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谈嘉绪:【没有人说过,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你好过分!哼!】
或许当年高烧,确实是给谈嘉绪留有一点后遗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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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的春天集体在深秋叛逃,钟声在梦里发酵,爱意开始发芽,在温暖的拥抱和亲吻下开始结果。
“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你。”我捉住章言礼左手的无名指,丈量了一下他无名指的尺寸。
章言礼习惯性地用他的左手握住我的手,像骑自行车载我时一样。他手掌的茧子,在我的手心里,如丢向我的一颗颗种子,在我的手心里长出很柔软的嫩芽。
去栎阳前,我收拾好东西。去郊外的马场,看了一下星星。饲养员阿彪从马厩里把星星牵出来。我喂了它两把草,星星用脑袋来蹭了蹭我。
阿彪说:“你隔三差五地就来看它,它就跟知道你是主人一样,见到你就亲。”
“我过段时间就要搬去栎阳,来不了这么勤。”我讲,“对了,我能尝试骑一下lulu吗?”
阿彪有点为难:“lulu是章总的马,它性格有一点倔,一般的驯马师都不敢骑。”
“我想试试看。”我说,“你可以让驯马师在旁边看着。”
阿彪见拗不过我,只能找了驯马师过来。他把lulu从马厩里牵出来。我一靠近lulu,它就很不屑地朝我喷气。
我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脸颊,它低下头,吃我手里的草料。我熟练地上马,lulu挣扎了一下,也没有其他动作。
阿彪不可思议地说:“这匹马当年送到马场后,能够驯服它的驯马师就只有一个,后来这个驯马师调到别的马场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驯服它。章总来我们这儿玩,花了三个小时就把lulu驯服了。从此以后,lulu就只认他。”
我轻轻勒住缰绳,lulu不满地抬起头来看我,却仍旧没有把我甩下来。
“lulu认识你,知道你是章总的人,这不,乖乖听话了。”阿彪笑着说。
我骑着lulu,带它去马场旁边的小路。那条小路对面是白杨树林。曾经,章言礼说,只要我骑马到达小路尽头的白杨树,他就告诉我,对于我喜欢他这件事,他的看法是什么。
我骑着lulu回到马场,章言礼正在和阿彪聊天。章言礼见了我,很诧异我会骑他的马。他抬起手,拍了拍手掌,lulu就载着我走到他身边。
章言礼表扬了lulu,给它喂了一把草料。我顺势下来,走到他身边。章言礼把西装外套丢到我身上:“我的马怎么样?”
我夸赞道:“好骑。”
“跟我比起来呢?”章言礼开了个黄色玩笑。
我红了脸,没敢说出口,怕他生气,也怕阿彪发现我和他的关系。
阿彪不知是真的没懂,还是假的没懂,他哈哈笑,问章言礼要不要去马场上跑两圈。章言礼翻身上马,骑着lulu在马场上过障碍物。他在马上,眼神犀利,没有一丝笑容,如同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藏族男人。
男性生来慕强,没有男人会不向往成为章言礼,没有男人能够拒绝征服章言礼。但章言礼的强大,只能让他更讨厌那些自以为是黏上来想要征服他的男人,他对女人能够很温柔很体贴,对合作方也很周到,唯独那些围上来想要和他共度春风的男人,他不屑一顾。
章言礼在酒吧驻唱那会儿,认识的人很杂,上三流下九流的都有。因为出于对我的安全考虑,后来有许寄年赏识他,他才会这么拼命。
去栎阳那天的火车上,景色往后倒退,如同连环画一样。
天空是倒灌的河流,原野上的屋顶是孤单漂泊的船只。
我脑子里回想起章言礼那天晚上和我说过的话——
“宝宝发烧后,我以为他死了。我抱着他找诊所的医生,医生说他没有呼吸了,死了。”
“我给他做人工呼吸,做急救措施。没有用,他的身体凉下去了。”
“医生叫我给他办丧事。”
“我不死心,找我叔叔借了钱。我把宝宝最喜欢的那台旧电视也卖了,就这样凑了一千块钱,去更大医院,求医生把宝宝救回来。”
“我把宝宝放在医院外面的凳子上,我想,医院有这么多人医生护士和保安,肯定没有坏人的。但是等我去找完医生回来,宝宝就不见了。”
