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酲
暴雨说来就来,剧组上下手忙脚乱,分头去收拾道具和器材,宁澜和其他演员一起回到塑料雨棚中,里头面积有限,大家都在忙着卸妆换衣服,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着实拥挤。
宁澜先脱了外袍抻开当作屏障,让两个女演员在遮挡下换了衣服,轮到他自己时,刚摘下头套,就听见雨棚的塑料膜被外头的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个闷雷,伴随着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宁澜眼皮猛地一跳,终于意识到点什么。
“地震了,大家快出去!”
他听见有人在喊。
这种时候说这话是没人信的,没有人会在意外来临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死。
宁澜心跳骤然加速,他没帮着喊,只是催促身边几个相熟的女孩子赶紧出去,理由是这里地方小,他施展不开。
几个姑娘走之前还打趣他,说:“不好意思在人前换衣服可以直说嘛。”
宁澜不想她们害怕,笑嘻嘻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刚把人送走,他就感觉到脚下一阵起伏。
果然是地震。
宁澜家在中部山区,临近地震带,应对这种情况算是有点经验,他边披外套边推周围还没感应到危险在磨磨蹭蹭的人,将他们带到门口,又一阵比刚才更剧烈的摇晃袭来。
终于有人察觉到事态严重,惊恐地问:“这是怎么了?地怎么在动?”
“没事,小地震,山里经常地震,去空地上待一会儿就好。”宁澜面上依旧淡定,催促他们往前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若是小地震,躲过去就没事了,若是大地震,说不定会引发山体坍塌和泥石流,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从来都是渺小无力的。
外面暴雨如注,狂风要撕裂大地般地怒吼,宁澜把刚穿上不久的外套脱下来,准备给身边的米洁挡雨,在那之前,手先伸进去摸了摸,没摸到拍戏前摘下来塞到口袋里的东西,他心里一沉,把外套丢给米洁,转身就钻进雨棚。
里面已经没人了,刚进去,就迎来一阵连续的地动山摇,伴随着各种物体乒乓落地的声音,和外面的轰隆声混在一处,宁澜半蹲在空地上才勉强稳住平衡。
雨棚里的桌椅已经倒了大半,缓了几秒,宁澜就站起来一鼓作气往雨棚西南角跑,他今天是在那里化的妆,东西大概就是落在那里。
临时的化妆桌斜着倒在地上,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宁澜跪趴在地上到处摸索,手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破也无暇顾及,他只知道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找到,尽快出去。
太着急昏了头,摸了几圈才想起来自己有手机。他把掏出来按亮屏幕照明,一眼便看见旁边立着的化妆桌最里面在莹莹反光的东西,他匍匐着爬过去,伏低脑袋伸手去够,抓到那串冰凉的珠子,如释重负般地扬了扬嘴角。
他紧紧捏着那手串,撑着胳膊要起来,这时地面再度摇晃,唯一立着的化妆台也不堪这五次三番的考验,轰然倒地,宁澜躲闪不及,左腿被严严实实地压住,钻心刺骨的疼让他痛呼出声,可是周围已经没有人,回应他的只有喧闹嘈杂的风雨声。
他咬紧牙关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被压着的腿拔出来。为了在不平整的地面上保持稳定,剧组的化妆桌个个都是实木加大理石台面,两个人搬都费劲,何况他一条腿无法施力,整个人还以趴着的姿势被压在下面。
宁澜左手握着手串,右手伸长了去拿被他扔出去半米远的手机。他对这种疼有印象,骨折不可怕,骨裂也不可怕,如果组织压到坏死,还能不能站起来就未可知了。
他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似是疼得狠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上青筋都因用力撑得爆出,还在拼命往前爬,自由的那条腿踩着化妆桌把身体往前送,左腿在重压下疼得眼前发黑,终于摸到手机。
他其实很怕,怕得要命,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想隋懿,想得快哭了。
刚才点亮屏幕时没留意,现在才看到上面有一条消息。
隋懿:【随便你】
宁澜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屏气凝神地盯着几个字看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强弩之末般地瘫倒在地上。
兴许因为缺氧,他脑中像睡不着的那些夜晚一样开始混沌,不同的时空再次交错并行在一起,他甚至弄不清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随便你。
随便我在哪里,随便我是生还是死,都与他没有关系。
宁澜慢慢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掌无力地摊开,随着珠子上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一点温度消失,他咬住胳膊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第47章
隋懿在外面走道里打电话。
昨天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房间门被敲响了,开门后,外面的男人二话不说向他挥了一拳,然后直接将纪之楠带走。
隋懿见过这个男人,纪之楠那天录节目落水,就是他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既然他知道纪之楠在这里,就代表他是他很亲近的人。至少比自己亲。
就在刚才,他得知这个姓秦的男人是纪之楠的合法丈夫。隋懿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大约是有些失落的,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纪之楠本人没出面,姓秦的男人态度冷硬,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只让他把下药的人交出来。
这件事情超出了隋懿能解决的范围,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摆平,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父亲出面。
他并没有在求与不求之间挣扎很久,对方也没耐心等他犹豫斟酌。他给父亲拨了电话。
既然一个人来了,他就没想过要把宁澜交出去。
经过一番协商后,姓秦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边撸袖子边说:“私了可以,但是我的人不能白白受罪。你们年轻人要是不吃点教训,以后怕是学不会做人。”
隋懿跟他打了一架,准确说是单方面挨揍。他已经决定护着宁澜,宁澜做的错事他无法推诿,合该生受着。
此刻,父亲隋承在电话里问:“事情都解决了?”
“嗯,谢谢……爸。”
隋承笑了,一扫病中的萎靡:“别谢我,谢你自己,你答应我的事,记住说到做到。”
隋懿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沉声道:“好。”
挂掉电话回房间,宁澜坐在行李箱上发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打开已经装好的行李箱,翻出一瓶伤药朝他走来。
宁澜挤了点药膏在手上,往隋懿嘴角上抹,他歪头躲开了。
“我手不脏的,刚洗过。”宁澜说着又把手往前伸。
隋懿心中烦躁,挥开他的手,道:“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