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图
谢暄说:“既然做了就好好做吧——”他的目光飘向门口,谢明玉已经不在那儿了。
晚餐因为有秦珊珊在,格外丰盛,一桌人坐得满满当当——菜一道一道依次上桌,间或能听到欧阳老太太和韩若英招呼秦珊珊吃菜的话,和谢亚哄小孩儿吃饭的声音,正是在这其乐融融的当口,谢暄感觉到桌底下有一只脚勾过来,轻缓又色情地磨蹭着他的小腿,慢慢往上移——
谢暄的眉心一跳,面不改色地看了斜对面的谢明玉一眼,谢明玉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感受到谢暄的视线,挑眉一笑,又冷又撩人——
一向故作老成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的叶跳跳小朋友忽然推开他妈妈送到他嘴边的虾仁,响亮地说了一句,“给舅妈吃——”
这一声把一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这回谢晖一家都没来,唯一可以被叶跳跳小朋友喊舅妈的人不在,欧阳老太太便故意逗他,“哪个是舅妈?”
小孩儿努力装着认真严肃的模样,也不说话,只一指秦珊珊——这一下,几个女人便更乐了,秦珊珊一向大方,这会儿也有些脸红。
勾着谢暄的那条腿收了回去——
女人的话题就着“舅妈”展开,渐渐又偏离到谢明玉身上。谢明玉父母不在,自然是老太太最有发言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珊珊,你看看有没有小姑娘肯要咱们家这个混世魔王,给介绍介绍,也好有人治治他——”
这一说,谢明玉也不吃了,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专瞅着秦珊珊,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珊珊笑着回道:“小姑娘倒是有,只是小少身边怎么会缺女孩子,哪轮得到我介绍?”
谢明玉挑眉,眼底都是狂傲,一点不谦虚地说:“这话倒是没说错,一般人我还真瞧不上眼!”
这话就有些不给面子了,秦珊珊虽依旧笑盈盈的模样,到底有些尴尬。
谢暄不动声色地将将一块排骨夹到谢明玉碗里,说:“最近剧院里有《倾城之恋》的话剧呢,老太太要有兴趣,叫上牌友一同去看——”
欧阳老太太跟着转换话题,“哎呀,这个是一定要去看的,我还是好几年前在香港看过一场呢,张爱玲的书里我就喜欢这部,这回演员都是谁?”
谢亚也说:“演出的事儿我倒是在报纸上看过报道呢,不过都没怎么注意,我不喜欢张爱玲,她太刻薄了——”
女人的话题渐渐朝着正热火朝天上演的《倾城之恋》以及张爱玲上面去了,谢明玉冷眼看着碗里的排骨,忽然冷不丁出声,“倾城之恋这名字倒是唯美,不晓得的人以为是怎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其实不过是场退而求其次的将就,说得再难听点,就是一场你情我愿心知肚明的买卖,还非得装个深情款款的壳——”
整个饭桌都静了一下,目光都集中在谢明玉身上,欧阳老太太笑嗔,“不过就是出戏,你怎么倒较起真来——”
谢亚也笑道:“听他胡说呐,他哪天不发表点儿什么就浑身不得劲儿。这话留着跟你未来老婆去探讨吧——”
谢明玉笑笑,慢吞吞地将手中的筷子放到桌上,眼睛盯住斜对面的谢暄,“我倒是想呢,可惜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在座的人都每当回事,谁都知道谢明玉就是个说话不着调的,只有谢暄抬眼沉沉地与他对视,看清他眼里的执拗和狠绝——
他盯着谢暄,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爷爷,奶奶,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我喜欢的是男人——”
第82章 突变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谢明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人的脑袋上,砸得人晕头转向,而那几个字砸在谢暄的心里,一字一坑,沉得让他喘不过气——
最尴尬的要数秦珊珊,她毕竟还不是谢家人,这样的情景下实在不适合在场,又不能立刻告辞,只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一直未说话的谢老太爷忽然一拐子抽过去,伴随着一声怒喝,“发什么神经?我看你脑子又不清楚了!”
