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鹦
宋年愣住,他想起东湖会所在爆炸之前,他和方静淞身处地下室,方静淞为了安抚他,说自己手握严政霄所不知道的证据。那时候情况紧急,宋年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他只是听懂了方静淞并没有像表面上他以为的那样,和严政霄狼狈为奸。
现在……现在,宋年心脏突然收紧,他捂住心口,脸色苍白地看向应川,问道:“现在方家是什么处境?”
“虽然先一步提供了证据,但显然民众不认可‘双面间谍’或者这种‘以身入局’的说法。”应川道,“方氏集团股价一夜暴跌,方静淞下落不明,记者会全都由方聿暂时出面主持。眼下方氏集团陷入危机公关,当然也逃不过检方之后的调查。”
宋年捕捉到关键点,“方静淞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
“东湖会所爆炸当晚,只有你和袁照临被赶来的消防队及时找到,爆炸带动了建筑坍塌和火灾,事故后,方氏集团那边召开的所有记者会都是方聿出的面。”
应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讣告没发布,总不能直接断定方静淞已经死亡。但想来也可能是因为方家为了稳定公司股价还有外界议论,眼下方氏集团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最大可能是选择秘不发丧……”
“不可能!”
宋年呼吸沉重地打断,他眼圈通红地望着应川,脸上表情错愕又惶恐,整个人突然像失了魂,喃喃了好几声“不可能”。
应川理解他的心情,原本在他和应缇的计划和认知里,方氏集团确实算不上清白,基因优化技术因其诞生,到了方静淞这一代,对方明面上确实与严政霄走得很近。
直到最后关头,若非方聿出面,拿出多年前方江和严政霄合作实验的证据,这场扳倒严政霄的斗争也许不会如此果决和顺利。
之前应川还有疑惑,现在他看到病床上眼眶通红的宋年,突然明白了什么。
“袁照临没你幸运,他还在昏迷,有时间你过去他的病房里看看吧。”应川适时转移话题。
重症监护室外,身穿防护服的宋年透过探视透明窗看到了病床上的袁照临,宋年胸口堵塞,他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从苏醒到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都遭遇了噩耗。
袁照临没有宋年幸运,他在那场爆炸中伤到了脑袋,送医后被告知手术风险极大,其脑中原本植入的芯片因颅脑伤压迫到了神经,要想活下来,只能通过手术取出。
“手术的签字人是应缇。”应川开口,他在告诉宋年一个事实,芯片原本是控制袁照临的手段,取下则意味着放袁照临自由。
“放心,袁照临的手术费和术后疗养费都会由我应家负担。”应川说,“等袁照临醒来,等待他的只有原先的两年刑期。”
那时应缇是怎么对他说的?应川想起来对方释怀地笑起来的样子。
“总归我最少也要被判处无期徒刑,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本来一开始就是我先利用人家,临了都推到我身上,就当是为我下辈子积德了。”
那时应缇隔着探视窗口对着他耸肩,说:“我没朋友,离上路还早,后半辈子除了你,兴许还会多两个人来狱里看望我呢。”
宋年脚步虚浮地走出重症监护室外走廊,应川扶着他走回病房,话说到这里,也便没什么再要告知的,临走前他被宋年喊住,问及应缇如今的处境。
应川心里难受,知道说出来也是徒增伤悲,他没回头,举高手臂朝身后摆了摆手,说:“各自珍重吧。”
当晚宋年做梦梦见一周前的那场爆炸,场景重现之时仿佛时间回溯,回到他做出选择之前,他声嘶力竭不顾袁照临等一行人的劝阻,跑进地下室要救人。
身后所有人都在喊,来不及了,快跑,他听着那些催促,心急如焚,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怎么跑也跑不完,他跑到大汗淋漓,一层一层仿若鬼打墙,就是走不到那个关着人的房间。
耳边响起炸弹爆炸的倒计时声,滴滴滴,滴滴滴,比他慌张的心跳还快。
“不要,等等我……”他跑到精疲力竭,最后跌跌撞撞滑下楼梯,终于看见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他连滚带爬地靠近,突然四周亮起火光,将他隔绝在门外,他伸出手,大声朝里呼喊:“方静淞!方静淞!”
四周是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瞳孔映出建筑轰然倒塌的画面,他哭着向前,却始终无法迈动脚步,眼睁睁看着房门之后的人在爆炸声中被掩埋。
“不要,不要!”
