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万岁 第31章

作者:饭宝六 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成长 日常 近代现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翻过身,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枯树上。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灯的缘故,杨嘉树觉得那树影巨大,在风中微微摇晃,好像一头巨大的野兽,向他露出尖利的獠牙。杨嘉树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唰”地一声,室内被纯粹的黑暗填满了。

他回到床上,打开手机微信,发现顾琢成发了新的朋友圈,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个熟悉的人,杨嘉树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就是一张很普通的聚餐照,但是,顾琢成身边坐了一个女性,她很漂亮,大波浪,敞开的风衣外套下是尽显女性柔美的花边领衬衫,不知道是拍照角度给人的错觉,还是他们本来就这么亲密——杨嘉树看到她几乎依偎在顾琢成的怀里,而顾琢成嘴角含着笑,手从她的后背伸出来,对着镜头举杯。

是Vivian,那个跟他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在各方面都很配他的,新时代优质女性。

杨嘉树感觉气管好像让人掐住了,喘不过气来。

可是——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他木然地想,他们是好朋友,就算发展成情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能阻止,还是要拆散他们——用什么身份,和什么手段?

杨嘉树感觉自己的心又在像海绵一样在往外排污水,他感受到强烈的嫉妒、不甘,想不顾一切地把顾琢成抢过来,和他表白,把他绑在床上,蒙上眼睛、套上绳索,让他身上刻满自己的痕迹——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他属于谁,休息从他这里抢走他。

杨嘉树想着,心里甚至产生强烈的怒意,他拨通顾琢成的电话,一开口,就是一句逼问:“你在哪里?”

顾琢成说,有些不明所以:“我在家啊,怎么了?”

杨嘉树攥紧拳头,心里有个声音在暴躁地吼,说啊!问啊!问问他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想亲她、抱她、跟她上床的关系——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精心掩饰的平静:“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安全到家。”

“刚到。”顾琢成说,语带调侃,“这么关心我啊。”

——是啊。关心你,我这么关心你,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还是只是假装不知道。一瞬间,杨嘉树几乎想这么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然后躲在暗处欣赏我的狼狈、我的煎熬,我经年累月因此而生长出的无止尽的痛苦。

杨嘉树紧紧抿着嘴,大脑和心脏同时感知到一股剧痛,他想大喊,想尖叫,想叫顾琢成不要再装了——可是他开口,大脑彷佛在执行什么诡异的程序一样,他听见自己说:“不是关心你。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照片了,你旁边那个美女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电话那头,顾琢成很明显地停顿了。

他在想什么?想说她是我未来女朋友,你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吗。杨嘉树咬住下唇,牙齿用力,直到舌尖尝到一股腥味。

顾琢成说:“她是程雨薇,以前上游的同事,你见过她的。”

“哦,我想起来了。”杨嘉树的表情木然,大脑也是混乱的,可是他身体里有一套应对顾琢成的程序,此刻正在自动运行,“她不是跳槽了吗,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业务上有合作。”顾琢成简短地说。

“这样啊。她好像变漂亮了。”

啪嗒。天花板上掉下来一滴水,重重砸在杨嘉树脸上。

啪嗒、啪嗒。很快,水越来越多,杨嘉树的世界在下雨。

顾琢成又说了句什么,杨嘉树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说:“后天你来我家吧,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杨嘉树泡在水里,一切声音都像是从很深、很深的海底传来。

“等你来了再说吧,我等你。”

挂断电话,杨嘉树彻夜未眠。他实在是恨透了自己,世界上最懦弱的人都要比他有勇气——不过就是爱上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不敢说的?

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就是绝交——绝交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除了这个朋友,你就没有其他朋友了?

有。

可是这个世界上,顾琢成只有一个。你把你的心放在他那里,早就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现在你要把这颗心要回来,无异于做一场器官切割手术,你能忍受这份痛苦吗?