饭桌上的僵局被打破,叶跳跳小朋友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谢亚连忙把他抱起来,离开饭桌,欧阳老太太也赶紧劝道:“有话好好说——”韩若英也跟着帮腔,“是呀,爸爸,您别急,兴许明玉跟咱们开玩笑呢——”
被抽了一拐子的谢明玉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不是开玩笑,这件事,三哥早就知道了,是吧,三哥?”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谢暄身上,像把刀片,虽然轻飘,但是一碰就见血,脸上笑得比谁都甜蜜,心却比谁都狠,他在将谢暄逼上绝路。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谢老太爷的的嘴角绷得紧紧的,不带感情地看了谢暄一眼,起身,“谢暄,你跟我来——”
书房里的空气凝结了一般,厚重的窗帘将光线全部挡在了外面,谢老太爷坐在书案后面,脊背挺直,拄着拐杖,脸上现出几十年杀伐果断沉淀下的威势,沉沉地望着谢暄,“明玉的事,你知道多少?”
谢暄低着头没吭声。
谢老太爷微微提高了声音,隐含着怒气,“怎么,还要帮着他瞒我?”
谢暄张了张口,艰难地说:“爷爷,明玉还小——”
谢老太爷审视的目光攫住谢暄,不辨喜怒,“你老实跟我说,明玉在外头是不是有什么人?”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谢明玉的性子他还算了解,若不过是玩玩,不可能捅到家里来,恐怕是被人鬼迷了心窍——
见谢暄还是不说话,谢老太爷气得将手中的茶杯扔出去,“行,你们两兄弟倒是感情好,不肯说是吧,滚出去!叫那个小畜生上来——”
茶杯打在谢暄的肩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谢暄默不作声地走出房间——
幽幽长长的走廊,谢明玉站在走廊尽头,昏昧的光线缠绕在他身周,辨不清模样,鬼魅一般。谢暄一步一步走过去,慢慢看清谢明玉的眉眼,依旧漂亮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他引起整个谢家的风暴,自己却置身于风暴之外,安之若素,眉目之间甚至有挑衅——
谢暄在他面前站定,轻轻地问:“这就你想要的?”
谢明玉笑了,充满快意,“怎么三哥你也会怕吗?怕爷爷知道跟我胡搞在一起的人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还是怕爷爷知道之后你会失宠会失去竞争谢氏的资格?”谢明玉冷笑着凑近谢暄,伸出舌头舔上他的脸,慢慢绕到耳根后面轻轻吐出两个字,“怂货。”
谢暄两颊肌肉绷紧,青筋突出。
谢明玉退开,面不改色地与他擦身而过,走向谢老太爷的书房。
谢暄仿佛雕塑般站在原地,脸颊被谢明玉舔过的地方被风干,紧巴巴的,那两个宛若毒蛇般的字紧紧缠绕在谢暄的心脏上——他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无论他和谢明玉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开始的,但那么久以来的日夜相对,肌肤相亲,那么多的温存默契,到如今,说要割舍,就仿佛在心头剜肉。很多个晚上,他醒过来,看着身边熟睡的谢明玉,心就突然瑰丽丰盛起来,像吸饱了雨水的花朵,饱满得要胀开来。
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他必须承认——他在乎谢明玉。
但,那又怎么样?他最恨别人的威胁,那让他觉得自己无能,让他想起曾经躺在病床上病得死去活来的幼童,想起多年前那个除了跪下乞求别无办法的自己,那样渺小,那样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跟谢明玉的感情不过是一座七宝明月楼,看着那样光彩夺目美轮美奂,根子却一直在摇摇晃晃,轻轻用手一碰,便哗啦啦地倒下来成了齑粉,看着真是凄然。他们之间充满试探、算计、利用,谁也不相信谁,剥开那层光鲜亮丽的外衣,真相太血淋淋——
———————————————————————————————————————
夜色落下来,柔密地覆盖住这个五光十色精彩纷呈的城市,有些地方上演着合家团聚,有些地方上演着醉生梦死,月光宁静,像看透人世的眼——
谢暄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车外的霓虹渐次滑过他的眉眼,一瞬间的靡丽。
上一篇:南方和北方
下一篇:明明有颜却偏要靠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