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杯燕
“吃饭没?”
喻越乐如梦初醒一般,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正经地吃早餐午餐,只是出门前随手捎了一包饼干填肚子。
他一边从冰箱翻出刑游留下的肉包子,一边回复喻嘉珩:“没呢,刚上学回来,感觉我人生无望了。”
喻嘉珩几乎秒回:“又怎么了?不是赶完作业了吗昨晚。”
喻越乐顿了顿,还是不想让姐姐太担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复她:“没事。”
肉包——喻越乐低下头看它,白白胖胖的,非常诱人,他顿时感觉自己已经五百年没吃过真肉了。
面团经过三醒三揉,包子皮光滑劲道,刑游把肉馅分开,一半炒熟,淋上热油,再放去和另一半生肉搅在一起,光是当时肉馅端出盘就把一群人香迷糊了。
喻越乐将它放去复蒸,端出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白雾从白皮肉馅里腾升。
他顾不得烫手,拎起一个用了吹了几大口气就咬了下去。
肥瘦相宜的肉馅香气四溢,经过精细刀工切成细腻肉糜,又经过葱姜蒜和香油等调味,口感丰富又鲜美,紧接下一秒,浓郁的汤汁便轻轻在口腔内绽开,汁水四溅。
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被这份肉香熨得服服帖帖的。
喻越乐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吃到美食应该是幸福快乐的,可是这股熟悉又遥远的中国味道却又让他一瞬间鼻子酸了起来,尤其是今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喻越乐的眼眶一下子便又红了,委屈在此刻才迟迟涌上心头。
他想,凭什么;他又想,为什么;最后他想,怎么办。
想来想去,喻越乐没想出个理所然来,包子却实实在在地被吃完了。
他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包子笼,在纷纷乱乱的思绪里提炼出最清晰的那个念头。
他给喻嘉珩发出一个“我会一直视监你的”的小熊紧紧盯着镜头的幽暗表情包,附上简洁一句话:“我将一辈子追随昨天的那个厨师。”
第4章
没有关注喻嘉珩后续回复了什么,喻越乐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转头就开始打游戏。
英国留学生的感受大相径庭,大部分会分为两类,一种是非常不适应,无论是阴雨连绵或风大作的天气,还是除了酒吧就剩超市和集市的无聊日常活动,都让留子们极其容易感到孤独和烦闷。
喻越乐属于另一种人。他乐得宅家,最爱没课的时候窝在被窝里看书或者打游戏,放松的时候就选择听歌、看书、做家务,喻嘉珩之前有一次打电话问他近况,还感慨说越乐变得内向很多啊。
喻越乐一边在星露谷当农民一边抽空回她:“我本来也不外向。”
以前外向只是因为社会需要那样的人,现在他终于有了选择的机会。
不用再被人际交往裹挟,不必再刻意迎合热闹。
喻越乐一口气在游戏里爽玩了足足快五个小时,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上十点了。
英国常年阴天,日落又早,喻越乐不需要阳光来维持好心情,干脆把窗帘拉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地宅,于是经常容易在时间里迷失,等饿了才想起来要吃饭。
平心而论,喻越乐的做饭环境条件称得上优越。
因为他租的这个房子有明火灶台。
这在电磁炉遍地走的英国可谓弥足宝贵。
但喻越乐做饭的技术差得令人发指。要么炒焦变成一堆乌黑麻漆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产物,要么变成一坨难以言说的诡异史莱姆。
之前有一次喻越乐蒸鱼给姐姐吃,端出来发现外表皮肉已经又焦又韧堪比风干五百年的腊肉,内里却还是血肉交融。
喻嘉珩拿起筷子又放下,点头赞叹:“很新颖的争夺家产方式,福尔摩斯来了都不知道我怎么死的。”
喻越乐愤愤:“有那么糟糕吗?你还没吃呢!!”
喻嘉珩嗤笑,扬扬下巴:“那你吃。”
喻越乐眼观鼻鼻观心:“算了,点外卖吧。”
可惜喻嘉珩是个太人美心善的女人,即使自己的弟弟每次做饭产物跟如厕产物并无差异,也还是在对方出国后给他安排了最好做饭条件的房子。
当喻越乐还在纠结是住studio还是ensuite的时候,喻嘉珩大手一挥,把地址名片和钥匙塞给喻越乐,说,去住吧。
喻越乐眨眨眼:“啥意思,你英国还有房啊?”
“......”喻嘉珩毫不客气给喻越乐一个脑瓜崩,“我朋友的房子,出租的了,有事你联系二手房东吧。”
喻越乐不讲话,好半晌接过钥匙,感慨:“我这样好像一个吸血包哦。”
他从小到大都有点乐天派的意思,但毕竟顶着那样一张漂亮脸蛋,少不了恶意的评论甚至经历,喻嘉珩知道自己的弟弟其实本质敏感,只是爱用逗比属性掩盖自身的细腻。
喻嘉珩叹了口气,揉了把他的脑袋,说:“得了吧,这才哪到哪呢,又不是我买房给你住,房租不还是你自己交。”
“不会交水电或者要维修什么的都记得联系房东哈。”喻嘉珩叮嘱他。
......
喻越乐谨记叮嘱,并在这个倒霉了一整天的晚上发讯息联系对方。
喻越乐:“晚上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不小心把这个台灯损坏了,请问该如何进行赔偿?真的十分抱歉。”
他附上一张照片。
图中的落地台灯是实木复古款式的,灯杆是北美黑胡桃打造的,纹理自然温润,底部做了复杂的镂空花纹编织,东南西北分别有四枚水晶镶嵌,灯罩是乳白色的,分不清什么材质,平时开灯映射出来会是一种很舒服的浅色光,不会太暖黄,也不太冷白。
如今这盏台灯明显地破了一大块,灯罩只剩下了半边,碎掉的边缘坑坑洼洼,显得可怜又丑陋。
喻越乐很喜欢这个房子里绝大部分的原始家具,感觉原主人审美让人看得很舒服,因此大部分家具都没换,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主要是他也没钱买新的!!!
