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洲以
他强作镇静,但在刺痛来临的时候,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夺眶而出。
护士收好东西,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哭了不哭了,下次姐姐给你带糖吃。”
虞枝雪用稚嫩的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对着护士带着哭腔说:“我下一次不会哭了。”
护士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没太在意,可下一次打针的时候,虞枝雪虽然眼里蓄着泪,却没掉下来。
再后面,就真的没哭过了。
往后的时间,他每年都得在医院里面度过这么几个月,不管过去过久,虞枝雪还是觉得这很疼,只是已经不会表露出来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虞枝雪高一那年。
他的病终于得到了攻克,只要把手术做了就不用再来医院了。
为了方便手术,虞枝雪的头发被剃掉了,戴了一个针织的帽子。
手术的结果很成功,休养了几周,他就能够回归正常生活,去学校上学了。
头上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一点,但是很不好看,虞枝雪对着镜子想过要不要干脆就留个寸头算了,却被虞母拦了下来。
他思考了一会,把原来的帽子又戴上了。
那个时候其实天气已经变冷了,他戴着帽子走在路上也不显得突兀,但是到了教室里面就不是这样了。
这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教室里面的设施齐全,当然也不会少了空调。设备隆隆作响,让室内格外温暖。
虞枝雪感受到他们投来的眼光,手指发白的攥紧了手里的笔。
他戴着帽子,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坐的很直,看着卷子的眼睫时不时颤动,侧脸姣好。
一个男的怎么长的像个小白脸一样,偏偏班上的女生还就吃这种。坐在虞枝雪后面的人这么想。
他性格不讨喜,在班上喜欢自以为幽默地给女生难堪,一开始听说有人要转到他们班上来的时候还讨论了两句。
他戳了戳前面那个转校生说,阴阳怪气:“有空调你戴什么帽子,见不得人吗?”
虞枝雪没搭理他。
于是他又不死心,这次变本加厉,趁着对方不注意,站起身来把虞枝雪头上的帽子抓了下来。
等看见虞枝雪头顶之后,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笑了半天,揽住自己好兄弟的肩膀道:“我靠,这幸好是戴了个帽子,不然我坐他后面保不齐就吐了。”
他的狐朋狗友也跟着窃笑,拖长调子:“我还以为他是装呢,原来是丑的不能见人啊…”
他们动静闹得太大,惹得其他同学都看了过来,视线在此刻聚集。
虞枝雪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说:“帽子给我。”
“不给你又怎么样?”他恶劣地一字一句说:“病秧子。”
“......”
回答他的不是话,而是一阵剧痛。
虞枝雪盯了他两秒,面无表情伸手抓起旁边的椅子,直接对着他砸了过去。
冰冷,果决,连眼睛都没眨。
“啊——!!”那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地上像一条将死的鱼一样扑动,试图站起来。
虞枝雪走过去的时候,没人敢拦,连原本帮腔的那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他走过去看着那人挣扎的丑态,蹲下去把帽子捡了起来,动作不紧不慢。起身后抬起腿又在胸口处补了一脚。
现在的事态已经不仅仅是斗嘴和挑事了,领导很快就来了,并且愈来愈多。
他们抓着虞枝雪的手,问发生了什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嘈杂的声音响在耳边,让他觉得很烦。
于是他拂开那些抓着他的手,平静地报了一串号码,说:“您们可以去找我的父母谈谈。”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虞枝雪把帽子上的灰拍了一下,重新戴回去,称病直接出了校门。
在街道上走了没多久,天色就开始变了,然后开始刮起风,是下雨的前兆。
果然过了没多久,雨落下来,街上的人们纷纷四散而逃。
他胡乱地七拐八拐,最后在蜿蜒的小巷里面找了一个关着的店前坐下。
那里的台阶向下三两阶,虞枝雪抱着腿坐在那里,整个人被帽子捂得严实,垂下的眼睫漆黑。
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是一昧地听着人潮踏着雨声而过。
这家店的店家在门口挂了一个风铃,关门也没收回去,被风吹得作响声极大,像是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碎掉了。
叮叮作响间,虞枝雪抬眼想要去看。
但目之所及却不是挂着风铃的屋檐,而是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生。
他的眉眼锐利,眼前的头发还沾着雨水,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看起来比自己大了不少。
虞枝雪下意识地捂住了帽子。
那人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过了片刻才攥着手机问:“麻烦问一下,这里是哪儿?”
