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睡到快早上六点,外面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我以为是章言礼敲门,于是很高兴地去开门。门开后,原来是一根树枝被风从窗口卷进来,敲着门。
六点,月亮还没有醒来,我却已经完全清醒了。于是在门口蹲下来,想象章言礼是在外面迷了路,所以才不回家。
咪咪过了一个星期,过来给我送生活用品。她像花蝴蝶一样在厨房忙碌,将购买的零食、蔬菜、水果放进小冰箱,再帮我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收拾好。
“你哥挂念你,又很忙,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就把我叫过来了。”咪咪说,“你需要什么,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别自己一个人憋着不说嗷。”
“真的可以吗?我想我哥回来。”我说。
“有点难办,他出差去了。”
“你撒谎……”我坐在吧台的高凳上,报复性地将章言礼珍藏的一瓶罗曼尼康帝干红喝完。
章言礼没有出差,我昨天才骑车去恒锦公司楼下,看见他去上班。章言礼只是不想见我。
咪咪措辞说:“他是生气了。你知道你哥打算给你治腿吧?他看你看得比眼珠子都重。你呢?你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跑去跟人家跑半马。你哥不仅生你的气,还生他自己的气。”
“我就是想要他开心一点。反正恒锦和碧泉合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吗?”我说。
咪咪说,“小蘑菇,你哥不需要你很懂事,把自己照顾好,你哥就很开心了。”
碧泉和恒锦的合同决定续约了。苏焕给我发消息,邀请我一块儿去吃饭。
苏焕消息过来时,我和许殷默正在小熊酒吧喝酒,许殷默看见消息后,说:“你要是作为苏焕这边的人去跟他吃饭,你哥得被气死。”
“但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我说。
“那你也不能跟苏焕去啊?你站在章言礼的角度想想,你养了那么久的弟弟,突然反水跟着之前差点撤走的合作方过来吃饭,你心里会怎么想?”许殷默问。
如果作为章言礼,确实心里会不好受。可我是唐小西,我只是想见章言礼一面,见一面就好。
威士忌在手里的酒杯中轻晃,光线在金色酒液中迷了路,仰头喝下这些液体,就好像把思念一并咽了下去,挺不好受。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我好久没见他了。”我说。
许殷默哑然一会儿,随后说:“随你吧。我不劝你。你犟,没救了。”
出小熊酒吧,猫跑过来。它脖子上戴着粉色的蝴蝶结,不知道是谁给它戴上的。
“你看,他又把你丢下了。”我抱着猫,将它用外套包裹起来,塞到自行车前的菜篮里。小猫像花束一样乖乖地插进菜篮子里,抱着自己的尾巴,轻轻地咬。
碧泉和恒锦的代表们正式签完续约合同吃饭那天,我跟苏焕一块儿出席了。吃饭地点定在月徽,包厢是那种大的圆桌,月徽是许寄年的地盘,这也是许寄年变相为章言礼站台的意思。
章言礼见了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坐下之后,点了几道我爱吃的菜,但并没有把过多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他和苏焕谈恒锦未来对碧泉的规划,以及恒锦内部用户对碧泉的一些期待和建议。
恒锦的人认识我,但也仅仅局限于,我是章言礼某个很重要的人,章言礼极少把我带出来见人,统一都对外称呼我是弟弟,但我和章言礼并不是亲兄弟。
因此恒锦这边的态度很微妙。苏焕和章言礼挨着坐,我坐在苏焕的另外一边。别人敬我的酒,都被章言礼接了,他说:“我管得严,我家小孩儿不能喝酒,他的酒我接了。”
苏焕在底下悄声地调侃他:“放屁。”
章言礼听了也不恼,放下酒杯,继续冠冕堂皇地说些官腔话。
吃完饭,一伙人去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原本苏焕和我坐一辆车,章言礼有自己的车。到月徽门口,我和苏焕上车后,章言礼矮身就顺势坐了进来。
苏焕皮笑肉不笑地撵客道:“章老板这是干什么?放着自己的车不坐,跑我这儿蹭车来了?恒锦是连一辆让章总舒心的车都找不出了吗?”
章言礼笑着说:“恒锦当然比不上碧泉。小苏总的车舒服,我沾个光,蹭一辆舒服一点的车。酒喝多了,坐档次差的车容易晕。您见谅。”
苏焕从副驾回过头,骂章言礼:“放你爹的狗屁!从这儿到高尔夫球场才多远?你能晕车?”
“坐小苏总的车不会晕。”章言礼很绅士地说。
我的目光落在章言礼身上。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衬衫宽松,线条垂落自然,黑色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了搭在手上。他佩戴了一块腕表,是伯爵系列的,似乎很偏爱这一款。
见我看他手表,于是章言礼把腕表摘下来,戴在我的右手上:“喜欢吗?”
“喜欢。”
比起这块腕表,我更喜欢从他手掌传过来的温度。章言礼有许多手表,全都放在我用来放一些用不着的二手旧东西的箱子里,每一块手表的价格最少在十几万,名表和我初中没用完的橡皮擦、旧钢笔放一起。
咪咪每次来都要夸张地讲,小偷进来了都不会认为这些是真的名表,只会以为房子主人爱戴假货。
简单来说,就是名表放垃圾堆里,掉价。
章言礼不会管这个,他做事情,只图他自己喜欢。他不会管别人是什么看法,他向来随心所欲。
他有时候还说,他记得我八岁时,跟苟全一起,在家里拿橡皮擦做手术的事情。连是哪块橡皮他都记得。但他十几万、几十万的手表,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
高尔夫球场距离月徽不是很远,他们打了几局后,苏焕叫我上场。我没打过高尔夫,苏焕提出要来教我。
苏焕递给我一支球杆,我去接,苏焕的手掌落在我的手背上。
下一秒,苏焕的手被章言礼拍了一下,苏焕缩回手,章言礼的手掌就已经落在我的手腕上,覆盖住我手腕上的那只伯爵腕表。
“不劳烦小苏总。”章言礼说,“我家的小朋友,我自己来教。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一学就会,刚才看我们打那几局,现在估计都会了。”
苏焕问我:“真的?”