——可以的,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你已经受够了,不是吗。

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终结一切痛苦、走向新生的机会。

到了约定的那天,杨嘉树早早就起来做准备,天气有点冷,穿多了会显得臃肿,所以他选了风衣外套+薄毛衣的搭配,裤子就是普通的休闲裤,去镜子前一照,很好看,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心动的程度。

门铃响,他去开门,订的花到了,一捧圣洁的白玫瑰。

送花的是个年轻女孩子,见到杨嘉树眼前一亮:“您好先生,这是……您订的花?”

杨嘉树微微一笑:“是的。”

女孩的目光扫到鲜花中间夹着的卡片上,是一句表白的话,很简短,简短但有力:

“I Love You,Forever & Always。”

她把花递给杨嘉树,衷心地说:“祝你表白成功!”

“谢谢。”

第39章

杨嘉树捧着花, 在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他很紧张,紧张到手指都在颤抖,这个时候他不敢自己开车, 于是选择打车到顾琢成家。

下午五点半, 正好是晚高峰, 车子在高架上堵住了。杨嘉树的心从出门那一刻开始就在跳, 他紧张, 却又满怀期待, 也许、可能, 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顾琢成也喜欢自己呢?假如他表白成功,那么, 在顾琢成家里, 他们会发生什么?也许会接吻,情难自禁的话, 也可能会□□,可是他什么都没准备……杨嘉树被自己大胆的想象给吓住了,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他深呼吸,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可能。可是,万一表白失败呢?

顾琢成肯定会很讶异, 杨嘉树都能想象到他惊讶的表情了,没准还会惊慌失措:“嘉树,你……我,对不起,太突然了, 可是,我是个直男啊,我只喜欢女人。”

哗啦——

杨嘉树刚刚还火热的心瞬间被这盆冷水给浇灭了。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也是有这个可能的,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距离顾琢成家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又堵住了,杨嘉树的内心有点焦灼,忍不住频频伸长脖子往前看。司机见状,说:“帅哥,你赶时间啊?前面路口最近在施工,堵得很,没个十几二十分钟过不去的。”

“啊?”杨嘉树愣住了,眉毛轻轻地拧起来。

赶——他倒是不赶,现在时间还早。可是这样坐着不动,实在是焦灼,简直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杨嘉树想了想,对司机说:“师傅,你放我下来吧,我有急事,要迟到了。”

下了车,杨嘉树小跑着往顾琢成家赶。

风把他的衣摆吹起来,今天气温很低,扑面而来的风已经有了冬的模样,杨嘉树奔跑着,心也很轻盈,也许是终于选择把这份心事说出去,让他提前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怎么不早点做这个决定呢?早一点,就不用这么累——

啪嗒。

一滴水砸进杨嘉树的眼睛里。他眨眨眼,心想这是自己的汗水。

可是很快,更多的水滴砸了下来。杨嘉树这才意识到下雨了。

他跑得更快,要在自己彻底淋湿前赶到顾琢成的家里。

可是好像天不遂人愿,杨嘉树绊到一粒石子,“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杨嘉树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花,可是来不及,他摔出去,花也摔了出去。

好痛。

膝盖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杨嘉树忍着痛爬起来,去捡自己的花——没摔坏,可是在淋湿的地面滚了一圈,它脏了,纯白的包装和部分花朵沾染上一些污水,没有了一开始圣洁的模样。

对了——卡片呢?

很快,杨嘉树在绿化带的缝隙间找到了它,没有意外,被水淋湿了,有点脏。

这一刻,杨嘉树的内心是茫然的,没了花,他要怎么表白?