“我到处问人,他们说有个人把宝宝带走了。”
“我跑去找医生,调监控,医生被我闹烦了,找保安把我赶走。我跪在门口,求他们调监控救我弟。”
“有一个好心的主任,带我去调监控。但是人贩子的脸我也不认识,只知道他抱着宝宝出了医院。”
“我吸取经验,先去找市公安局的警察,怕拖延下去,真的找不到宝宝了。可是市公安局警察也不管,说让我去找区上的警察局先立案。区上的警察局只有一个警察在值班,他在前台抽烟,刷直播。他说我弟弟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医生根据诊所的诊断单告诉我,宝宝死了,就算找回来,宝宝也死了。叔叔劝我放弃,他可以给我经济上的帮助。”
“拖了差不多一年,我姑姑来找我,她开始管我,给我买吃的穿的用的。我后来,就当宝宝真的死了。我没照顾好他,我一直都在自责。所以遇到你之后,你叫我哥,我一听就烦。我真的不想再照顾一个小孩儿。”
“但你姥爷死了,你一个小孩儿怎么活?我就只能带着你一起生活。我想我要照顾好你,至少不能让你跟宝宝一样死了。你被拐子抱走当天,我手都在抖。我想,我又要弄丢我的宝宝了。我是真的害怕了。”
到栎阳后,我住进了横覃岛的房子。傍晚,我在海边散步,鞭毛藻让海岸边呈现出蓝色,如同海洋蓝色的眼睛一样。
苟全给我打电话,问我感觉怎么样,然后又说我没有必要跑这么远,在海城天天都能见到心上人不是更好?
我给他看海岸边的鞭毛藻,我说:“我总得学会离开他之后,怎么生活。爱一个人,不是得到,不是占有,我得要学会独立,成为一个能够让他依赖的人。”
“没有必要,你哥离了你就跟不能活一样。他昨天跑去小熊找咪咪,说怕你有分离焦虑症,说要开车来看你。咪咪就和他说,‘你也不看看谁有分离焦虑症?小西离开你之后没给你打过一次电话吧?你就开始焦虑上了,去sari那里多拿点儿药吧。’”苟全学咪咪说话,然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我刚安顿好,待会儿给他打电话。”我讲。
苟全忽然认真地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问他:“你之前不是想要和爸妈去另外的城市吗?为什么要为许殷默留下来?”
苟全咬牙切齿:“他逼我的。他拿我爸妈的生意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跟他留在海城,他就毁掉我家的生意。我那段时间恨死他了。你说我们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学,谈个恋爱分手而已,他至于吗?”
我笑了笑。许殷默要是知道苟全是这个想法,估计得哭。
第48章
横覃岛像是一座风土人情的展览馆,东边是摩登和现代的五星级酒店度假区,西边是原始的居民老厝。岸边是搁浅的粉色贝壳,潮汐每一次退却,它们就好像得脸红一次。
我将卉卉阿姨的老屋收拾出来。天井里种植的芒果树的叶子已经掉过一次。揾桲树依偎在芒果树旁边,像小狗依偎着小猫。
章言礼给我打来电话。
他讲:“你到了栎阳要乖,一定要住我给你买的房子。谈氏地产比起恒锦是要好一些,你工作也不要太累。过两天我来看你,你不要到处乱跑。”
他说了一大堆话。
我插话道:“哥,我去横覃岛了。”
“去住老屋了?”
“嗯,想要去看看卉卉阿姨的房子。现在是你的房子了。”我讲。
章言礼笑着说:“是你的房子,你十八岁成年后,那套老屋就已经转到你名下。”
“我种了两棵果树,一棵芒果,一棵揾桲树。你喜欢那一颗?”我问他。
“当然是芒果。你放在我衣柜里的那种黄色果子,香味太奇怪。又不能吃,丢了你又要生气。”章言礼讲。
我坐在屋檐底下,水蝇扑在我的塑料拖鞋上,橙色的灯泡上围着许多灰色的蛾子,我错了戳芒果树的小芽,对章言礼讲:“那你是小猫。”
章言礼哈哈大笑,问我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只是开个玩笑,没有必要一定要听懂。”反正你连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件事,你都搞不明白,小猫小狗和芒果揾桲的比喻,你还是不要懂好了。
我在栎阳待了两个月,迎来四月暖春。
章言礼提出要来栎阳为我庆生,许殷默和咪咪纷纷说要来,他们被章言礼拦下来。
咪咪打电话给我告状:“你知不知道你哥有多坏?他说他是你男朋友,他要来陪你度蜜月,不让我和许殷默过来找你。他对你的占有欲也太强了!”
