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啥?”
“咳。”沈奕尴尬地咳嗽一声,“没有,我见你的时候一直觉得你杀气蛮重的,所以给你起了这个外号……”
“……神经病。”杀气哥骂他,“老子叫谢未弦,给我备注好了,初月如弓未上弦的未弦。”
“你名字太帅了吧。”沈奕说,“好的,有什么事吗,谢警官?”
“哦,你那个疯了的同学。”谢未弦说,“你们学校非要他回去,签一份什么协议,所以我和另一个刑警今晚押他过去一趟。”
“他父母顺便也跟着来,说去宿舍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不过得在见完校方领导之后,大概要八九点钟。”
“给你打电话就是告诉你,那段时间你呆在宿舍里,看着点他们,不然你留个空门的话,可能会被他父母顺走什么东西。”谢未弦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有道理,”沈奕谢过他,“行,我知道了,谢谢哥。”
“谢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外面。”沈奕说,“出来吃饭。”
“…………你有病吧,”谢未弦说,“这么大雨,你出去吃饭?!”
“对啊,我也觉得我有病。”沈奕呵呵干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出来吃饭啊,不出来就一直心痒痒,都要心肌梗塞了。”
谢未弦沉默了很久。
他安静得沈奕都怀疑电话被挂了。他拿开手机,一看界面,确定还是在通话中,才把手机拿回来:“谢哥?”
谢未弦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
“别去医院,”他最后只放下一句,“医院看不见。带回你宿舍就行,自己会醒的。”
他挂了电话。
听着对面“嘟嘟嘟”个没完的电话回音,沈奕一脸懵逼。
他边心说什么东西,边把手机塞回了裤兜里。
大雨伴着雷声,轰隆隆地响彻在天地间。
雨水几乎是湍急地打在伞上。这把沈奕用了很久的骨灰级老黑伞几次三番撑不住,一路上翻折过去十几次,连沈奕这位一米九的人高马大的男大都差点跟着飞出去。
他真想给自己点一首强风大背头。
沈奕咬着牙,硬是扛着这么大的风雨,带着红军远征一般的精神,“翻山涉水”地来到了田野家。进门时他已经成了个落汤鸡,在一众店员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写着“这么大雨怎么还有人来卧槽啊好纯的神金”的震惊中,点了一份朴实无华的牛肉芝士辣白菜盖饭。
吃完饭,他站在门口,在店员“谢谢惠顾”的送客声里,望着外头的雷雨交加,还是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沈奕叹了口气,撑起伞,往回走,继续和大雨斗智斗勇。
走到一半,在伞第十九次翻起来又被他折回去之后,雨小了些。
沈奕抹了一把湿透的老脸,不禁有些想哭。
心里感叹老天终于放过他了,沈奕抬起伞走了几步。
在一个漆黑的小巷口前,沈奕停了下来。
他转身,面向小巷。
这是一条扔垃圾用的小巷。只不过荒废数年,四周邻居又什么都往里扔,保洁阿姨都不太愿意来打扫,一袋一袋的腐烂垃圾堆满小巷,蝇虫遍地飞。
里头恶臭重重,难以细嗅。
天黑了,里面连盏灯都没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可有股强烈的气息传来。
沈奕鬼使神差地收起伞,低身把伞放在门口,顶着雨往里走去。
小巷倒是没那么狭窄,只是脚下都是垃圾,行走起来十分不便。
沈奕捂着鼻子,一步一步往里走去。他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照着前方。
他被熏得直咳嗽。
他拎高手电筒,往里照去,想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
突然,手电筒扫到一大滩红。
沈奕顿在原地。
他把手电筒转回去,照亮那一大片血红。
一片垃圾袋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了一身黑的人。他手里握着一把插到自己脖颈上的刀,歪斜地半躺在一片垃圾袋上,两眼紧闭。
血已经蔓延了半条小巷。
沈奕脸上顿时褪去血色。啪嗒一声,手机掉落在血泊之中。
手机掉落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温默。”
他失神地喃喃了声,随后低身捡起手机,朝那人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温默!!”
第028章
“温默!”
沈奕喊着他, 急得没看脚下,被一袋垃圾绊了一跤。他结结实实地摔在温默的血泊里,血水溅了一脸。
顾不上抹掉脸上的血水, 沈奕连滚带爬地爬起来。
他跑到温默面前。
蝇虫在四周飞舞。
温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紧闭着双眼,眉头皱起,面露痛苦。
沈奕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太过紧张担忧,沈奕已经气喘吁吁。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眨了两下红得跟要流血似的眼睛, 抬手抹掉模糊了视线的血水。
“温默,”沈奕轻轻摇晃他,语尾颤抖, “温默,你别吓我……”
温默神色不动。
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沈奕坐起来些,伸手把温默握着刀的五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温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沈奕没费多少力气就让他放开了手。他抓着温默的肩膀,把他侧过身来, 让那刀捅进去的地方朝上。
刀已经没了一半进他的脖子。
望着一直往外流血的刀口,沈奕气喘吁吁地僵住了。
沈奕脑子发木。
然后呢?
怎么做?
血漫过他身下,往外流淌, 被雨水冲刷得稀薄几分。
他突然一片茫然。
刀是不能拔的,拔了只会让血喷得更多。
正惘然时, 温默脖子上的刀突然黯淡了颜色。刀身逐渐漆黑, 最后一声脆响, 炸成一片黑色光尘, 在雨里飘飘扬扬地消散了。
“小儿郎……”
沈奕一惊,回头。
巷口外没有人, 却有熟悉的歌声从外面飘进来。
歌声吟唱着:“小儿郎,小儿郎,天亮了,快回家……”
雨夜深重。
歌声从远处飘来,颇为诡异。沈奕赶紧爬起来,挡在温默身前,生怕巷口那边要突然飘进来一只鬼。
歌声依然唱:“莫等天黑再回头,夜深夜重夜难归……”
“莫等天黑再回头,夜深夜重夜难归……”
声音飘扬,而后渐渐消失在耳畔。
直到歌声消失,巷口外都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沈奕松了口气,回过身。温默还是闭着双眼,没有醒来,可他眉头竟然舒展开来,神色变得安然,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沈奕低身下去,见他脖子上的刀口也不再流血了。
仿佛是被刚刚那阵歌声给疗愈了,他身上的一切都在须臾间好转了许多。沈奕懵了半晌,不太明白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
他对着温默沉下两膝,跪了下去。
雨水打湿了温默的脸庞。有丝丝缕缕的血水从他脸上淌下来,沈奕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
他将温默左边脸旁的头发掀了起来。
一大块血肉模糊的伤映入眼帘。那块儿皮肉都烂了,像是被谁用力砸过。
沈奕心一抽,下意识地张嘴,一句骂人的话裹着怒火到了嘴边。
但话语硬生生止住了,沈奕没骂出来。
他皱起眉,看了半晌,收回手。
沈奕叹了口气。
雨还在下,天色已经黑了,这漆黑的巷子里,只有沈奕手上的手电筒发着亮光。惨白的光下,温默的脸上像被覆了层苍白的膜,越发没有血色,那些血水像一条条蜿蜒的蛇,从他脸上吐着信子爬下来。
“不管是江奕,还是现在这个我,”他低声对着温默嘟囔,“都不能把你放在这儿不管,是不是?”
“哪怕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
直到沈奕背着温默回到宿舍,雨都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