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 第35章

作者:priest 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近代现代

不过这话说出来又要争辩,窦寻最近不想跟徐西临吵架,于是没吭声。

他爬起来,瞥了一眼徐西临正在忙的事,伸手拿起他从印场拿回来的宣传海报和卡片样本——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徐西临拿vip卡当宣传,想在学校里派送,拿到卡的用卡号登陆注册,可以享受一个月免服务费的优惠。

徐西临:“怎么样?”

窦寻心说:“不怎么样,优惠期一过他们就该不买了。”

但是他没说话,瞥了一眼自己方才翻的书,那是他回家的时候顺路在一个小书摊上买的,叫《如何保养你的爱情》,是一本各种过期鸡汤攒的书,窦寻虽然直观上感觉它是一本垃圾,但是鉴于自己在这方面总是不及格,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虚心学习。

刚才看了第一章,讲怎么表达,第一原则是尽量使用“正面”的说话方式。

于是窦寻停顿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说:“很有那个……呃……创意。”

徐西临本来在等他喷,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险些以为窦寻在讽刺他:“啊?”

窦寻实在夸不出来了,搜肠刮肚半晌,终于又憋出一句:“也……挺好看的。”

徐西临显然没能领会他充满鼓励的精神,皱着眉和窦寻大眼瞪小眼片刻:“没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窦寻不敢,他们俩方才和好,窦寻现在就是个被主人无端踢了一脚的小猫,隐约知道自己不对,但不知道自己哪不对,所以战战兢兢的,不敢多伸一次爪。

徐西临渐渐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忽然就心疼了。

他想,自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窦寻,能不知道他是什么破脾气吗?跟他较这么长时间的真,未免小题大做,而且细究起来,他那天挣开窦寻的手,确实也是差点意思。

窦寻下意识地卷着手里的书,一不留神被徐西临抽走了。

徐西临的目光在那耻度颇高的封面上停留了片刻,随手翻了翻内容,顿时啼笑皆非,笑完,他心里又难过,因为感觉到了窦寻未曾宣之于口的不安。

窦寻的脸“腾”一下红了,伸手去抢:“别瞎看。”

“豆馅儿,”徐西临叹了口气,把手足无措的窦寻拉进怀里,将那本荒谬的盗版书扔在一边,“咱不信这玩意。”

这是那天吵架之后,徐西临第一次伸手抱他,窦寻心里狂跳了片刻,有种失而复得的释然和委屈。

徐西临亲了亲窦寻的眼睫,感觉窦寻的眉目长得是好,越看越好,被高挺的鼻梁一撑,就是标准的眉清目秀,一眼就能让人砰然心动。

窦寻立刻蹬鼻子上脸,挣脱了徐西临的手,反客为主地把他压在椅子里,一发不可收拾地来回亲他。徐西临想说两句话,可是躲了几次没躲开,只好一边笑一边由他去,一会就有点喘不上气来。

窦寻的心意热烈而直白,能烧化坚冰,徐西临不傻不木,当然感觉得到。他浸泡在这种滚烫的心意里,上浮不到顶,下踩不到底,渐渐融化在里面,心里不着边际地想:“宠就宠着吧,宠他一辈子也没什么。”

周幽王能为美人烽火戏诸侯,宝二爷能给晴雯撕扇子……他这个“美人”只是脾气烂了点,远没有作到亡国毁身的地步。

吵的时候,徐西临觉得窦寻是王八蛋,好的时候,徐西临又觉得窦寻可怜可爱,是自己对他太苛刻了。

不知过了多久,窦寻才放开他,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一眼一眼地看他。

徐西临的手指在窦寻通红的嘴唇上轻轻抹了一下,脱口说:“别这样,我不会真跟你生气的。”

言语如锤,一落千斤,怎么能脱口而出?