虞枝雪声音很冷地报了一个地名,没再吭声。
对方把地名对着手机重复说了一遍,虞枝雪坐在一边听见了。
磅礴的大雨和响得让人脑袋生疼的风铃声,好像小了点。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那人转过来看了自己一眼,又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嗯。”
“有个小孩在这里。”
第33章 流年
郁闻玄的录取通知下来后又在外面待了两个多月, 直到快要开学的前几天才回来。
但他没想到高中毕业刚从外地回来,就能遇上这样一场雨,接他的人还没来, 他只能找个地方躲了下。
郁闻玄刚走上台阶没两步,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那人毛茸茸的脑袋。
他穿着郁闻玄不认识的校服, 环抱着腿的手腕和露出的脚腕都很纤细,看起来年纪很小。
……这附近的初中生
电话那头的人开始问他到了哪里,他左看右看匆匆而过的行人,最后还是捏着手机过去了。
但不料还没开口,那小孩就突然抬起了头。
郁闻玄被他的动作打的措手不及, 但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低下头,过了片刻他才问出问题。
他把刚刚问到的地名报了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就察觉到了:“你找人问了?这个天气还有人?”
郁闻玄下意识又看了眼“嗯”了声说:“有个小孩在这里。”
虞枝雪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小孩”是在说自己, 余光瞥见那人收手机的动作, 心里默默希望他滚蛋。
但是天不遂人意,那个讨厌鬼一直站在那里。
这被遮掩住的一隅重新只剩下雨滴声。
“你掉眼泪了。”那人突然开口说。
虞枝雪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下脸, 发现被骗了之后,抿着唇冷静反驳道:“我没有。”
但那人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你很难过?”
虞枝雪感觉他真的有点烦, “我都说了我没有了。”
那人“嗯”了一声, 就没再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 虞枝雪却听见他叹了一口气, 认真地说。
——“你现在真的开始掉眼泪了。”
他下意识以为对方又在骗人,可眨眼的一瞬间,水珠却滴在了膝盖上。虞枝雪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居然真的在无意识地哭。
但明明他没感受到痛。
见他不说话了,郁闻玄就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他靠在背后的墙边, 没有去看。
毕竟初中生是自尊心正强的时候,难保这小孩恼羞成怒咬他一口。
应该是和家里人吵架或者逃学了?一个人坐在那里怪可怜的。他这么想着。
出于一种为数不多的好心,他难得温和地提醒道:“你难过记得要早点回家,不要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了。”
正值变声期的男孩子嗓音有点沙哑,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的。”
郁闻玄只是说:“看出来了。”
虞枝雪听见他的回答嘴角微动,笑了,反问道:“你都没仔细看过我几眼,怎么看出来的?”
郁闻玄回着消息的手停了一下,像是不理解,静静地说:“那么明显的事情需要仔细看吗?”
这么明显的事情需要仔细看吗?
虞枝雪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说这是一件如此明显的事情,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出来了。
郁闻玄在最开始他抬头的瞬间看见了他的眼睛,原本漂亮如湖泊的眼睛就如同笼着一层雾。
对方表现得平静,但那种无意识的难过又一点点渗透到他脚边。
“...你是本地人吗?”虞枝雪问出了一个和刚刚的话题截然不同的问题。
郁闻玄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最后选择性的说了一句:“我在这里读大学。”
说完,他又想起来那小孩也是一个学生,于是随便又添了一句:“在京大,你以后可以来找我。”
郁闻玄的本意是为想让他好好学习,毕竟京大也是出了名的大学。
虞枝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抬起头,去看站在一边的那人。
对方依旧没有转头过来,虞枝雪睁着眼睛像是要把那人的相貌记在心里。
上一篇:楔桃
下一篇:退役当体育老师的养老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