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 第102章

作者:余酲 标签: 近代现代

婆婆不以为意地撇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会吓唬我这个老太婆。”

隋懿突然有一点好奇她口中的“你们”还有谁。

婆婆这次没冲里屋喊“臭小子”,她已经学会使用咖啡机,满上一杯递给隋懿,接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纸:“喏,满五杯送一杯。”

隋懿把那张写着“泉西小卖部至尊VIP咖啡卡”的纸片正过来翻过去看了两遍,哭笑不得道:“谢谢老板。”

婆婆一挥手:“别谢我,是臭小子做的。好好收着这张卡,还能喝四杯呢。”

距离演唱会只有不到一周,时间紧张,工作任务繁重,隋懿没再有时间去小卖部买咖啡,渐渐把那张随手揣在口袋里的手作咖啡卡忘到脑后。

转眼便到演唱会当天,白天进行最后一次彩排,隋懿看着空荡荡的台下,再过两个小时,下面会坐满观众。他不禁想,一万个人里面会不会有他?他会不会听到自己为他演奏的曲子?

然而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只能在脑中稍作停留,但凡深想,便会被扑面而来的后悔和自责压得喘不过气。

当年宁澜孤身一人承受黑海,他见宁澜没有哭,便浅薄地认为他足够坚强,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唯有设身处地才能体会。比如被视若珍宝的人抛弃时,有如冰凉的血液在身体中逆行的痛苦,以及身体在黑暗中不断下坠,却找不到落点的绝望。

那个时候,他没有保护好宁澜,最后的绝望也是他亲手施与的。

所以,他连妄想宁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此时场外人头攒动,炎热的天气完全没有影响粉丝们散发热情,清晨天还没亮,就有各家站子在门口拉横幅发应援。

宁澜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走到人群中还是有些紧张,周围易拉宝横幅上那人的脸都不敢多看,拦住一个从黄牛聚集区挤出来的一脸颓丧的妹子,压低声音问:“要票不?”

他思来想去,终于在一个小时前决定把这票卖了。

在屋里翻找十几分钟,才想起来把票随手夹在书里。三年来他的记忆水平稍有回升,然而因为一直在用药的关系,恢复到从前的过目不忘是没有可能了,偶尔丢三落四,不影响正常生活,他已经很满足。

被拦住的姑娘看他这身古怪装束,匆匆扔下一句“不要”,就拔腿跑开。

宁澜又问了几个在黄牛堆里徘徊的妹子,她们都被他这在逃嫌犯似的打扮吓得连连摆手。现在的黄牛业务水平极高,卖票都带身份证明,还提供买票亲自送进现场的一条龙服务,宁澜跟他们比起来的确毫无优势,毕竟他连身份证都不敢往外掏。

兜了一大圈票还在手上,宁澜蹲在路牙边思索,到底把票烂在手上,还是掏出身份证等着明天上头条?

头条标题他都想好了——AOW前成员宁澜现身队长隋懿演唱会现场,化身黄牛卖票遭粉丝围殴。

宁澜在热`辣的太阳底下打了个寒颤,甩甩脑袋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

要不……自己进去算了?票这么贵,不听白不听。

这个念头刚出现苗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掐灭。

他不想见他,也不能见他。

开场前几分钟,黄牛手上的票售卖一空,终于有粉丝看到手上拿着票,靠在墙昏昏欲睡的宁澜。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一个扛着硕大灯牌的姑娘以原价和宁澜成交。

姑娘边数钱边抱怨:“大哥你怎么连个支X宝都没有啊?不怕我给你假钞吗?”

宁澜得意道:“哥哥我是生意人,真钱假钱一摸就知道。”

姑娘把数出来的一沓钱递给宁澜,一手交钱一手拿票,宁澜把钱卷起来塞进口袋,说:“进去吧,快开场了。”

姑娘确实着急入场,可又觉得奇怪:“你不再点一遍,验验真假?”

宁澜挡在口罩后面的嘴角扬起:“不用,你相信我,我当然也相信你。”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目送着姑娘走进检票口,宁澜双手插兜,迎着徐徐晚风往回走。

刚拐出体育场范围,踏上泉西街的小路,身后音乐声轰鸣,舞台灯光霎时照亮夜空。宁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一路小跑回了家。

晚上不出意料地没睡好。

宁澜第五次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再干点别的寻觅睡意,发现天已经亮了。

对着镜子打了个咧到耳朵根的大哈欠,宁澜认真开始思考“困”和“睡不着”之间的合理因果关系,试图劝说自己——这是正常的。

刚起了个头,外头的铁门就被敲得哐哐响。

“哥,你起来了吗?开门啊哥!”

宁澜咬着牙刷去开门,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鲁冰华换了个与迪迦奥特曼神似的发型,跳进来就抓着宁澜的肩膀狂摇:“哥你昨天为什么没去看演唱会?”

宁澜差点被他摇吐,口齿不清道:“你不是让我把……把票卖了吗?”

鲁冰华面部表情夸张地扭曲,拔高嗓门道:“我随口说说,你就真卖了啊!”

等宁澜洗漱完下,把冰箱里冻着的包子拿出来蒸热端上桌,鲁冰华才一手一个包子,边吃边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他大哥单位其实发了两张连号的票,鲁冰华要来一张送给宁澜,是希望他能和他哥在场馆里“不期而遇”。

宁澜听到一半就明白了,敢情这小子还没断了撮合他和他大哥的念头。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觉得我哪儿好?泉西街上漂亮姑娘那么多,你干嘛就盯上我了?”宁澜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鲁冰华鼓着腮帮子,竖起大拇指:“哥你就是好啊,做饭超好吃!”

“隔壁姜婶的女儿做菜也很好吃啊,而且刚刚大学毕业,尚未婚配。”

鲁冰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不同意,我就要你,整条街只有你喊我‘冰冰’不喊我‘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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