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姜太郎
但她一心只有她的Alpha,贺磊需要她做一个贤妻良母,她就做到让人无可挑剔。
贺迟这么多年早已经累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劝关欣欣,只是说:“那我走了,我待着也没用。”
关欣欣紧攥着贺迟的手不放,低声快速说:“我问过医生了,他说老爷子已经油尽灯枯了,很可能不行了,要是他死了......”
“妈!”贺迟严厉地喝住她,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墙上,紧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迟!”关欣欣从未被儿子如此粗暴地对待,她激动着抖着声音说,“要是他死了,公司就是你爸爸的,我们母子也不用这么委屈......没了他,你也可以不用再装beta,你爸爸要是知道你是Alpha,肯定会好好栽培你,贺家以后就是你的......”
她越说越兴奋,眼里甚至冒出了泪花。
贺迟越听越心寒,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关欣欣,出声打断她:“贺家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贺磊也不是你的,他是你偷来的,你现在的生活都是假的......”
“你住嘴!妈妈知道对不起你,我让你装成beta是有苦衷的,”关欣欣着急地说,“贺州只有出身比你强,其他哪点比得上你?他不过是个废人,只要老爷子去了,这些全都是你的......”
“我不要。”贺迟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这些那些,我他妈全不要。”
“你连妈妈也不要了?!”关欣欣在贺迟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冲他低吼,“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连我都不要了?!”
脸颊上传来火热的刺痛感,贺迟后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我会带你一起走。”
“我不走!”关欣欣立刻反驳,“我不能离开你爸爸,离开他我怎么活?你也不能走!我是你妈!我生你养你,你不能走!”
“你生我养我,”贺迟牙关都在打颤,他握着拳头,艰难地说,“都是为了你那个男人......”
其实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关欣欣靠着墙,全身都在颤抖,嘴里嘀咕着:“你是我生的,除了你我还能靠谁,你不能走......”
无力感席卷了全身,贺迟精疲力竭,深深地看了关欣欣一眼,转头从楼梯离开了。
关欣欣平复了心情,从名贵的大衣口袋里掏出小镜子,把眼角的泪痕仔细擦拭干净,出了楼道,瞳孔倏地收紧,贺州竟然还在走廊上!
“小......小州,”关欣欣问,“你不是吃饭去了吗?”
“电梯故障。”贺州抬头看着她,神色平静,“阿姨抱我下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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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迟打了个车回公寓,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司机怕他无聊,千方百计和他搭话。
贺迟确实累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司机从后视镜里瞧见这位客人年轻帅气,却一脸疲态,身上带着一些尖锐的戾气。
司机估计他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难题,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半路上,苏星给他发了条微信,转发了一个公众号消息,标题是“年度沙雕新闻合集,笑到肚子疼”。
过了几秒,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Star:我已经看过了,真的很好笑。
贺迟还没点开这个沙雕新闻合集,眼底就浮起了笑意。苏星从不浪费时间看这些东西,小家伙为了逗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些。
贺迟把头靠在车窗上,窗外夜色浓重,还好有他的星星,笨拙又用力地爱着他。
转弯的时候司机注意到后座这位客人神情温和,看着手机嘴角带笑,刚才的一身阴郁涤荡一空。他打了转向灯,随口问了一句:“男朋友啊?”
“嗯,我男朋友。”
司机没想到刚才一直保持冷漠的人会回他的话,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宽慰他说:“年轻人,遇见什么事儿都想开点儿,多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司机唠叨了一路,到了楼下,抬头看见三楼窗口的灯亮着,贺迟才觉着有了一些暖意。
打开家门,电饭煲插着电,中午打火锅没用完的骨头汤被温了起来,香气四溢。
苏星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书,身上盖了一件小被子。
听见声音,他抬头:“回来了。”
贺迟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反手带上了门,大步走到沙发前,半跪在地上,连人带被子一把抱住了苏星。
没看完的书“啪嗒”掉在了地上,苏星愣了一下,回抱住贺迟,笑着说:“喘不上气了。”
贺迟闻言把他抱得更紧,头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想你,分开太久了。”
“矫情,”苏星笑话他,“没几个小时。”
“够久了,”贺迟说,“外面太冷了,冷的我受不了。”
苏星见过电视上大人哄孩子,学着他们的样子,手掌轻轻在贺迟背上拍着,说:“汤热好了,吃饭,好饿。”
苏星就着中午剩下的食材炒了两个蔬菜,贺迟捧着碗,一口喝掉了一大碗热汤。
他放下碗,看着苏星。
他的小状元笼罩在暖黄的灯光下,浑身都是柔软的,他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泪痣、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白皙的脖颈、形状分明的锁骨......