只是少年人心易鼓噪血易热,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窦寻还是没机会说他的想法,当时气氛实在太好了,谁说话谁是棒槌。

后来他给徐西临写了一封信,基本是情书,他把心血抽出一管淋在了纸上,然后在结尾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徐西临聪明得要命,一点就透,很快领会精神,及时修改了卡片使用说明——他给卡片持有人一个“折扣定价”,承诺一经注册,终身有效,然后隔一段时间推出一点新服务,比如刚开始只送鲜果,隔一阵子再推出切块削皮等等服务,收额外的包装费。

一整个寒假的阴霾彻底过去了,之前,徐西临是哄着窦寻,节假日不情不愿地宅在家里,后来渐渐的,他开始居然有点不舍得出门的意思,他慢半拍地进入到了恨不能整天黏在一起的状态里。

他们俩一起看看电影,或者隔着一张桌子自己做自己的事时,徐西临都喜欢能触碰到窦寻,有时候是搂着他,有时候伸个懒腰把腿放在窦寻膝盖上,打扰他端端正正的坐姿,或者起来倒水拿东西的时候动手撩他一下。

窦寻通常是个比较坐得住的人,偶尔也会被他撩得受不了,这种时候,他在拳馆训练小一年都没机会实践的成果就都用在了徐西临身上。

外婆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俩就胆大包天地在楼上楼下上蹿下跳追跑打闹,每每把灰鹦鹉吓得扑腾掉一把翅膀,又炸毛大骂:“小瘪三!”

外婆在家不敢出去闹,就在屋里小范围内互相掐,偶尔也会闹出火来,大白天不好随意拉窗帘,刚开始是去卫生间解决,不过后来,徐西临发现窦寻虽然没明说,但是不喜欢灯光幽暗的卫生间,于是换了个地方——他的床和衣柜中间有一条仅供一人躺的小空间,徐西临小时候睡午觉的时候怕光,就在这里垫了厚厚的被褥,蜷在这种幽暗而三面密封的地方,能给人一种逼仄的安全感。

小时候,徐进笑话他说他这是放着床不要,喜欢睡棺材。

长大以后,他放着床不要,和他心爱的男孩在棺材里互相亲吻爱抚。

两个多月以后,暮春将至,徐西临他们做的水果订购网站正式上线,一帮毫无浪漫细胞的理工男给这玩意起了个名叫“维生素”,宿管办公室里有冰箱,学生们有订牛奶和酸奶的每天就是统一送到宿管,放在冰箱里,让每个人登记取走——这样每天每栋楼只要送一次货就够了。

徐西临从这里得到了灵感,先走了辅导员和年级思政的关系,拿到了学校里鼓励学生创业重点项目的名额,然后扯虎皮做大旗,以学校特批的名义和每天免费的一小盘时令水果搞定了宿管们,把自己包装成了“官方组织”。

酝酿了半年,折腾了半年,真正上线以后也不轻松,前前后后出错、调整等等又折腾了接近一年,期间,徐西临“求全”的毛病发作得歇斯底里,折腾创业不算,还不肯放弃每年年底的奖学金,还有家里的老外婆要照顾,于是每天都在过考试周一样呕心沥血的日子,一天十八个小时连轴转,有一段时间,他白天好好地在教室里坐着,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天旋地转,耳鸣得听不见老师说话的声音,到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整个人瘦了十斤,假期跟老同学聚会,把余依然羡慕嫉妒恨得要命。

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他小小的“事业”终于开始走上正轨,在学校里好多人开始叫他“徐老板”,颇有一点风云人物的意思。

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一点在家里说话有底气的感觉。经济独立的能力永远是人格独立的基石——最起码他现在请钟点工是非常理直气壮了。

老成悄悄问他:“你怎么比蔡敬那会还拼?”

