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第12章

作者:谦少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眼睛才想起他是谁的。

他是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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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说,在我二十一岁之前,有什么时候,是深切认识到李祝融的恶劣性格的话,就是我大三那一年,李祝融和郑野狐捉弄罗秦的事。

那时候,李祝融和郑野狐,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最是飞扬跋扈唯我独尊,他们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教育,都告诉他们:别人的喜怒哀乐都与你无关。你有资格恣意欢谑,践踏着他人的自尊得到快乐。

罗秦,其实也是家世显赫的,他的祖父和李祝融祖父的职位不相上下,但是,同样的铁血教育下,李祝融继承了他祖父的铁血手段,罗琴却变成了一个懦弱苍白的少年。

很多男孩子小时候,伙伴中都会有那样一个角色:苍白,瘦弱,家庭不完整,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永远是比人的出气筒。

他们太年轻,以至于连最基本地尊重他人的道理也不懂,他们拥有了伤害他人的能力,却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度”。

李祝融十六岁那年的冬天,他和郑野狐,因为一件小事,把罗秦的裤子扒下来,扔到院子里,然后哈哈大笑着打电话叫人来看。我是第一个目睹这件事的人。

已经十四岁的少年,被扒了裤子,畏缩地躲在沙发后面,因为屈辱和愤怒,他的脸上都是眼泪,而这件事的两个始作俑者,却大笑着,把他从沙发后面拖出来给我看。

因为这件事,我和李祝融吵了一架,我借我的裤子给罗秦,他没有接,他神思恍惚地走到院子里,把自己的裤子捡起来,穿上,回了自己的家。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和李祝融或者郑野狐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李祝融的关系,所以他才恨上了我。以前我一直对他很好,对李祝融的朋友,我向来是一视同仁。也许是我太迟钝,他们有时候会欺负罗秦,打他,或者开带着侮辱性的玩笑,我只当他们是玩得过分了一点,没有疾言厉色地劝阻过。

我只知道,罗秦恨我。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从R大退学,在学校门口看到他,他开着一辆敞篷跑车,朝我啐了一口,说:“死同性恋!”

我想,我做人确实很失败,每一个我想要好好对待的人,最后做出的事,都让我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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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秦看到我,并没有说话,他甚至也没露出认出我的迹象,他只是站在那里,笑得有点轻佻。

我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了,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包厢,在包厢门口碰上出来找我的蒙肃。没有对话,一起进去了。

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阴冷得像蛇,让我整个脊背都僵硬。

菜色很漂亮,味道也尚可,我早就嚷嚷着饿了,自然要显出饿的样子,磨磨唧唧地吃到十二点半,蒙肃结了帐,我没有和他争。

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回请他的机会。

下午本来是要去石林峡看看,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我们走出饭店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凌志,几乎是气势汹汹地直冲过来,蒙肃拖着我退上台阶,饭店的保安上去,刚要说话,凌志的车门几乎是被踹开了,盛怒的李祝融,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自己走了过去。

蒙肃在这时候,拉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整个人被他拖到他身后,李祝融的脸色简直是在预告一场灾难。

“蒙肃,你管什么闲事!”我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你还真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了,你正义感过剩吗!”

蒙肃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挑衅地看着李祝融。

我快疯了。

蒙肃大概还不清楚,李祝融是什么人,他从小就是跟着实战的军人学的格斗,下手又准又狠,完全不顾及后果的打法,蒙肃对上他,只有吃亏的份。一个月前我们还素不相识,我不想害他。

李祝融径直走了过来,我掰着蒙肃的手,哀求地看着他,我不管蒙肃事后会不会唾弃我,只低声下气地跟李祝融告饶:“我错了,我跟你回去,你不要打人。”

李祝融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眼睛眯着,狭长,他这样轻松,像是在开一个无关大雅的玩笑。

他说:“晚了。”

第14章

我没有想到,即使过了十年,他仍然是那样,脸上明明在笑,下一秒却已经一拳打在你脸上。

是的,没错,就是我脸上。

事实证明,我刚从C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心血来潮带着我天天在山上跑步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我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

在他挥拳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

如果你也曾经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他眉头皱的弧度都看得懂,我想你也能反应过来的。

我挡在了蒙肃面前。

李祝融的拳头,挟着厉风,狠狠砸在我的颧骨上。

我的耳朵中“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炸开了,我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瘫软下去的都不知道。