今晚的事纯属意外。
中介房东几乎秒回:“我的天!!”
中介房东:“怎么回事,你对它做了什么?”
中介房东:“这不是我的东西,我需要问一下房子的主人。不过你放心,他是我朋友,脾气很好。”
喻越乐这才想起来这个房子是姐姐朋友的,这个房东也并非原主人。他叹了口气,说:“麻烦您了。”
这个房间里一切家具看起来都漂亮得令人发指,价格肯定不菲,不过喻越乐看着手机识图出来的价格,还是吓得差点咬舌头。
一盏台灯五位数。
喻越乐立马发信息给亲姐:“你给我租的这个房子的主人是哪个朋友啊?你帮我问问他缺不缺奴隶。门口站着鞠躬欢迎回家那种仆人,擦鞋也行。”
喻嘉珩昨天就回了国,现在还在倒时差,刷着手机正无聊呢,看到此条信息乐得笑出声。
她手指飞快地打字。
“就是你昨天要誓死相随的厨师。”
与此同时,房东也回了信息。
“这个是他的电话。他叫刑游。我想你应该直接和他联系沟通比较方便。”
喻嘉珩看热闹不嫌事大:“咋了呢,把人房子烧了啊?”
喻越乐叹气:“没那么严重。但弄坏了他五位数的台灯。”
对面立马装死不回信息了。
喻越乐撇了撇嘴,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不会让你帮我赔的。”
“那就好。”喻嘉珩满血复活地秒回。
其实喻嘉珩现在手上戴的戒指都能买十盏这个台灯了,但她挺爱逗一下弟弟,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自己解决,自己看个八卦热闹也开心。
何况......
喻嘉珩挑了挑眉,想起今天早上下飞机的时候收到刑游的信息。
对方说你弟弟半夜偷偷哭泣不小心被我看见了,很抱歉,希望他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你方便的话也可以关心一下他是否遇到什么困难了,异国他乡哭得那么惨,实在可怜。
喻嘉珩眯着眼,很快地回复:“谢谢提醒。”
紧接着又打趣道:“你见到越乐了?感觉我弟弟人怎么样?”
刑游过了五分钟才回复:“很好看。”
哟呵。刑游可很少这样正面从客观角度评判人的外貌,被朋友问自己的弟弟人怎么样,第一反应大概都是说“人挺好”“友善”“很好相处”,或者“没怎么接触不太了解”吧?
喻嘉珩笑吟吟,不再追问,反手趁弟弟上学前打电话过去问个清楚,于是从喻越乐口中得到了“好吃到想跪下喊主人”的尴尬场面完整版,笑得没力气,直接在机场靠着柱子蹲了好久才站起来。
这边喻嘉珩还在躁候八卦,那头喻越乐已经在床上翻滚十个来回并尖叫了三次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打电话给刑游。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
刑游的声音温和清淡:“Hello?”
“Hello......呃不是,你好。”喻越乐差点卡壳,捋舌头好半天才顺直,“我是喻越乐,是喻嘉珩的弟弟,也是你英国这个房子现在的租客......”
喻越乐顿了顿,似是不知道怎么描述下去了,开始犹豫要不要报上地址。
因为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刑游万一在英国不止一套房子呢?!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个人都买五位数的台灯了,还跟喻嘉珩这种人做朋友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刑游笑了笑,说:“我知道。刚刚中介跟我说明了情况——你是不小心撞到它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喻越乐一拍桌子:“说到这个,谁昨天在客厅绑的气球!”
喻越乐打完游戏感觉有点饿,去泡了泡面敷衍肚子,看见冰箱居然有新鲜的橙子,大喜望外,立马美滋滋切了一个来吃。
一边吃一边等泡面的黄金三分钟,他便去客厅晃悠,看到了昨天大家来聚餐绑的几个气球居然还没解,于是伸出手便要去拿下来。
刑游听到这里皱起了眉:“你吃完橙子还没洗手吧?”
“对。”喻越乐的声音低下来,有种被家长审问的压迫感,“我忘记了......橙子汁碰到气球会爆炸。我被吓一跳,没站稳,往旁边摔了,不小心就弄倒了你的台灯。”
“真的很抱歉!!”喻越乐恨不得电话里也能甩一堆滑跪的表情包以表自己现在的忏悔和崩溃,掷地有声地保证:“我一定会原价赔给你的!”
刑游今早飞来德国,虽然不用倒时差,但参加会议又应酬,连轴转了大半天,脸上也有了倦色。
饭局结束后半夜坐车来了科隆大教堂,如今站在莱茵河畔,周围行人匆匆,他叹了一口气,带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电话那头的喻越乐:“受伤了没?”
喻越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
刑游很有耐心地重复:“受伤了吗?那个灯罩是玻璃材质的,打碎了很容易划到手,何况你还摔倒了。”
喻越乐低下头,自己的手心还在流血,先前他不是没发现,只是感觉不严重,也不太痛,想着划破一道口子不算大事,有空再处理就好了。
比起这样无关痛痒的一道口子,还是五位数的赔偿更能让他牵肠挂肚。
但是此时此刻,喻越乐举起手掌放在眼前端详,掌心的纹路已经变得殷红,后知后觉的刺痛也弥漫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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