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图
那样连名带姓的叫他,已经不留一丝退路了,将自己和他都逼到绝境。周南生忽然愤怒地吼道:“我他妈不是同性恋,你要发情找别人去!”
谢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脸色惨白得如同初冬第一场雪,他乌黑的眸子里都是错愕,都是不信,都是痛,都是伤——
周南生狠下心不去看,推开谢暄就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拧开水龙头,哗哗的冷水冲下来,他将水扑在脸上,使劲搓揉,然后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目通红宛若野兽,他闭上眼,忽然感到全身无力,背靠着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他不敢回想谢暄那时的表情——
他想说,三儿我们做一辈子兄弟好不好?
他想说,三儿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我怕得要死,我不怕别人嘲笑讥讽,不怕别人看不起,不怕全世界都不原谅我们,就怕有一天你不再想要这一份感情,那时候我要怎么办?
他想说,三儿,兄弟是一辈子的,我不要别的,我就想要一辈子——
第49章 病
从午夜开始,天空开始飘起零零碎碎的雪花,到凌晨,雪下大了,大片大片地往下落,像扯破了棉絮似的。
通宵派对后,神思倦怠地推开俱乐部的门,入目的是白茫茫的一片,视野所及都是被雪覆盖的洁白冷清,天灰蒙蒙的压下来,要哭不哭的样子,耳边有女孩子惊喜的欢呼声——
谢明玉被冻得缩了缩脖子,断定这会儿小莲山估计已经大雪封山了,于是果断地拦了一辆出租,直奔谢暄的那个小公寓。
那时天还未大亮,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冷清。他开了客厅空调,进了卧室——
洗完澡出来,他听见外面钥匙开门的声音,伸头往客厅望——是谢暄,整个人裹挟在寒冷中,连刚刚才被空调吹暖的房间也一下子骤降好几度,红色围巾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雪,头发也被雪水洇湿了,站在房间熹微的天光中,整个人带着一种沉郁的鬼魅之气,将谢明玉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擦着头发走出去问谢暄,走近了才发现谢暄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脸色不知是不是被冻的,白得就跟外头的冰冷的冬雪一样,眼睛也想被雪水打湿了一样,黑得透亮,却有些吓人,里面仿佛暗藏着些类似于血腥凶残之类的惨烈,但克制得太好了,更让人不安——
谢暄像是根本没看到谢明玉,径直进了卧室,关了门——
谢明玉愣了一下,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窝火,但又自己把气捋顺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惹到谢暄了——他这个三哥,心思深沉,一句话说出来都要先在心里拐个十八道弯,什么事都能想得入木三分,高兴或不高兴都藏在心里,活该自己憋死自己——谢明玉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他洗了澡,整个人都舒爽起来,倒觉得有些饿了——疯了一整个晚上,其实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别人看他们这些公子哥太子爷,个个含着金汤匙出身,人生顺遂得令人发指,但其实他们这些人的压力也很大,同样会被拿来比较,同样暗地里咬着牙较着劲儿,家里面管得严,好不容易有个由头来放松,个个跟吃了激素似的,怎么疯狂就怎么折腾。谢明玉有时候也蛮看不上眼他们圈子里某些人的玩法的,太下作,太恶趣,但他心情好的时候却玩得比谁都开,跟谁都一副特铁的样子,若心情不好,就臭着一张脸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的面子也不卖。
他从冰箱里找出一袋速冻水饺,走到厨房,望着干净的锅半晌,趿着拖鞋走进卧室——他住在谢暄这儿的时候,关于吃食,从来都是谢暄动手的,要不就叫外卖。他倒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观念,纯粹是不乐意。
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黑漆漆的,连空调也没开,谢暄只脱了外衣,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谢明玉蹲在床头,可怜兮兮地推了推谢暄,“我好饿啊,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但谢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明玉就将下巴磕在他的枕头边,眼巴巴地盯着谢暄,“我要饿死了啊——”
从门口投射进来的微弱的光亮中,谢暄的脸青白细腻如瓷片,紧闭着眼睛,黑鸦鸦的睫毛与肌肤黑白分明,朦胧中原本普通的面容也也有一种薄脆的美丽,却没有丝毫生气,鼻端闻到一点类似水汽蒸发的味道,谢明玉微微一惊,伸手去摸他覆盖后颈的发,果然摸到一手潮湿,与此相反的,却是滚烫的肌肤——
这是发烧了啊!
谢明玉一惊,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暄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发烧了的关系,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烧得通红的碳球,干燥而灼热,视线盯在谢明玉脸上几乎要烧出两个洞。谢明玉吓了一大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躲开他的目光,“我看你平时挺精明的啊,教训起我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傻了呢,湿着头发就睡——”
谢暄像是根本就没听到,眼睛连眨也不眨地盯着谢明玉,那里面饱含着的浓烈到绝望的感情让谢明玉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最后讷讷地问,“你怎么了?”圕馫闁苐谢暄伸出手,抓住了谢明玉还放在自己后颈的手,那冰凉的触感惊得谢明玉差点把他给甩开了,但谢暄喃喃的两个字让他停下了动作,他干裂的唇轻轻蠕动,明亮灼热的眼睛还固执地盯着谢明玉,他说:“别走——”模糊不清,带着点儿乞求,带着眷恋,然后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掌心,轻得如同羽毛般的吻,虔诚得如同誓言——
冰凉的手指和谢暄鼻间呼出来的滚烫的气息像冰火两重天,谢明玉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一瞬间有些口干舌燥,他盯着谢暄,不清楚他是不是清醒着,低哑着嗓子试探地叫了一声,“谢暄?”