徐西临没觉得。

一来,蔡敬是捏着鼻子给别人打工,他是组织一帮人给自己打工,心情不一样。再说蔡敬那会才多大年纪?当年的蔡敬和现在的他或许年龄上只差两三岁,但是能接触到的资源是天差地别的,不好比较。

还有蔡敬是拼了命地想有尊严的生存下去,归根到底是被迫的。

徐西临每天趴在床上不想起的时候,就想一想他家豆馅儿。窦寻那个专业,本科出来大概只能帮人倒卖医疗器械,这行当换成徐西临挺愿意干的,不过杀了窦寻他也卖不出去。窦寻早上一年,马上要上大四,那倔驴又不肯出国,那就只有申请留校保研了,国内念个研究生得三年,还不如硕博连读,将来留校或者干脆进研究所都不错。

徐西临不知道窦寻有没有规划过久远的未来,反正他替窦寻一起规划好了。听说窦俊梁的旧秘书新老婆吴芬芬去年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徐西临当时还替窦寻送了个红包,感觉以后窦俊梁可能要对长子无暇兼顾了。

徐西临也都想好了,要是窦俊梁不管,他就彻底把窦寻接收过来,以后他一干花销自己包了。

他还没毕业,先找到了一点“包养小白脸”的欢乐。

老成打量了他片刻,调侃:“你有女朋友了吧?”

“嗯?”徐西临愣了一下,随即欲盖弥彰地一摆手,“扯,忙成狗了,哪来的女朋友?”

第45章 隐忧

徐西临他们是去给老成接风的,老成他们学校有两个校区,大部分专业在外地的校区,还有一小撮在本市,虽然同属一所学校,但由于地域不同,不同专业是分开招生的,而且差别很大。老成高考砸了,只能上苦哈哈地去外地,最近才辗转托人转了专业,成功流窜回家,以后又能跟徐西临他们混在一起了。

徐西临最近虽然忙晕了头,还是掰着手指头抽出半天时间陪他。

老成问起徐西临的女朋友,并不是随口一说。

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徐西临虽然瘦得脸上肉都没了,却一点也不显憔悴,别人学习紧张工作忙的时候都像吃了耗子药的,唯有这位像磕完兴奋剂的,一看就是另有动力。

另一方面,则是老成看见他书包的侧袋里有一盒三粒装的费列罗,老成以他那双钛合金狗眼担保,他看见糖盒子上有颗粉红色指甲油画的小桃心。

老成若有所思地问:“我记得咱们班当年有个女生跟你考上了一个学校……好像还是罗冰的同桌,那女孩叫什么来着?‘小桌子’还是‘小凳子’?”

“邓姝,”徐西临说,“别给人小姑娘起太监名。”

老成一脸“恍然大悟”,猥琐地“嘿嘿”笑。

高中那会,同学感情都不错,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罗冰喜欢徐西临,所以虽然俩当事人没什么特殊关系,其他女生即使心里有点想法,碍于罗冰,也不会干出直接上手“截胡”这么没素质的事。

但是上了大学以后,罗就就再没跟以前的同学联系过,青春期的恋情不了了之,其他人当然也不用再顾忌她。

老成绕着弯挤兑徐西临:“我记得那‘小凳子’当年桌子底下有一排指甲油,七里香没收了好几次,她屡教不改……还给你画过一次!”

徐老板日理万机,早把高中时候那点鸡毛蒜皮忘干净了,拒不承认:“滚蛋,你才画指甲,你今天什么毛病,没事老提邓姝干什么?对她有意思?”

徐西临最近野心渐大,想把维生素办成连锁的,业务链延展到其他学校,每天脑子里都装着一大堆事,从学校回来就直接来了月半弯,真没注意到有人往他包里塞东西。

老成却以为他装蒜,也不说破,端起一张高深莫测的脸:“真没有吗?你正在追的和正在追你的也算。”

徐西临翻了个白眼给他。

老成又问:“对了,窦寻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本来是随口一问,但徐西临却不由自主地把上下句连在一起听了,一时呛住了:“他……咳……”

老成一头雾水。

徐西临被自己呛咳了半天:“……他被老师叫到学校改开题报告去了。”

老成:“……”

改个报告你咳那么严重干什么!

