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叁思
“莱伊恩让世界看见了一个奇迹,姜伟让这个城市多了一道风景,你的坚持在赫剑云看来无足轻重,但对于个人来说这是一种不多见的品质,时间会证明它的益处的。”
“扯淡,”钱心一绷着脸,跟陈西安眼对眼,终于忍不住慢慢笑开了,他这对象官方起来真是蛮可怕,半句沾不上甜言蜜语,却让他嗅到了心花怒放的味道。
不过他向来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会不会好好劝人啊,一句话的前奏这么长。”
“那来个简单粗暴版的,”陈西安笑着把他拉起来,说:“钱宝宝,你跟赫剑云叫板的样子真是帅的深得我心。”
“谢谢,”钱心一礼尚往来的说:“你刚刚蹲在这里说话的样子也英俊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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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为回到现场,发现门卫不在,他叫远处晃晃悠悠走动的工人,别人假装没看见他。他给陈瑞河打电话,那边快10分钟了还在通话中,他来回踱了8趟,终于看见一张相对眼熟的面孔,叫了两声您好,那人好歹过来了。
张航手抄口袋,看着钱心一这个小开模样的同事:“你有事?”
陈毅为笑了笑:“先生贵姓?我有点合同上的事情找陈瑞河陈总,你帮我开下门吧。”
“姓张,”张航的态度不怎么样,主要是因为他是钱心一的同事:“我没卡,你等着吧。”
“张工你好,诶你先别走,”陈毅为抬腕看了看时间:“主要是现在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个饭局要赶,麻烦你帮我找下门卫吧,先谢谢了。”
张航侧身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有点太客气,跟钱心一那种火药筒的风格不太搭,便直觉他们的关系就不太好,应了钱心一那句玩笑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的敌意登时淡了一些。
门卫在小厨房帮忙折豆角,被张航寻到去开了门,陈毅为谢过两人之后直奔了管理办公室,找到了还在通电话的陈瑞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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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钱心一和陈西安回到公司,不一会儿钱心一就被高远叫进了会议室,老板的表情外露,一看就不太愉快,钱心一本来以为的高远接到了告状,要来说教他,谁知道一进门发现其他两个所的所长也在里面,空气里有股莫名的凝重感。
他刚坐下,高远就推过来一份文件,是张表格,罗列着几个项目的面积、费用等等讯息,钱心一瞄两眼的功夫,高远就开始说话了。
“这是公司今年,截止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项目合同单,也就是说,要是没有新中标的项目,今年就要靠这几个清汤寡水的活维持运作了。你们去年都很辛苦,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们也想想,为什么今年会这么难?要么是咱们工作没做好,要么是全行业都这么不景气,起码心里要有个答案。”
“今年甚至明后年肯定不好过,我跟毅为还有商务那边初步商量过了,决定裁员,把那些浑水摸鱼的,拖累小组工作进度的大神都请走,你们是负责人你们肯定最清楚,这周之前给我每个所给我两个名单。”
钱心一脸色未变,一看其他两个所长,也淡定不到哪里去。
第61章
陈西安注视了他一分钟,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弄,就出去好不好?”
钱心一啊了一声,回过神发现菜篮里的豆角已经没救了,短小精悍的厘米段,跟工地上轧的钢筋差不多整齐。
下班的时候陈西安问他吃什么,他说想吃干煸长豆角,塑料袋里已经所剩无几,看来今天是长不起来了。
坐在小马扎上的钱心一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特别不愿意,但还是将手里的半段扔进了篮子,把裤腿当抹布那么一擦,准备脚底抹油:“那我出去了。”
起到一半陈西安又改了主意,单手压住他头顶将他摁了回去:“算了你还是折完吧,反正都碎成这样了,我也很难达到你这种流水线上出来的水平,正好陪我聊下天。”
钱心一最烦别人压他的头,连忙捡起那半截豆角抽他的小腿:“找茬是吧,聊什么聊,没心情!不聊!”
抽在腿上有点力道,但还达不到痛的地步,陈西安心想你没心情也不是一时半会了,就笑着逗他:“我有心情,聊五分钟的行不行?”
“你的恶意能不能别这么明显,幼稚!” 钱心一不想聊,不过他知道以陈西安的心思很容易演变成拐弯抹角的聊,他烦的厉害,就受不起这种心理罪了。
他动作飞快的摧残着豆角,俨然放弃了治疗:“行吧,你想聊什么?”
陈西安转回去洗香菇,水流哗啦啦的:“聊你们高层之间的小秘密吧。”
钱心一本来特别纠结,一听他这话又觉得很好笑:“什么鬼高层?还有,被你一形容怎么感觉就龌蹉了那么多呢。”
陈西安:“高总下达了什么指令,让你愁的眉毛都要掉了?”
钱心一顿了顿,笑意很快淡没了:“他让我提两个人给他……辞退用。”
陈西安眼底有一瞬的惊讶,想起今年的经济形势又了然了,他能理解高远的行为,但也明白这对于钱心一来说有些残忍,他关了水,依旧曼斯条理的洗着香菇,说:“这样啊。”
钱心一说了是想跟他商量,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下文:“然后呢?”
