有社会经验,扛不住那些豺狼虎豹。知情的人,都不看好许氏。”
“你呢?打算怎么办?”
章言礼懒散地伸了伸腰:“我不贪心,许寄年给我多少,我就守住多少。恒锦是许氏的,一直都是,我不会要它。我不会站队,许殷默那小子能不能守住,看他自己的本事。”
大厦将倾,诸如赵馨、章言礼等被许寄年培养起来的能人里,肯定有想要吞掉许氏的。
我拿了毯子过来,盖到章言礼身上,关上沙发旁的灯,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适合睡眠的温度。然后将酒拿到吧台上,帮他准备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
做好这些,我正要去卧室睡觉,就听跟小猫一样窝在沙发里的章言礼,用很缱绻很沙哑的声音叫住我,问:“蘑菇,今晚还给亲吗?”
我站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章言礼又喝醉了,一喝醉就胡乱撩人。
真的是……
我没救了。
深秋的天气,夜晚很薄,月光刺透乌云。有着柔软心脏的章言礼,被月光温柔地戳弄脸颊,让他露出不羁的笑脸,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尽管是在秋天,但我的世界已经坍塌出一片春和景明。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记得那个仓促的吻,不是我一个人在彷徨无措。
海城总在下雨,后半夜,伴随着几声闷雷,雨水又跌跌撞撞地跑到这座城市。海城钟楼的声音被雨声掩盖,而我耳畔属于章言礼的呼吸声,则掩盖了属于秋天大雨的声音。
白色的闪电照亮了狭小的客厅,照亮了墙壁上挂着的电吉他和橡木酒柜,照亮了身上凌乱不堪的章言礼,照亮了他漂亮又野性的眼睛。
他的舌头比我想的要柔软,像小时候大家都很爱吃的绿舌头雪糕,只是他的是粉色的,是温热的。
我的手在他的腰上意味不明地掐着,掐得很用力,章言礼喝醉酒后就很懒,不想动弹,即便疼也只是忍着,最多不过是拍拍我的脑袋,让我别瞎弄。
大约半个钟头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在圆形表盘里奔跑,我的耳朵全集中在章言礼的呼吸声上。
他的手落在我的耳朵上,很轻地揉,偶尔有空时,会说:“做得很好,再用力一点也没有关系。”
他的手掌如一块灼热的炭石,落在我的脸上和耳朵上。我用力地掐住他的腰。沙发柔软得像是海边金色的沙滩,连同他带着我一起,在这样的沙滩上,被赶上来的海浪逼得近乎窒息。
一吻结束,章言礼很轻地推开我。我从沙发上下来,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
章言礼的手掌贴着我的脖子,很轻地抚摸:“比上一次,进步了一些。”
“嗯,下次会更好。”
“今天,陪我一起睡吧。”章言礼问,“好么?”
“如果我在睡觉时,对你做很不好的事情呢?你能接受吗?”我想要更坦诚地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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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言礼在商场上,经历了很多场谈判,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到如今能够在谈判桌上应付得游刃有余。他是很成熟的谈判老手了,但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唐小西这样的人,明明对他很贪婪却要装作很克制的样子。
更甚者,唐小西直接把自己想法都和他说了,这无异于谈判桌上,对手直接把底牌和所图谋的东西告诉他。
章言礼很怕这样的人,因为他无法对这样坦诚的人施加任何算计。他不屑,也做不到。
“看情况,”章言礼说,“我喝了酒不想动了。如果你能把我从沙发抱到床上,我就接受你的要求。”
我弯腰,将他抱起,走到床边,将他放上去。因为章言礼比较重,我被带得倒在他身上。章言礼揉了揉我的头,说:“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别折腾我了。”
“嗯,不折腾。”我黏着他。
然后章言礼忽然说:“尾巴翘起来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他是什么意思。
章言礼趴在枕头上笑,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十一月底,许寄年去世。许殷默请假,回家奔丧。
梁盛操纵丰享,抢了恒锦许多供应商和厂家。许多曾经将独家首发的新品放在恒锦平台进行销售的厂家,纷纷将代理权收回。供应商跑路,恒锦的人根本联系不上。
许氏的帝国大厦倒了,由许寄年培养起来的人才,诸如章言礼、赵馨等,有良心的,会来参加许寄年的葬礼,表示慰问,没有良心的,则已经在打算联合起来分割许氏的资产。
苟全在这个月和菜菜分手。菜菜在电话里,说她也已有了喜欢的人。苟全没有问是谁,只是愧疚地说:“我也是。”
许寄年倒下前,最后的嘱咐是,叮嘱章言礼,如果许殷默不堪大任,章言礼可以取而代之,许氏的股份可以交到章言礼手上。
章言礼不知道这是不是许寄年试探他的把戏,他对许氏本身也没什么想法,所以便没有答应。
直到许寄年的遗嘱下来,律师把章言礼叫到许家。章言礼才知道,许寄年说的是真话。许寄年为许殷默算计了一辈子,培养了诸多可用的人才,只是许殷默性格单纯软弱,驾驭不住。
章言礼和许殷默坦诚:“许氏我不会要,你大可放心。”
许殷默松了口气。
当月,我去医院做手术,要将左脚的脚腕治好。章言礼请来骨科专家,为我做手术。
手术后,我被转入单间病房。麻药过去,疼痛就开始钻心。章言礼来见我,我捧着一本专业书在看,装作很用心,脚上一点也不疼的样子。
苟全在旁边瞎着急,又不敢对章言礼讲实话。
章言礼在旁边坐下来,问:“疼吗?”