“他还在你们家住吗?”老成问,“父母也没说要接他回去?”

“可不,”徐西临笑起来,“卖给我们家了。”

卖给他们家的“童养媳”窦寻临近傍晚才改完报告,论文导师很喜欢他这种做事仔细认真的学生,特意请他吃饭。

导师带着他一边往食堂走,一边旧事重提:“我带的几个学生现在都想好出路了,你怎么样了?”

窦寻眉心微微一蹙。

导师叹了口气,说:“前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这专业莫名其妙成了热门,当时我就觉得不好,可是学校扩招啊,学生们都往里考,读完四年,毕业一看,社会上根本找不着对口的工作,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窦寻没吭声,他最近也试着投简历找实习。大二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才刚开始,可到了大三尾巴上,前后不过一年,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大学快结束了。

周围几乎没有认真找实习的人,大家都在跟红宝书死磕。因为少有对口专业的靠谱职位,偶尔碰上一两个大公司或是研究机构放出来的职务,全要求研究生以上学历。普通学校的学生还肯为了工作屈就,他们却自有自己的尴尬——当年最好的大学和最热门的专业白上了吗?随便低头好像是在侮辱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研究的,”导师摇摇头,随后又说,“但你很幸运,你适合这一行。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吗?我看了看你的毕业论文选题,有几个朋友在做这个方向的课题,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推荐你去。”

窦寻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绝:“老师我回去考虑一下。”

导师:“该考虑了,得抓紧时间。”

年轻人离开象牙塔的时候,有两剂猛药能治“自我感觉良好”,一个是找工作,一个是相亲,让自诩“天之骄子”的中二少年可以直面这个社会冷酷而审视的目光。徐西临说让他一直念下去,想念多久念多久,念到不想念了就去帮他开发新水果,他打算做生产种植配送一条龙服务——外行的大傻子分不清生科院和农学院。

而且窦寻也不想依靠他。

窦寻从小到大,事事比别人早一步,但徐西临走得太快了,好像昨天他还颓废着不肯做作业,今天就已经人模狗样地出门跟人谈生意了,举手投足间,几乎看不见幼稚的学生气了。在这样的徐西临身边,窦寻很难心安理得地赖在学校里。

两难之下,窦寻这一阵子过得十分烦躁,只是这些事他没跟徐西临说过——就像徐西临外面遇上什么困难也不会回来跟他说一样,他俩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家也是“天塌下来我接着”的满不在乎。

正这时,迎面来了一帮emba班的。

emba班有真正的企业高管,还有一帮有钱没地方花的土豪老板,跑来镀金收名片,其中就有窦俊良的一个朋友。那位为了显摆自己一心向学,特意把狐朋狗友们都叫来瞻仰名校风采,窦俊梁是被临时拽进饭局的。

谁知不知怎么那么巧,居然碰见了他儿子!

窦俊梁喜出望外,窦寻觉得自己出门踩了狗屎。

想显摆自己有追求的那位出门请客没看黄历,让自己的主场成了窦俊良炫耀儿子的平台。导师没料到窦寻有这么一个暴发户爸爸,听他扯淡听得哭笑不得的,最后只好找了个借口匆匆婉拒了窦俊梁的邀请,也没顾上跟窦寻深谈。

狐朋狗友们当然要拍马屁,个个捧场地听他吹,结果窦俊良晚上回去就喝大了。

吴芬芬和保姆把他扶进门的时候,窦俊良还大着舌头撒酒疯,抓着吴芬芬的手反复傻笑:“好孩子,真……真给爸爸长脸!以后咱家就……靠你……靠你……”

吴芬芬刚开始以为他在说自己的小儿子,一边把他往卧室里拖一边说:“看你那点出息!”

窦俊良嬉皮笑脸地打着酒嗝:“爸爸这辈子顶头也就这样了,你不一样……你跟你老子不一样,那个老廖,他们家那丫头不就……就去一个德国吗?咱们比她牛逼!到时候爸爸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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