章言礼也看着我。
实际上,我刚才是在偷偷学。章言礼让我拿着铁球杆打一杆试试看。因为章言礼跟碧泉的人要谈事情,所以大家都没有选择下场打球。章言礼给我重新选了一支初级杆,将高尔夫球放在tee台上。
我挥杆,故意打偏,虽然让章言礼难堪了,但这样他就能正大光明地教我。
“抱歉。”我回头对章言礼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
苏焕笑着走过来,说:“看来还是得教。”
章言礼把领带松开,丢到旁边的靠椅上。侍应生拿了冷饮上来,章言礼让人重新再上一杯柳橙汁。
他握住我的手,从身后靠过来。我微微弓着腰,他的呼吸洒在我的脖子上,有一点痒,和猫爱在我的手掌间呼吸的感觉一样,但又比猫的呼吸更痒一点,因为猫不会让我的心脏也跟着痒。
“故意的?”他小声问,“为了丢我面子?”
“没有。”我撒谎。
“再跟我撒谎,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章言礼说。
我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了坦白:“是故意打偏。但也没有很会打,最多只能击中高尔夫球而已。也不是为了让你丢面子,只是为了让你教教我。想要和你走得近一点。”
章言礼在我耳边轻声笑:“跟我玩手段。你还嫩了点。”
“那你为什么上套?”我问。
“我乐意。”章言礼讲。
打了快三十球,我再到座位上休息,发现旁边桌子放了一杯柳橙汁。章言礼在和苏焕聊碧泉即将推出的美妆新品。
我很爱喝柳橙汁,但从来没有和章言礼讲过。从来都是别人给什么我喝什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把自己的喜好瞒的很好。
要走时,我们买的高尔夫球,还剩下十几个。苏焕和章言礼都不想打了。章言礼于是告诉我:“剩下的球你来打,打进洞就有奖励。”
“随便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章言礼的表情有几分难以控制,他似乎在犹豫,想要收回自己的话,但目光落在我兴奋的脸上,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句话收回,或许是觉得我是新手,也打不中。
“是,随便什么奖励都可以。”章言礼说。
十几颗球,一杆进洞,这对于新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对于很多老手来说,一杆进洞也很困难。
前面十五球都失败了,有几颗球虽然距离目标洞口很近,却仍旧没有进洞。
苏焕甚至没有想到我能够把球打得很标准,他对章言礼说:“你弟弟能够打到这种程度,已是很难得,别为难他了。”
章言礼说:“是,难得。那就算了,走吧。”
我立在原地,问他:“奖励呢?”
章言礼说:“没有了。”
“我想试试。还有最后一颗球,我可以。”我紧张地握着球杆,不甘心地将最后一颗高尔夫球放上Tee台,叫住章言礼,“哥,我想试试。”
第30章
苏焕很诧异唐小西如此坚持,作为一个初学者,铁了心要一杆进洞。就像在马拉松比赛上,一个瘸子硬是陪着他跑完了全程,死倔。
虽然他有意在放慢速度,唐小西才能追上他,但这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然而高尔夫球不会放水。一个新手,刚学会握杆和打球动作,就想一杆进洞,这怎么可能?
章言礼知道唐小西想要什么,自然知道唐小西的固执和他能够给到唐小西的奖励,是成正比的。
球被打出去,落在草坪上。并未一杆进洞,但球距离洞口很近。这端看章言礼肯不肯给我放水。
章言礼铁了心维护自己的清白,不肯给我一点甜头,高傲地说:“走吧。”
我失望地放下租赁的球杆,拿起章言礼的西服和领带,跟在他身后,将西服披在他肩膀上。
他回过头来看我,我对他说:“外面冷,外套要穿上。”
章言礼笑了:“你怎么不干脆叫我把秋裤也穿上。”
我一怔:“今天早上我看你穿了。”
章言礼揉了一把我的脑袋:“bb,你懂不懂什么叫开玩笑?我说的话你都当真,怎么我说让你别再喜欢我了,你又不当真了。”
我低头:“当过真的……就是太难受了,想耍赖,不想当真了。”
章言礼叹了口气,跟着苏焕并肩走了。
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苏焕对章言礼讲:“你信不信,如果你家蘑菇有尾巴的话,那尾巴耷拉下来,都快把这里的瓷砖拖干净了。”
章言礼回过头。
我睁大眼睛,开心地去看他。
苏焕杵了杵章言礼的手臂:“你看,尾巴扬起来了!”
章言礼嗤的一声轻笑,叫我:“bb,走快点。跟上来。”
和章言礼一起回到家。他洗完澡后,在客厅打开DVD,拿了一盘光碟放进去。DVD读取光碟,会发出很轻的类似蛇吐信子的声音。
我拿了睡衣打算去浴室,章言礼突然叫住我。
他的声音很温柔,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在那一刻,他的声音却像是黑洞,把我的五感都夺走了。我回过头那一刻,所有的感官好像都只为他活着。
“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奖励?和我交往?还是想要被我上?还是说你想要上.我?”章言礼问。
我觉得,我和章言礼的关系不该是这样。我们的关系,也不该被他这样轻易地用逗外面陪酒女一样轻飘飘的语气,说出口。
“我只是想要你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早点回家,照顾好自己。”我说,“我真的只是这样想的。没有别的想要强迫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