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小陌
严小刀答:“在家。”
薛谦:“整晚一直都在家么?”
严小刀用眼神笃定这个答案,话音纹丝不晃:“一直就在家,早上才离家去公司上班。”
薛谦:“有人能为你一直在家作证?”
严小刀:“我家养了一屋子人,都可以作证。”
“太好了!”薛谦拿笔一指严小刀,笑着朝后方打了一枚响指,他的副手在严小刀狼一样的注视下匆匆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还有件事,严总,当日傍晚也就是案发前六小时,监控显示你在公司楼下曾与一名年轻男子一同驱车离开,一路超速心急火燎地去了某家茶餐厅,说说那个人是谁吧?”薛谦用舌头拨弄口中烟蒂,你来我往数回合之间就像打了一套无影拳,在空中用视线与受审人交火。
“我不能私下见个熟人么薛队长?”严小刀冷冷道。
“如果你私下见的人碰巧是当晚受害人呢?”薛谦毫不相让。
“与他如何受害没有关系。”严小刀其实心中难受,想到麦允良那时对他的每一句肺腑交心。他没能挽救对方性命,也不敢就这样对警方交代实话,更不能交出那块他心目中可作为重要证物的手表,他还真信不过薛谦这人。兹事体大,鬼知道这姓薛的人品是否靠谱?知道真相后是会为麦先生伸冤,还是直接连同他这位知情人一齐灭口?
“我直接问吧,严总当晚在麦先生受害前是否与他发生过性行为,比如在茶餐厅私密包房内?或者之后是否……”
薛谦话音未落,严小刀俩字顶回去:“没有。”
薛谦的表情好似早就一个大步跃到这个点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严小刀否认:“严总您确定?”
这轻佻的问句活脱脱就是挑衅,严小刀挺直的脊背紧贴住椅背,才能强行抑制想从椅子上拔起来摔茶杯的冲动:“我跟麦先生没那种关系,我从来没有跟他上过床。”
“好吧,既然这样……”薛谦一撤椅子,那一脸半笑不笑的神情,分明就化作两个大写的“不信”二字,“现在事实是死者麦允良体内发现不止一名男子的生物痕迹,也就是精液痕迹,我们在设法排查这第二人,麻烦严总配合一下,捐精验个DNA成吧?”
严小刀盯着薛谦,舌尖一卷将半截燃烧的烟蒂卷进口中,一点一点嚼烂了,一口吐在了警局会议室的圆桌上。
那嚼烂的烟蒂竟然还带着血,是他被戚爷打过脸导致口腔黏膜流出的血。
薛谦也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严小刀手指着桌上血红色的烟蒂:“DNA有了,薛队长拿去验吧!”
……
严小刀看出来了,姓薛的某些话就是故意激怒和羞辱。
以他现在的心境,被人当面怀疑他与麦允良有肉体关系,对他就是一种侮辱。
而薛谦也是有意惹恼问讯对象,也是一种侦讯策略,并不算过分。他知道眼前某人心智缜密不好对付,把人惹暴跳了或许还能诈出些有用的边角料。他却没想到严小刀是真敢在公安局耍横,在一屋数名警员视线夹击众目睽睽之下抬身走人,就是明目张胆的发泄情绪和藐视刑部衙门。
确实不算嫌疑人,没有任何证据,过来喝个茶聊个天,警局也留不住人。
“卧槽啊……这人也太嚣张了!”做笔录的副手将笔往桌上一掷,还得憋屈地用证物袋收走桌上带血的烟蒂。
“其实,翡翠戒指的归属咱们现在已经明确,不是严逍,我们知道戒指主人是哪个,但我就觉着这个严总肯定有关联!怎么就那么巧,监控里麦允良临死前把自己伪装得好像幽会偷情一样,与严逍密会了一个多小时?到底谈过什么这又是个死无对证,除非严逍乐意说实话。”私底下的薛队长,轻吐烟圈眼含失望情绪,方才那一副浑不正经的德性一扫而空,金属雕塑般的侧面在微光下现出硬朗而持重的本色。
薛谦抖着手里厚厚一沓内部资料:“严逍的底细,一查就是一筐黑历史,资料摞起来比简铭爵赵绮凤和麦允良仨人的都厚实。只不过都是陈年旧事,单拎出哪一件又都不算太严重,也没原告,都够不上现在剖坟掘墓再追究他刑责……以后再说吧,现在查那位戴翡翠戒指的正主!