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我已经被李祝融攥着手腕,搂在怀里,他用另一只手托住我下巴,让我不至于继续流鼻血。我瘫软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搂着我肩膀,在耳边反反复复叫我名字。

我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平谷寒冷灿烂的阳光,而是他复杂得让人不敢看的眼神。

我动了动手指,全身好像断电之后重新充电的机械,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苏醒过来。

忽然想起来,在十年前,他不叫我许煦,我也不连名带姓地叫他李祝融,那时候,他叫我老师,我叫他小哲。

我觉得他紧张的神色很好玩。

“小哲……你打了120吗……”

“说什么胡话!”他冷着脸打断我的话,瞪了我一眼,忽然低下头来,狠狠吻我。

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冷静霸道,带着让人畏惧的侵略性,让你连一丝后退的余地都没有。

我晕晕沉沉的,听他让人准备车子,听他骂人,最后被他带到车上。

他一直把我打横抱着,我看见许多人异样的眼光,我曾经那样惧怕那种眼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靠在这个叫李祝融的人身上,我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要去医院,”他这样告诉我:“你可能有点脑震荡。”

于是被搬到宽敞的房车里,坐在后面,他把我放在真皮沙发上,有点狼狈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我看到他嘴角有一块淤青,不是很大,但是因为他皮肤白,所以显得触目惊心。

是伸出手来,碰了碰他唇角的淤青,用最轻微的力度描画着他唇角,他也难得地安静着,漂亮的丹凤眼眯着,沉默地看着我,在他长长的睫毛下,那目光像冬天里温暖的太阳,让人整个心都软得疼起来。

“小哲,我们是什么时候,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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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喜欢一个人,只要呆在他身边,你就觉得安稳幸福,别无他求。

我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了。

我梦见黑暗潮湿的防空洞,我的梦里,我一次次痛到苏醒,又一次次痛着昏沉。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我并没有害过任何人,我努力工作,我对我的朋友真诚,我对我的学生负责,我只是不经常回家,因为那会给父母招来非议,我总是在一年最忙的那些工作日里回家,因为那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许家那个同性恋的儿子回来了。

我能养活自己,我从不觊觎别人的东西,我还会做饭,我曾经也没有这么懒……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李祝融?

我在梦里,一遍遍被这些问题纠缠,我拼命挣扎,却逃不出来。

后来,我挣扎得筋疲力竭,睁开眼睛,却看见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我身上插满奇奇怪怪的管子,旁边趴着的是睡得正熟的李祝融。

那一瞬间,我似乎重新返回人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于是我装睡,等他走了,再由一个护工来发现“病人醒了”。

他很久没有管我,直到过了年,他忽然出现在正在做康复练习的我面前,把护士赶走,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带着我在医院的花园里转圈。转着转着,就变成跑步。

他仍然像十年前一样,不论是走路还是跑步,都远远地走在我前面,从不停下,从不回头。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忽然消失,他会不会觉察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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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祝融的脸。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几点,床边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静谧。

我爱的人,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也许是我注视的目光太明显,也许他那变态的警觉性在梦里也奏效,不到半分钟,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点蓝意,尤其是在光线强烈的时候。现在这种昏暗环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一下。

“躲什么?”他伸手勾住我脖颈,摁住,控制住我的后颈,皱起眉头来:“做噩梦了?”

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祝融的脸。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几点,床边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静谧。

我爱的人,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也许是我注视的目光太明显,也许他那变态的警觉性在梦里也奏效,不到半分钟,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点蓝意,尤其是在光线强烈的时候。现在这种昏暗环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一下。

“躲什么?”他伸手勾住我脖颈,摁住,控制住我的后颈,皱起眉头来:“做噩梦了?”

我点头。

他用手臂把我勾了过去,按在胸口,动了动肩膀,留一个角度给我呼吸,摸了摸我后脑,道:“睡吧,别乱想。”

他身上带着点奇特的草木香,很温暖。

要是真的能不乱想,那也是一种幸福。

这世上人,都是因为想得太多,才有那么多的想不开。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那些遇到烦心事就喝酒的人是什么想法了。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当你遭遇痛苦的时候,还不得不保持清醒。

喝醉了,就像睡着了,以前不敢想的事,都可以想了。那些耿耿于怀的往事,在你意识还不清新的时候,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只是,人可以醉一时,却不可以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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