咪咪再一次重复:“他对你的占有欲是病,得治。”
我很喜欢章言礼对我的占有欲,这几乎等同于爱了。
四月十六日,我下班回家,打开门,看见谈嘉绪张开手臂要去抱章言礼,章言礼躲开,谈嘉绪扑空了。
“哥。”我把手里的蔬菜和肉放到桌子上。
“我帮你。”章言礼把蔬菜和肉分门别类放到冰箱里。
谈嘉绪哼一声,挤在我和章言礼中间。
我笑了一下,当着他的面,喊了声哥,章言礼回过头,我吻在章言礼的嘴唇上。长久以来积蓄在内心的不满,终于报复了回去。
谈嘉绪是章宝,我不能对他不好。谈嘉绪对章言礼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不能跟谈嘉绪闹矛盾。
我心里一直都知道,我一直在给自己上枷锁,要禁锢自己的感情,要封闭自己的难过情绪,要让自己大度体谅章言礼。我享受了本该属于章宝的十多年的人生,我把忍让当成了我应做的义务。
事实上,不该是这样的。
谈嘉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推开章言礼道:“你干嘛亲他?他又不是你亲弟弟。我才是你的弟弟!你干嘛要跟他好啊,他抢了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你干嘛跟他好啊!”
谈嘉绪看起来要碎了。
章言礼揉了揉谈嘉绪的脑袋:“你和宝宝有什么好比较的?他是我对象,你是我弟弟。”
谈嘉绪眼睛红红的,他小声说:“我懂啊!我知道啊!但是我还是会难过!你对他比对我都好,我不要!”
谈嘉绪扒掉沙发旁边阅读灯的电线,高高举起了,就要砸到地板上去。
章言礼看他。
谈嘉绪小心翼翼地把阅读灯放到地板上,然后盯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很委屈地模拟了一下物体碎掉的声音:“砰——”
我没有忍住,靠着章言礼的肩膀,笑出声:“谈嘉绪,你怎么又笨又可怜的。”
谈嘉绪哼了一声,像蜗牛一样抱着阅读灯,蹲着挪到沙发上,他说:“你可以说我可怜,不许说我笨。”
谈嘉绪一个人闷在沙发上,像锯嘴葫芦,不肯讲话。
章言礼去厨房做饭,我跟进去。
今天的晚饭是买来的明炉梅子鸭。章言礼拆开一次性打包盒,夹了里面看起来最嫩的一块肉,给我,说:“小绪没有坏心思。”
“我也没有。”我说。
“我知道你没有,你是我的宝宝,你心地善良,不爱争抢,心思敏感,我都知道。”章言礼宽厚的手心,落在我的后脑勺上,然后微微用力,我的额头抵着他的。
他讲:“要是生气了、难过了,就来找我告状,找我说。不要自己闷着。你可以像小绪一样,生气就摔东西,就算你把家里的东西摔得稀巴烂,我也不会说你。”
“真的吗?刚才谈嘉绪要摔你的灯,你都不高兴。”我讲。
“因为那是你买的东西,我不能不认真对待你的东西。你懂吗?”章言礼说。
章言礼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感情的人,他笨拙地试图把那些藏在他心里的话,一点一点拆开了、揉碎了,直白地告诉我,他真的很在乎我。
“也不用那么认真对待,只是一盏灯。”我试图宽慰他。
章言礼笑,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我的心跳加速,心动难耐。他说:“用的。我们宝宝买的东西,就是很稀罕的东西。”
我牵着他的手,捏了捏他指腹的茧子,倾身吻在他的唇上:“哥,你也是我的宝宝。”
章言礼脸色涨红,先是抽回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把我推出厨房:“下回别这么肉麻兮兮地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