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酲
人的贪欲无穷无尽,尝过一点甜头,就妄想着要全部。这个劣根性在他身上扎根已久,至今无法拔除。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让这个人离开。
【你闹够了吗?】这是宁澜给无名号码的第一条回复。
对方回得很快:【没有】
理直气壮得叫人害怕。
宁澜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仿佛被冰雪冻住,一个键也按不下去。
理智告诉他,该把他推远,让他离这个黑暗的世界远远的。
对方紧接着道:【如果你觉得这是闹,那么我会闹你一辈子】
宁澜深吸一口气,终是没忍住,伸出拇指抚过最后三个字。
他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他经常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却还是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他只知道那层封锁自己的壳在外物重击下,裂开无数条缝,一时间宛如天光乍破。他裹紧被子,蜷缩着想往里躲,可是光芒已经照在他身上,灼烫他的皮肤。
他依稀记起,是这个人,让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皮肉间有热血,胸膛里有心跳。
所以,从前他抗拒不了,现在仍然做不到。
隋懿没等来宁澜的回复。
最近做的事都是棘手的、无法预计后果的,这与他谨慎稳妥的习惯背道而驰。虽然谈不上享受其中,至少可以做到平常心对待。
说他闹也好,犯傻也好,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能否行得通。
又在休息室凑合了一晚,隋懿揉着酸痛的脖子,去医院楼下自动贩卖机买咖啡,路上接到老师的电话。
“听赵医生说你还睡在休息室?别倔了,给你安排的房间,你就去住吧。”
隋承之前就在这里看病,住院期间还跟这家医院谈成了员工体检的合作。
隋懿把咖啡打开,猛灌一大口,说:“不用了,休息室离得近,也不容易被发现,我不想他有负担。”
“啧,我发现你们父子俩还真像。”老师感叹道。
隋懿皱眉道:“哪里像?”
“都爱使苦肉计。”
隋懿脸一黑:“这不是苦肉计。”
“好好好,是满满的爱和诚意。”老师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打给你爸也行,顺便还能交流心得。”
隋懿没给隋承打电话,而是打给经纪人王旭。
“王哥,麻烦你再帮我申请半年的假。”
王旭近来清闲,这会儿还在睡觉,听了这话直接从床上滚下来:“半半半半半年?你还不如干脆退圈了呢!”
隋懿认真地思考了下,说:“不行,我还得挣钱。”
王旭拍拍心脏,缓不过来似的:“我的天,迟早被大少爷您吓出心梗。”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旭答应帮他尽量争取,条件是这半年内最少接三个广告,代言活动和年底的各大盛典必须出席,还有上半年参拍的一部电视剧9月播出,他作为男一,至少得参与首场发布会。
“这边还给你物色了几个电影剧本,都是明年上半年开拍,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电影不比电视剧,越早准备把握越大。”
隋懿同意了。
王旭急性子,挂了电话就先发了个剧本文档过来,隋懿边走边翻。他现在一颗心都挂在宁澜身上,根本没心情看什么剧本,应下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空罐丢进垃圾桶,隋懿拐进休息室时,迎面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宁澜手上抱着毯子,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地和他对视,不到两秒,就匆匆移开视线,侧身飞快地挤出去。
隋懿没想到宁澜会出现在这里,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上去:“是来找我的吗?”
宁澜不答,兀自走得飞快,隋懿以为他没听见,追在后面喊了一声“宝宝”。
从身旁经过的护士回头,神色古怪地打量他们俩。宁澜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拐个弯走进病房,就要把门甩上,隋懿情急之下伸手去拉他,人没抓到,胳膊被门夹个正着。
五分钟后,宁澜拿着云南白药往隋懿胳膊上喷,喷完习惯性地对着伤口轻吹两下。
盖上瓶盖,隋懿的手还举着,宁澜问:“还疼?”
其实不怎么疼,隋懿违心地点头。
宁澜面露担忧:“去拍个片子看一下吧,万一伤到骨头。”
“没,骨头没事。”隋懿不擅说谎,险些闪到舌头,“再喷点药,就好。”
宁澜将信将疑,重新把瓶盖打开,又给他喷了几下,然后低头小心翼翼地吹吹。
隋懿心满意足,脸皮都厚了不少,对婆婆的嫌弃和驱赶恍若未见。婆婆量体温,他帮着记时间,婆婆下床走动,他帮着拿盐水瓶,弄得宁澜都无事可做。
到了晚上,婆婆把帘子拉上,眼不见心不烦。宁澜洗完澡出来,看见隋懿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上去推他:“醒醒,别在这儿睡。”
隋懿支起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半眯着眼睛低声说:“我先走了,晚安。”
“欸。”宁澜喊住他。
这些天都没能睡好,隋懿还迷糊着,扭头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