“诶对了,刚才去严逍家里问不在场证人的呢?”薛队长突然回头转向众人。
……
薛谦将严小刀拖在警局耗时间,本来也没预计能从正主口里问出要害,堵在别墅门前的刑警队副队长一行人才是突击查证的真章。
守候的人马当时接到警局会议室的报讯电话,紧跟着就按响了别墅门铃,让开门的宽子眼露明显的戒备警觉:“警官同志,您几位不是已经把我们严总请走了吗?”
“对,我们来替严总问问他在案发当夜的不在场证据。”方副队长不由分说,抬腿迈进客厅。
在严小刀不在场并且完全没有事先勾连做假证条件下进行突击问讯,才能拿到确实的口供,薛大队长一贯就是这个办事思路,并非针对严小刀一人。刑警队的方副队名叫方煜辉,出入走哪都戴一顶棒球帽,遮住一袭干练的毛寸发型。方副队肤色黝黑身材五短,但臂膀上精健结实,一看就是练家子。
严家小弟们齐刷刷地全部站在客厅内戒备,老大不在家,也要保全老窝不能被人端了。当然,待客风范还不能丢,杨喜峰给每位警员递了一杯茶,然后一伙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条子们坐在转角沙发上抿茶叶根子,那场面极为可笑。
杨喜峰不假思索地回答问题:“我们几个当天晚上都在家,我们可以给老大作证他当晚在家睡的。”
方副队是直来直去的爷们脾气,问话也是笔直笔直的套路:“你当晚睡的哪,严总睡哪?”
杨喜峰道:“我睡楼下手边这屋,我们老大睡楼上。”
方副队说:“对么,你跟他不在一个房间!你怎么作证严总当晚在长达八小时时间内一直在房间睡觉,一直都在这栋楼内?”
宽子瞠目:“他不睡觉他能去哪?我们老大每晚都回来睡!警官同志您这就强词夺理嘛。”
“平时每晚咱们临湾新区也没死人么。”方副队生就一张古铜色脸膛,两道黑眉拧成个结思索着说,“只是分析这种可能性,你们严总有可能从二楼翻下来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别墅,对吧?”
宽子不服:“这……睡个觉还要每一分钟都盯着,才能做证啊?!”
地下室与客厅相连的一堵墙一直发出“哒哒”的轻微敲击声,因为是从空旷的地下传来,声音像来自远方淡淡的轰鸣,客厅人都没注意。
敲得久了,下面人估计实在忍无可忍,扒着楼梯一侧阴凉潮湿的墙壁,一步一挪十分艰难地爬上来,这时才让客厅一角眼尖的杨喜峰醒悟,这楼里还有一位大活人呢。
凌河的脸从小窄门后露出来时,满头满脸洇出虚汗。楼梯狭窄难爬,他脚疼欲裂,这个关口暗自又把严小刀从里到外骂了一遍,大混蛋。
杨喜峰哪还顾得上:“凌先生您先回去歇着,警局的又过来找茬,在客厅还没走呢!”
凌河一双眼皮很薄,眼神锋利带勾:“找什么茬?找你们老大的茬吗?”
杨喜峰满腔怨愤与凌先生低声开会道:“就是麦先生死掉那天夜里,非要问大哥的不在场人证,哪一分钟漏掉了没盯住他的都不算数,这他娘的整人嘛!”
“扶我过去。”凌河完全没当回事,冷笑了一声将一手搭在杨小弟肩上,“要什么样的人证?我给他作证够不够用?”
方副队应当完全没有料到,今日在严家大宅碰见这么一位难搞的人物,从某种程度上讲,比坐在薛队长会议室圆桌对面那位爷还要难啃。
凌河端然稳坐在转角沙发属于他的固定位置上,峰峰和宽子两名小弟不必商量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站到凌公子身后,自动当起贴身保镖。就连熊二与三娘也捏准时机恰到好处地蹿出来,一只跃上沙发将脑袋钻进凌公子的臂弯,充当怀中娈宠;另一只气势雄霸地伏在凌河脚边,做门下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