声音穿透梦境,响彻在黑暗中的病房,宋年从梦中惊醒,抬手摸到自己满脸湿润,他恍惚了一瞬,意识到爆炸已经发生,自己甚至没有像梦中那样有第二次的机会重新选择。
他抓紧被子,突然泣不成声。
一周后,袁照临苏醒,紧接着警察来到医院。
面对盘问,袁照临如实回答自己确实是当初在转监途中被一伙人给劫了狱。
有应缇的口供在前,加上袁照临趋利避害,没有在严政霄一案中提及自愿参与的部分,该案件被定义为袁照临遭受非法拘禁、以及被教唆犯罪,相关罪责后果由主犯应某承担。
审问结束后,负责案件的主警察透露袁照临被重审的概率不大,即便有服刑期应该也不会有延长,但病愈后依旧要继续服刑,直至两年期满。
宋年受伤不严重,身体好些后便办理了出院,但他依旧待在医院,因为除了要照顾袁照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还能去哪儿。
应川花钱请了护工来帮忙照料,宋年心神不宁了几天,在这天削水果时突然被刀子割到手,不严重,可那突然的刺痛让他心神回归。
他急匆匆放下水果刀,告诉袁照临自己要去方家一趟。
走到门口时袁照临突然喊住他,宋年停在原地,他脑子很乱,他怕袁照临这时候突然骂他一句,要骂醒他,要对他说他和方家已经再无关系,最好的做法是各自珍重。
对,就像应川那天说的,各自珍重。
“去吧。”袁照临说。
“这边有护工照顾我,你别放不下心。”
宋年愣住,他红着眼眶看向病床上的袁照临,对方轻轻笑了一下,说:“小年,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宋年含泪走出医院,随后打车去方家别墅,门卫还认识他,他一边礼貌地和宋年问好,一边悄悄地按下了内线电话通知管家。
等待的时间里,宋年问保安方静淞是不是在家里,保安说不知道,这当然是托辞,宋年听后愈发担心,他想闯门,被保安拦住。
管家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宋年平时一个好脾气的人,因为和保安争执急头白脸地吵了起来。
“宋小先生?”
管家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让宋年情绪稳定下来,他朝保安致歉,门开的一瞬间冲进去跑到管家面前,声音慌张。
“管家,方静淞是不是在家里,他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严重吗……”
管家拦住他继续朝前走的身体,劝退他:“宋小先生,您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宋年从管家脸上看出情非得已和欲言又止,可无论他怎么问有关方静淞的问题,管家都始终闭口不答。
宋年愣住,他望向眼前这个自己曾生活一年的家,过往记忆一帧帧浮现在眼前,他摇了摇头,重新看向管家,再出声时声音已然哽咽。
“他……方静淞他,是不是死了?”
第109章 失去联系
不止管家口风紧,从别墅离开后,宋年又打车前往方家老宅,私庄里门禁森严,没有主人家的邀请,宋年连靠近都很难。
他向老宅的仆人介绍自己的身份,情愿这些人只是觉得他如今已经和方家再没关系而口中敷衍,可从别墅到老宅,每一个人都对方静淞的生死都闭口不答。
宋年无功而返,半路想起或许自己可以问问褚辰,他给管家留讯息,了解到褚辰现如今正在家里养伤。
爆炸那晚宋年不知道褚辰是随方静淞一起来的东湖会所,他本以为能从褚辰这里打探出消息,到了地方看见了人,才感到惊讶。
褚辰受了伤,一只腿和一只手臂都打了石膏,给宋年开门的是褚辰的父母。
“宋小先生。”
褚辰让父母先离开房间,如今褚辰躺在床上不能动,他见到宋年过来还有点意外,笑着和他打招呼。
“知道宋小先生你还活着……”褚辰弯唇,尾调声音沙哑,有些话起了头,说完却很困难。谁都知道劫后余生,除了喜悦还有不可名状的悲伤和感慨。
宋年也由此知道了那晚爆炸之前,他所看不见的视角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晚褚辰被严政霄的人带走,至于严政霄的目的,结合现在的结果来看,大概是觉得褚辰跟在方静淞身边多年,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再杀他抛尸。
褚辰当时被绑住,趁两名保镖不注意挣脱了绳索,严政霄的车在前面领航,褚辰的第一反应是抢夺方向盘。
事故发生在市北立交桥301路段,褚辰跌跌撞撞逃离下车,拖着伤腿准备返回东湖会所,只是人还没赶到,就昏倒在路边。
那场车祸事故死了三个人,都是严政霄的手下,严政霄本人轻伤,为了不影响大选,硬说成是后车意外追尾。
“方寒先的情况我不清楚,当时他和严政霄都在车上,”褚辰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只要露面,就势必会被警方逮捕,真是和他父亲一样,因果报应不爽。”
褚辰的伤没事,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