贺迟近乎痴迷地盯着苏星看,他有一刻甚至想要带着苏星离开,什么也不管了,离开这里。
用文艺一点的话说,叫私奔。
这个可笑的念头只在脑海里出现了短短一瞬就被打断了,苏星往他碗里放了一根玉米:“少吃点肉。”
贺迟夹起玉米咬了一口,突然说:“其实我是私生子,我妈......可能不爱我。”
话一出口,他就怔了一下。
他就是觉得太累了,恰好这样柔软的灯光、柔软的恋人太容易使人卸下心防。
贺迟不敢看苏星,他没想过在苏星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一直把苏星当作矜贵的宝贝,他要做苏星的盔甲,他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他的星星。
他不确定苏星会做出什么反应,更害怕在他脸上看见类似嫌恶、反感的表情。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苏星说:“好巧,我亲生母亲也不爱我,我一生出来她就不要我。我是我妈抱来的。”
他盛了一碗汤,勺子和锅壁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这么看,”苏星朝他笑,“我们也太般配了。”
贺迟嘴角缓慢地上扬。
他们也太般配了,因为苏星,也是他的盔甲。
第60章 我说了算
贺迟十一岁之前,和关欣欣住在月亮街2巷的一间公寓里。
小公寓两室一厅,他和关欣欣两人住,地点很偏、屋子不大,但还算温馨。
关欣欣不上班,日常就是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贺迟那时候太小,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妈不用出门工作,他们母子却能生活无忧。
那几年,关欣欣对贺迟不能说不宠爱,他要什么关欣欣一概满足他,贺迟吃穿用度都比同龄人好出一大截。
关欣欣最常说的话就是--妈妈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让妈妈失望,叔叔到我们家你要好好表现,表现好的话妈妈就给你奖励。
她说的“叔叔”就是贺磊,常到他们家做客,总是穿着黑色西装,皮鞋很亮。
贺迟挺喜欢这个叔叔。每次他一来,妈妈就很高兴,还会给贺迟很多钱,让他自己出去外面玩儿,妈妈和叔叔在家有话要说。
贺迟拿着这些钱呼朋唤友,请同学去吃冰激凌去游戏厅,成了幼儿园里人缘最好的小大哥。
七岁那年,叔叔突然带了一个弟弟来家里,贺迟不太乐意,那他出门玩儿不就得带上这个小拖油瓶了吗?
弟弟比他小一岁多,身体不好,矮矮瘦瘦的,带他出去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地喊着要哥哥背,别的同学背他都不行,就是要贺迟来。
贺迟有次烦了,不愿意背他,还骂他是碍事的短腿矮人,他一边嗷嗷大哭一边跑回公寓,哭着说哥哥坏哥哥欺负他。
贺州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哭着哭着就浑身发抖喘不上气,叔叔又气又急,抱起贺州就走,之后的一个星期都没再出现。
那天,关欣欣拿衣架狠狠打了贺迟,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贺迟不服,忍着眼泪,梗着脖子反驳说我又没做错。
关欣欣重重打了他一巴掌,说你让叔叔不开心就是你错了!
打了他一顿,关欣欣又神经质地抱着他哭,要他保证以后不能惹叔叔生气,要对弟弟好,总有一天弟弟有的你也会有。
一周后,弟弟又跟着叔叔来了,小孩子不记仇,又开开心心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背。上次骂了他,害他哭成那样,贺迟虽然不承认,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那天贺迟很有耐心,牵着贺州在月亮街的巷子里来来回回穿梭了好几轮。
随着年龄增长,贺迟渐渐明白妈妈和叔叔的关系,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爸爸,妈妈要给他找一个新爸爸,这个新爸爸还带着一个哭包弟弟。
贺迟觉得,这一家四口也挺好的。
直到三年级,班里办了一个图书角,每个人都要捐一本书,他同桌捐了一本《快乐学习》杂志,他翻了几页,在上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韦氏珠宝企业向贫困山区资助人民币500000元整,用于建设韦氏小学,图为总经理韦如南女士与其丈夫贺磊先生前来考察建设情况”。
图片是贺叔叔搂着一个女人,眉目间和贺州有几分相似,两人和建筑工地的工人合影,看起来非常恩爱。
贺迟这个年纪已经知道一些事了,什么“第三者”、“私生子”之类的词是什么意思他也明白,他翘课去了学校对面的网咖,百度搜索了“贺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新闻。
“青年才俊贺磊入赘韦氏,迎娶韦氏千金韦如南”、“韦氏掌门人直言对女婿十分满意”、“韦如南性别beta,受孕率低,知情人透露韦氏夫妻二人已备孕多时,仍无成效”、“韦氏姑爷贺磊陪妻子出入妇产科,疑似韦如南怀孕”……
贺迟在搜索栏里输入“小三”两个字,涌出的都是某某地当街打小三的视频,他随便点开一个,里面的女人全身被扒光,倒在大街上任人拳打脚踢,围观的路人眼光鄙夷。
拍摄视频的人一把抓起女人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恍惚间贺迟竟然觉得她和关欣欣长得有几分相似。
他吓了一跳,立刻关了视频,心脏跳个不停。
后来他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红塔山,躲在学校后面的车库里,抽了人生第一根烟。
他要关欣欣和贺磊断绝关系,求也求过,吵也吵过,关欣欣每次都声嘶力竭地哭,说她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但她没办法,她连书都没读完,她只是个没用的Omega,没了她的Alpha她就活不下去。
哭完一场,她擦干眼泪,继续温柔顺从地等着贺磊偶尔的临幸。
贺迟的叛逆期来的比一般人早,他开始抽烟打架翘课睡网吧,关欣欣越要求他做个优秀的儿子,他就越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贺州什么也不懂,他被保护得太好,连平时看的电视、读的书都是精挑细选的,他喜欢爸爸带他出门,别的小朋友不喜欢和他玩,只有哥哥会带他玩。
他有时故意对贺州恶言恶语,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贺州就可怜巴巴地不说话
贺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州,一方面他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另一方面,他对贺州……总有些隐秘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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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的错。”
苏星坐在沙发上,贺迟头躺在他的大腿上。他一只手放在贺迟头上轻轻抚摸着。
贺迟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但我就是……”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他还是没办法面对自己的身份,没办法卸下自己的罪恶感。关欣欣是他的亲生母亲,是他从小在那间小公寓里相依为命的人,她做了很多错事,一意孤行地生下他也是其中一件,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