谢暄没应。
他又叫,“三哥?”
谢暄像是累极了,轻轻阖上了眼,但依旧抓着谢明玉的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嘴边喃喃还是那两个字——别走,后面似乎还有些什么,但声音太轻了,谢明玉没听清,然后他就这样睡过去了——
谢明玉神情莫测地盯看了谢暄好久,才面无表情地抽出手,站起来,但终究还是没办法丢下这个样子的谢暄——
他是见过谢暄病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的,说实话,真有点可怕,那时候,谢公馆里笼罩着一层阴霾,连笑声都听不到,所以他真挺怕谢暄生病的。本来像他这样的病秧子,屋子里是常备着些日常用药的,但谢明玉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只好匆匆换上衣服,出门给他买药去——
外面居然又下起雪来,昏天暗地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谢明玉谢小少缩着脖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冻得脚趾头都像是要被咬掉一样,满腹怨气,磨着牙几乎想咬死谢暄,结果第一家药店因为下雪天,压根就没开门,他拍了半天门,最后一脚踢在卷拉门上,踢得整个卷拉门都轰轰作响也不见有人来,只好改到另一家比较远的药店去。
好在那家药店开着,他也不知道哪种药好,又描述不清谢暄的症状,只好买了一大堆药有备无患。
回来的时候,谢暄还睡着,脸上不再白得跟死人似的,反而升起了酡红,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睡得很不安稳。谢明玉按着药店工作人员说的,给谢暄擦了把脸,然后照着说明书上的写的,给他额头上贴上退烧贴。想想,似乎不能空腹吃药,于是又把放进冰箱的那袋速冻水饺拿出来,等锅里的水开了,把整袋水饺都下锅,等水重新沸腾起来之后,放入调料——
忙了这么久,他的肚子早就造反了,先捞了一只解饿,结果,一口咬下去,脸色那个难看——全是冰碴子,根本就没熟,他臭着脸把嘴里的水饺吐掉,冲动得想冲进卧室摇醒谢暄,让他给自己煮水饺吃,又觉得这样似乎太不厚道,总算没付诸行动,但再也不想折腾那锅速冻水饺了,很有自知之明地打电话叫外卖,结果被告知因为雪太大,外卖暂时送不过来,谢明玉谢小少简直想抓狂,只能再次抓起羽绒服,出门买饭。
外面风雪一点没有停歇的趋势,地上的雪比他刚刚出去的时候又厚了一寸,估计明天这个样子是上不了学了。这回谢明玉学聪明了,顺道拐了趟超市,买了很多速冻食品和饼干之类的干粮,还顺便拎了瓶五粮液,想着的是要谢暄的温度降不下来,就直接拿烈酒擦身体,反正酒精降温效果不错。
再回到小公寓,谢明玉已经冻得手脚麻木,脸部僵硬,对着空调吹了好久才缓过来,叫醒谢暄喝了粥,吃了药。谢暄倒是一副难得听话的样子,叫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知道神智到底清不清醒,吃完药便又躺下了。
谢明玉一晚上没睡,又忙进忙出,吃完东西后累得眼皮直打架,脱了衣服,就钻进被窝——被窝被谢暄烘得暖暖的,他闭着眼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又往谢暄那拱了拱,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第50章 吻
谢明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整张床,不见谢暄,浴室里传来水声。谢明玉还没睡够,卷着被子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没多久就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张了张眼睛,看见谢暄穿着睡衣身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水汽,从里面出来——
“你好了啊?”谢明玉明显只是随口一问,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唔。”谢暄的声音透着点儿冷漠,像把自己与周围用高高的墙隔开来。
谢明玉有点儿担心他是不是真的退烧了,仰着头去看他——
谢暄背对着他在换衣服,脱掉睡衣,露出削瘦的肩背,和少年纤细的腰身,薄薄肌肤包裹着紧致匀称的肌腱,线条流畅,很吸引人。谢明玉撑着身子,眼里露出坏坏的笑,“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谢暄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
谢明玉来劲儿了,目光故意紧紧盯着谢暄,故意戳他痛脚,“我以前还真没见过那场面,抓着我的手别走别走地喊,啧,整得跟苦情男配似的,你干嘛呢,以为这演偶像剧啊,我那浑身汗毛都跟我致敬呢,看在你是病人的份儿上,没好意思甩你——”
谢暄的眼睛沉得泛不起一点亮光,转过身去的时候,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微微笑了下,嘴角轻轻荡开,有着不动声色的风情,“是么,我不记得了。”
谢明玉最讨厌他这种神情,把自己整得光风霁月淡看人生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比不上他高尚,心里突然涌上来的憋闷和烦躁让他想用最恶毒的话掀掉谢暄那副嘴脸,狠狠地瞪了谢暄一眼,被子一卷,侧过身自顾自睡觉。
这一回没睡多久,是饿醒的,他裹着被子跳着脚去客厅,谢暄就站在阳台的玻璃门边,望着外面朔朔的大雪,整个人萧瑟得不得了。客厅里没开灯,有些暗,一下雪,天都是昏的,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谢明玉蹲在地上在超市袋里找他刚买回来的饼干。
“我蒸了花卷,在蒸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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