我摇头。
过去的许多年,我都把左腿脚腕的疼痛,当做是一场生长疼痛。
我安慰自己,一个人,从年幼时的少不更事,到成长为精疲力尽的大人,在青春期时,都不可避免地要经历生长痛,身体的疼痛在被窝里一点点挨过去,像毛毛虫的蜕变。
我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章言礼的名字,蝴蝶的翅膀在某个不经意的季节刻点扇动,神经牵扯到我的心脏,眼睛如同相机,将章言礼的某一个瞬间刻画成永恒。
喜欢章言礼,本来就是一个既幸福又痛苦的过程。
第31章
“疼就说出来,别自己忍着。”章言礼说。
他的手机一直响,他似乎看起来有几分不耐烦,随后把手机静音。助理又打来电话,因为连着打了好几个,章言礼已经打算把手机关机。
“接吧,万一有事情呢?”我说。
章言礼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很有耐心也很温柔地说:“就算现在外面世界末日了,也没有你重要。别想着赶我走,我知道我们蘑菇很坚强,再疼也能忍,但哥哥就想陪着你。”
章言礼这么温柔的时候可不多。他带着琴茧的手指翻着医院赠送给患者家属的不孕不育小册子,他眼睫很长,专注起来很认真,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主治医生李棉进来。章言礼赶紧招手让他进来:“给我弟弟瞧瞧,他刚才喊疼。”
“没……”我说,“有一点疼,还能忍,不碍事。”
章言礼赶紧把李棉拉进来:“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逞强。刚才疼得脸色都发白。”
李棉和章言礼相识已久,他说他不是第一次从章言礼口中听到我的名字。章言礼在动手术前和我讲过,李棉是他在做一笔医疗器材买卖时认识的朋友,正规留美医学博士毕业,让我放宽心,不要害怕手术。
李棉做完常规检查后,对章言礼说:“谁手术后不疼?你着什么急?”
章言礼说:“床上疼得小脸发白的人是我弟,我不着急谁着急?”
“行,你急。我先走了,你别忘了要请我喝酒的事情。还有我前段时间跟你提的,要追你的事儿,你是不是也该答复我了?”李棉问。
李棉的哥哥李斯在和章言礼做生意,他哥有一次走不开,就让他去见章言礼,谈合作。他一见章言礼就走不动道,他见章言礼以前,一直都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偏偏章言礼那天喝醉了,拉着他喊宝宝,章言礼漂亮,清醒时十分绅士守礼,喝醉后又十分黏人。
这样的反差,让李棉很好奇章言礼这个人。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暗戳戳地跟哥哥要了章言礼的联系方式,打算跟章言礼从朋友做起。
吃过几次饭后,他们关系是进了一步。但也只是朋友。
章言礼似乎在感情上有一种天然的呆滞,李棉示好几次,章言礼一点儿端倪都没看出来,还跟他哥俩好地开始称兄道弟,推销恒锦旗下的医疗保健品。
还是李棉前段时间自己挑明白,表了白,又送了花和手表的,章言礼才懂。
当然章言礼没有收他的花和手表,李棉猜章言礼有固定关系的伴侣。前段时间他听他哥说,章言礼和赵馨的表妹妙妙见过几次,他就拿不准章言礼的性取向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了。
李棉刚出病房,就见章言礼跟宝贝心肝儿一样,对着口中的弟弟嘘寒问暖。李棉摇摇头,觉得章言礼是弟控,正要提步离开,就见章言礼弯腰吻在他所谓的弟弟的唇角。
这实在是不像一个哥哥对弟弟会做的事情。李棉正想的出神,就见床上刚才还特紧张地看着他的小孩儿,正很警惕地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在注视他。
好像要把他的皮给扒掉,把他的血肉都给吃掉一样,仿佛他再敢靠近一步,他李棉就得被活生生地吃掉了。
那眼神就像护食的小狼崽一样。李棉实在觉得,不该出现在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学生身上。会有人对自己的哥哥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吗?
又或者,这两个人不是兄弟,而是情人?
李棉觉得自己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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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喜欢刚才那个医生?”我抓住章言礼要离开的手,不舍地放在嘴边,亲了他的食指和手腕。
章言礼尴尬着收回手:“没喜欢。我都有你了。”
“我是你的什么人?还是弟弟吗?还是说……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我看着他,目光像钉子一样,想要把他永久地钉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