陈西安笑道:“没有然后,高总心里有人选,你肯定知道是谁,你不愿意提,我劝的话那你肯定不爱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干?”
钱心一的小怒火窜了窜,发现他竟然无法反驳。
陈西安说的没错,高远心里肯定早有人选,他很早就不负责公司技术上的事情了,每天在公司呆够满满8小时,不揣摩人心和视察民情,他也没什么事干。而且作为一个老板,他要是真的对公司的现状一无所知,那么这个公司也不可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钱心一无法取舍,高远又非要他来做刽子手,这让他的为难直接乘了个二次方。
现在陈西安又来做壁上观,从同事的角度他无话可说,但是站在家里人的角度上,钱心一鄙视他不负责任:“什么你啊我的,这是谈恋爱的态度吗?”
陈西安笑的不行,把锅给他扣了回去:“是你先不聊的。”
“现在不在聊五分钟的吗,好好聊,你笑屁!”钱心一骂的有气无力:“你想劝什么来着,快劝,我都愁成狗了。”
“好,”陈西安把笑意憋了回去,正经起来:“咱们心平气和的就事论事,先说人选,我猜是老吴和梁琴,对吗?”
如果这消息透到了公司,最忐忑的应该是赵东文才对,钱心一瞥了他一眼:“理由呢?”
“议论别人的话都不会中听到哪里去,你别往心里去,我也不会跟第二个人说,中不中?”
钱心一认同这句话:“中。”
陈西安这才说:“老吴踏实能吃苦,工作年限却太长了,打个不太中听却很形象的比方,就像一头老黄牛,要是没人挥鞭子赶,就不知道往哪里走。其实很多人都是这种状态,所以他们也是最容易替代的。”
实在很不中听,钱心一想当它是阵耳旁风,偏偏他心底在遥相呼应,他闷闷的说:“行了,说梁琴吧。”
优胜劣汰才是真正的职场,长久以来GAD的风气确实有些偏向国企,开人并不是毫无益处,有危机感的人才会强迫自己前进。
陈西安觉得可能是自己对GAD还没什么感情,所以他只觉得钱心一心软,这词说难听点是优柔寡断,但是他工作起来雷厉风行,所以这个同理并不成立,他只是比较……长情。
长情这个属性好啊,陈西安心想,那他这辈子喜欢的人都是我了。
“梁琴是我见过的女性里最坚韧的一个,她很能吃苦,而且从来不拿自己是女人说事,她认可工作就是工作,不分男女老少,这点很值得敬佩。她很认真,很细心,很努力,不比任何人差,但是她的性别栏里是女。”
钱心一登时更烦了,如果他对老吴是满意,那么对梁琴就是很满意。这么多年从他组里往来的女性也有好几个了,梁琴是让他对性别改观的第一个人,梁琴是个负责的设计。
陈西安知道钱心一不会误会,但还是补充道:“我不是歧视女性,但现状确实是很多岗位基本不要女性,或是不招未孕的女职员,这或许是一种歧视,但这种不平衡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女性在家庭比例中付出的确实要更多,不可避免会造成工作上的力不从心。”
“我妈当时生我之后患上过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还说过我就是阻拦她向科学靠拢的恶魔,很显然我给她的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我以前在八局,刚招一个应届生,培养了不到半年,追着男朋友去了南方,还有一个有经验的女设计,入职的工资要的特别低,结果没两个月肚子就显怀了,去休了产假,这种事肯定不止八局有。”
“生儿育女一定比做好一份工作要难的多,但是企业里是没有母亲这个职位的,要么是员工,要么就是非员工,感情是好东西,但它不能创造实际价值。”
GAD也有过,所以高远近几年不愿意招女设计,来应聘造价的他也要追问到别人没有生二胎的打算了才肯签合同,不过这种事情钱心一懒得说。
他们一起工作,所以知道以梁琴的责任心,在无法胜任工作的时候会主动离职,但是高远脱离于群众,他不了解,所以他总是疑神疑鬼,生怕梁琴忽然就怀孕了。
钱心一沉默了一会儿,也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抬头看着他,又提了个问题:“赵儿其实很粗心,现在也是个半桶水,你为什么不猜他?”
陈西安没有多想:“小赵是高总的亲戚吧。”
钱心一懵了会儿,被他语气里的理所当然给震惊到了:“……谁跟你说的?”