其实,没花也行,用嘴巴说、用行动表示也一样。况且花也没坏,擦擦就变干净了。

杨嘉树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这条路有点陌生,似乎不是去顾琢成家的路。

心中的茫然更甚,杨嘉树掏出手机,点开导航系统,输入顾琢成家的地址——

距离:3.2公里。

他走反了。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杨嘉树的心头。身体在往下坠,比他的身体先掉下去的是他的花,然后他蹲下来,捂住脸,难受地哭了。

什么都在跟他作对,拥挤的路况,突如其来的雨,还有他蠢到可笑的方向感。

但是,比起这一切,杨嘉树发现阻挠他表白的最大的敌人——竟然是他的心。

不愿意欺骗自己,可杨嘉树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把这束花送出去,即使他排除万难,去到顾琢成家门口,在开门的前一秒,他也会把那束花扔出去——

因为他承受不住失去顾琢成的后果。

只要他想到,就会恐惧地浑身颤抖,他的生命中,能失去的差不多都已经失去了,只剩下顾琢成……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所以哪怕是这样做朋友也好,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还能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就好。他不会再奢求更多的。

杨嘉树站起来,往正确的、顾琢成家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把杨嘉树全身都淋湿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会移动的树,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来,贴着树干往下,一路流进他扎根的土壤里。脚下越来越重,他像是拖着千军万马在往前走。

眼前一片模糊,夜幕中,那些红色的、黄色的、五颜六色的灯被雨水和泪水溶解成一片看不清形状的光影,杨嘉树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艘船,双手变成两只船桨,只有用力前后摆动才可以让身体往前移动——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碎掉了,疼得他无法呼吸。

不知道走了多久,手机响了,杨嘉树擦擦眼泪,看到来电显示是:顾琢成。

这个名字像是某种催化剂,使他的心疼又加剧了一些。他走到前面的公交站底下,擦干净自己的脸,然后把湿掉的头发往后拢,调整呼吸,给顾琢成回过去。

“喂?嘉树,你到了吗。”

熟悉的声音,像铁锥一样敲在杨嘉树的心房上,“……顾琢成,不好意思啊,刚刚领导临时通知加班,我现在得赶回台里,不能去你家了。”

顾琢成停顿了一会儿,明显让这个消息打得有些猝不及防:“这么突然吗?”

这好像失望一样的语气瞬间让杨嘉树憋住的眼泪喷涌而出,鼻子堵住了,他捂住听筒,用湿透的衣袖把满脸的眼泪、鼻涕擦干,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对啊。我也没办法,我问领导能不能请假,领导说不能,否则就让我明天也不要去了。”

“哦。”顾琢成说,“你感冒了?”

“嗯,最近不是在降温嘛,可能衣服穿少了,就感冒了。”

“……多穿点,最近降温了。”

“知道了。那……”杨嘉树轻轻地说,“我们改天再约。”

“……”

“挂了。”

“等等。”顾琢成叫住他,“嘉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杨嘉树说,但是他很快想到那张照片,那张让顾琢成看起来很幸福的照片,美人在侧、事业有成……担心听到什么让他心碎的消息,所以杨嘉树先发制人,决定由自己宣布这个“噩耗”,“不会是你跟那个什么程雨薇……还是杜雨薇,在一起了吧。”

“……”

沉默。沉默是什么意思?默认吗?杨嘉树揪住自己的衣领,心痛到极致,已经开始出现麻痹的迹象,挺好的,他想,那就达到爱的最高境界好了,祝他幸福,然后放手。

“真的啊?”杨嘉树体内的“最佳好友”程序又开始自动运行,他感觉自己没有开口,却又实实在在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恭喜你啊——可是你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脱单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

“怎么不说话?”杨嘉树晃晃手机,苦恼地说,“顾琢成,你家是不是网络不好啊,怎么老是卡顿。”

“我没跟她在一起,她有男朋友。”终于,顾琢成说。

“……哦。”杨嘉树木然地想,这次没有在一起,不代表下次不会;这一个红颜错过,不代表新的红颜不会出现,迟早的事,顾琢成不会永远属于他,杨嘉树终于明白这一点了,“那挺遗憾的,你俩看上去挺般配……别气馁啊,你会遇到更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