宋年很久才回过神来,他还从褚辰这里了解到很早之前,在方静淞发现严政霄有违法实验的嫌疑时就在着手收集对方犯罪的证据。
只是刚好那时候alpha生病,身体出现反复高热的异常症状,后面又遇到易感期,分身乏术,许多事看似都未有定性。
宋年回忆起当时,知道这其中还有自己和方静淞感情牵扯的一部分。那段时间方静淞应该很不好过,一边要忙正事,一边还要拖着病躯来找他求和。
偏偏那时候,他对alpha的所有示好都避之不及。
“你有他的消息吗?”宋年心里五味杂陈,他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褚辰这边,可话落看到褚特助低下头良久无声。
“严政霄一定会被枪决的!”褚辰握紧拳头,他抬起头望向宋年,好像现在只能用这句话安慰这场跨越十年的,事故里的所有受害者。
紧绷的一丝弦终于在这一刻断裂,宋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极力稳住身形,深呼一口气朝褚辰道别,“褚特助,你好好养伤。”
顿了顿,宋年扯唇,像一个溺水之人最后挥动手臂,是舞蹈,是绝望。
omega挤出微笑,说:“褚特助,如果有方静淞的消息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一个月后,袁照临出院。警察已经到场,宋年在病房里收拾衣物和能带走的东西,应川过来送行。
“我会在里面好好改造的。小年,你要照顾好自己。”离别时,袁照临给了宋年一个拥抱。
目送袁照临走上警车,路边梧桐树叶飘落,宋年才恍惚已经到了深秋,应川问他待会儿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了,我申请了复学,最近正忙着搬宿舍。”宋年说。
应川点头,大选结束后,应家的事情要走程序,他父亲虽然被革了职,但好在应家是保住了。
学校那边应川即便得空,也懒得过去,他看了一眼宋年,omega神色平淡,每次见面,这人好像都比之前消瘦些。
应川两手插兜,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辆辆车过去,落叶打了个旋又落下,他淡声说:“严政霄的判决出来了,年底前枪决。”
宋年沉默,拳头一点点收紧,“严政霄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东湖湾疗养院正式投入使用前,检方从严政霄电脑的私密文件里找到了他利用那些被收容的病患omega当作实验体的备案计划,此案背后牵扯甚多,一桩桩一件件,加上整个司法系统里的人,光是追责到年底都未必能结束。
但宋年和应川都知道,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新总统上位后,已经废除了联邦新法案,基因优化技术相关禁令不变,除了用于军队疗愈,任何用于人体实验或腺体改造之上都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宋年谈到应缇,应川无奈说:“后日开庭。应缇说过,无论到时候会怎么判,他都不会上诉。”
此生最大的心愿已了,应缇再无遗憾。遗憾的人成了应川,他们三年前在酒吧相识,那地方暗地里是黑市交易点,应川十八岁时日天日地,最看不惯的是父亲的情人即将踩着他刚去世的母亲的灵位上位。
十八岁,还是高中生,应川没指望把在论坛里看到的陌生网友的匿名回复当回事,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进那间酒吧,准备花钱找人冒充绑架犯,绑架父亲的情人,最好威胁不成再搞个意外撕票。
应缇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少年游刃有余,说会主动帮他解决此事。
事后很多年,应川其实早就明白了当初是因为自己姓应,父亲是监狱长的身份,所以应缇才会为了利于自己后续的潜伏,在那一晚主动邀请他喝那杯酒。
十八岁的天空是蔚蓝的,但那一晚目之所及之处灯红酒绿,光影迷乱,神秘的少年狡黠地在他耳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男人都是这样,何况你父亲那样高高在上的有权有势的alpha,他是上位者,但如果有一天一个身份和权利皆受制于他恩惠的低贱情人,背叛了他,你说他会怎么样?”
“让你父亲尝尝失权的滋味,岂不是比直接要了他那个情人的性命强?”少年递给他一包药粉,微笑着说,“这叫借刀杀人。”
父亲的那个情人确实没什么底线,派了个姿色稍微好点的男人就轻易让对方沉沦,应川锁住酒店门窗,打电话叫父亲过来捉奸。
然后,他冷静地拍下父亲到场后情绪失控将情人掐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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