陈西安终于洗完了香菇,转过来靠在料理台上,被他被雷劈一样的表情给愉悦到了:“没人说,应该没两个人知道吧,我猜的。”
“来,你告诉我怎么猜的?”钱心一来了兴趣,他算是高远的师弟,也是在收了赵东文之后两个多月,不小心去高远家送公司车钥匙才知道这层舅甥关系,当时高远力荐他收徒的原因也理顺了。
陈西安擦掉手上的水,说:“从王淳那儿猜出来的。她是公司的前台,报销和转账的手续却都是她在处理,这本来都是财务的事情,可是连财务都接触不到,那很显然王淳是高总的亲戚,私企不让亲戚管账,那才不正常。”
钱心一又愣了一下,可能是他没待过国企,又可能是他本来就心大,要不是他本来就知道,在GAD待一辈子他都不会注意这些跟他没关系的东西。
“小赵人缘好,但是跟王淳的关系似乎特别好,他们年前买票是一起买的,小赵一有女朋友,二没有胆子脚踏两只船,猜就是亲戚了。有次我去卫生间,路过门口听见王淳跟他说话,舅舅舅妈的,差不离是表姐弟了。”
“当时你肯收徒弟,高总怂恿你了吧?”
除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钱心一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不过虽然他猜的全对,但他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怨气四溢的说:“他要开谁开谁,拉我下水干嘛?”
陈西安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起来:“行了,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所长的职责里就有替老板背锅这一项,你不爱提就拖着吧,谁走谁留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过几个月把自己和我也开了,既能对同志们有所交代,我还不会怨你,我对你是不是好的没话说?”
钱心一自己想拖,所以真的被他那句拖着给安慰到了,他站起来把菜篮子递过去让陈西安洗,臭不要脸的说:“和我对你一样好嘛,对了,炒的时候记得多加点橄榄菜。”
陈西安:“……”
第62章
不知道风声从哪里走漏,公司里忽然变得人心惶惶。
这将是GAD自建立以来第一批裁掉的员工,以往那种“领导不像领导,员工不像员工”的风气好像几天之内就消逝的只剩一点痕迹,各种试探和窃窃私语。
说来也有点意思,风平浪静的时候总有人动不动就把公司贬的一文不值,而主被一旦倒置,蚊子血又成了朱砂痣。
钱心一不喜欢这种氛围,好像同事都成了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二三所里能来事些的,下班后都采取了一些饭桌上的措施,意欲和所长拉拉关系。
一所从前的假象比其他两个所维持的久一些,一是因为钱心一讨厌这些,二是因为所里人的脸皮都比较薄,然而建筑论坛网上的求职帖一天多过一天,生活压力最重的老吴成了第一个试水的人。
除非是传文件或是请教问题,老吴很少发qq消息,他已经步入中年,不兴年轻人的沟通方式,钱心一点开提示框里的消息时,心里忽然空了一下,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老吴说晚上想请他喝个酒……然而除了工作,他们有什么可聊的呢?
那天陈西安一个人先回的家,钱心一到了9点多才回来,身上一股酒气,火锅底料的味道也十分浓郁,心情一看就不怎么样,闷不吭声的去洗了澡,光着脚跑到沙发上喝了6盒酸奶。
他并没有觉得老吴不厚道,只是觉得心酸,一个不善言辞的老男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低声下气,那种对同事愧疚而自身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让钱心一十分无言以对。
大家都付出过很多,老吴也确实是最失业不起的一个人,但是谁又该做他的替补呢?钱心一只能沉默,而老吴沉重的喝的烂醉如泥,等他明天酒醒了,他们也再回不到之前那种信任的关系了。
今天是老吴,明天后天,又会是谁呢?
陈西安用砂锅煨了锅汤,盛出一碗来跟他对着喝:“忧郁的美男子,喝汤吗?”
钱心一叼着吸管往他碗里瞅了一眼,发现是胡萝卜又缩了回去:“没肚子了,一锅都归你,晚上老吴请我吃饭,谈了谈人生。”
他已经习惯了坦白从宽,陈西安不怎么说闲话,而且很会做思想工作。
陈西安会意的取笑他:“良心又受到煎熬了?”
钱心一把吸管推到角落,弄出一阵让陈西安皱眉的声音:“有点,老吴媳妇生产的时候,他还跟着我在加班呢。”
然后不等陈西安回话,他又自顾自的说:“前年梁琴跟着我加了一个月高强度的班,内分泌失调到去找中医调理,星期天问我请了半天假,还特别特别抱歉;去年春节后上班,胖子问我请两天假,说要回去相亲,忙不过来我没批,后来才知道他不是回去相亲,是他爸食物中毒,在医院抢救;赵儿就算了,你没来之前,我什么时候下班,他替我锁门……”
“大家做了多少,我都记在心里,我一直以为,不到公司破产,或者是他们主动辞职,都会留在这里。”
“心一,你记得大家的付出是好事,可以多为他们争取些年终奖,但是要搞清楚,他们不是在为你加班,你别把老板的人情都算在自己头上了,”陈西安话锋陡然一转:“高总作为老板,招人裁人也都是根据实际需求来的,你别老是想怪他。假设老吴真的离开了GAD,下家的条件说不定比这里还好,你早点明白你愁死都没用,少愁一阵就完了。”
钱心一拿空盒子丢他:“越听越愁人了!”
陈西安偏头一躲:“酸奶喝多了,上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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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出差之前专门找过钱心一一次,问他要人选,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还没想好,高远盯了他半天,挥手让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