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优
司机发车,李惊浊介绍柳息风和雪浓认识。雪浓从反光镜里看柳息风,点点头,不讲话。柳息风从前面递一串荔枝给雪浓。雪浓说:“剥荔枝,汁水黏手。”
柳息风再递上一包湿纸巾。雪浓道谢,接过荔枝和纸巾。
李惊浊说:“我也要吃荔枝。”
柳息风也递给他一串,他不接,也学着雪浓说:“剥荔枝黏手。”
雪浓笑起来,抽一张纸巾给他。
柳息风却将那串递过来的荔枝收回去,剥好,才重新递给李惊浊。荔枝皮去了,只剩一串晶莹的荔枝肉悬在枝头,只需一口咬下,吐核就好,手都不必弄脏,再没有更方便的了。
这是区别对待了。李惊浊不好意思去看雪浓,反瞪着柳息风,以眼神暗示:做这么明显,你想干什么?
柳息风斜眼回他:你说呢?车上一股酸味,你又想干什么?
二十七拾堆烟
李惊浊在眼神对战中败下阵来,埋头去吃荔枝。
吃着,李惊浊想起带雪浓同行的目的,便说:“雪浓学文科还是理科?还是现在文理不分科了?”
雪浓说:“我们这届还分,下届就不分了。我选的理科。”
李惊浊问了几句,便问到各科难易,又问到成绩。雪浓不讲话。李惊浊自知这样只是讨人厌,但当别人家的孩子,可不就是来讨厌的么?要讲学习,成绩总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这时,柳息风却问:“雪浓课余喜欢做什么?”
雪浓有些防备,以为柳息风也要跟她讲成绩,只说:“也不做什么。”
柳息风说:“我觉得你喜欢看书。”
雪浓惊讶,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息风不答,而说:“喜欢看小说。”
雪浓说:“嗯。”
柳息风笑着说:“你喜欢看谁的小说?说不定我们一样。”
李惊浊无语,绝不可能一样,他还记得他帮柳息风包书的时候包到过三个不同版本的《金瓶梅》,其中有一本插图版,某几页几乎被翻烂。
雪浓不肯讲,柳息风提议:“你讲一个,我讲一个,我们同时讲。”
李惊浊觉得幼稚,雪浓却迟疑点头,柳息风说:“三,二,一——”
“杨柳堆烟。”
“杨柳堆烟。”
雪浓更加惊讶地看向柳息风,说:“你也喜欢烟老师?”
李惊浊也没想到,柳息风能和雪浓同时说出一模一样的名字来。
阅读是件私密的事,审美相同就足以惺惺相惜,它可以将二十九岁的男人和十七岁的女孩拉近到一种不寻常的距离。雪浓一下子对柳息风刮目相看,认定他不是一个“无趣的大人”,而是一个有情怀的、老朽(对这位十七岁的少女来讲,二十九岁是她永远不会到达的年龄)身体里装着少年灵魂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李惊浊在她心中被划进叔叔的范畴,是老师与家长的同类人,而柳息风被称作哥哥,是可以畅聊文学的知己。
柳息风点头,雪浓便又问:“息风哥最喜欢烟老师的哪一本书?”
柳息风看一眼她的打扮,说:“《跌云记》。”
雪浓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裙子,说:“你……看出来了?”
柳息风说:“实在很像,无法忽视。”
雪浓一笑。
这两人像是打哑谜似的,李惊浊听不懂,便问:“什么很像?”
柳息风笑而不语,雪浓也笑而不语。过一阵,两人又讲起杨柳堆烟的书来,李惊浊插不上话,只能吃荔枝。
柳息风一一点评了杨柳堆烟的每一本书,从人物到情节,再到文笔、结构……精妙处如数家珍,雪浓听得又吃惊又佩服,没想到柳息风这样了解烟老师,她自己都比不上。
李惊浊一边听柳息风讲,一边心中默念“杨柳堆烟”,他觉得这笔名很耳熟。默念到第三遍时,他忽然想起来,杨柳堆烟可不就是余年说过的柳息风的马甲之一?想到这里,他再看柳息风,只觉得这人脸皮厚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另一边,雪浓问柳息风:“息风哥怎么这么了解烟老师?”
柳息风还在一脸诚恳地胡说八道:“噢,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雪浓惊喜道:“你居然认识烟老师?我在网上找了好久,连她的照片都找不到,只有一个笔名。”讲到这个话题,雪浓不像刚才那样安静,而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眼睛亮起来,话也多起来,浑身沐浴着一种光芒,又是问烟老师到底是个什么人,又是问烟老师多大年纪,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李惊浊疑惑道:“杨柳堆烟是女的?”
雪浓信心十足地说:“当然了,虽然没有见过她本人,但是我知道,烟老师那样的文字,男的是写不出来的。”
李惊浊看一眼柳息风,很想笑。
柳息风也没想到雪浓认定杨柳堆烟性别为女,但是他听了,仍旧镇定自若,不但没有打破雪浓的幻想,还十分自然地说:“烟老师非常漂亮,非常年轻,就像画里的人一样。”
李惊浊:“……”呵。
“我就知道是这样。”雪浓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做了粉色指甲的白皙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我要告诉群里的姐妹。”
雪浓打完字,还把手机递给柳息风看:“这是烟老师的同好群。”
一条一条的新消息,屏幕上的文字不停地往上刷,柳息风随意捕捉到一条,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烟老师,这一段,好可爱,想日。”
“咳,咳……”李惊浊差点把荔枝核卡在嗓子眼里,“柳息风,你在讲什么?”
柳息风说:“我照原话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