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它似蜜
“我说过,给我让地儿,别挡路。”
“可以。我的条件是把小锐放了,”陆秉异似笑非笑,“我不能让小鬼讹我第二次啊。”
“当然。”陆汀想了想,说。
对面静了一会儿,随后就挂断了电话。大约两分钟后,海岸线上的灯串分散开来,又过了几分钟,Lucy报告,它们已经撤退到二十公里以外,并且还在远离,没有回头的迹象。
只有一架直升机落上了陡崖边缘。
“到边上就把我放下吧,”舒锐站在腹舱出口前,“那是等我的。”
“真的要走了?”自由的海就在面前,陆汀竟不想走完这剩下的五十米,“那种玩意儿,我们直接越过去它也没办法。”
“刚才看你配合那么默契,还以为你懂了,我只有回到SHOOPP才能做我该做的事,怎么说来着,里应外合,”舒锐撩起薄眼皮,笑笑地看着他,“在这儿跟着你们,我最多打个针再包扎一下,你们自己也能弄好。我最大的作用已经发挥完啦。”
“我总觉得我爸已经知道我们刚才,是在演戏了,我们演那一出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因为他之前不清楚SHOOPP的股份情况,所以才吃了哑巴亏,”陆汀皱着眉头,“我怕你一回去他就对你不利。”
“你以前难道觉得他不知道吗?我能在自己家被绑走,总统先生就已经明白我站在哪一边了,但他还是不能让我死,从小到大盼我死的太多了,谁成功了?”舒锐哈哈大笑,“你说得对,我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Aldebaran-b悬浮在直升机上空,腹舱的圆形出口徐徐打开,垂出一条装了攀登条的绳子。
舒锐把安全扣在腿和腰上绑好,没有立刻跳下去,抬眼看着何振声。
“你很聪明。”何振声起身,来到他跟前。
“你绑我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么想的,”舒锐笑眯眯的,“没想到我的聪明还能这么用。”
“保重。”何振声两手空空地垂在身侧。
舒锐张了张嘴,忽然用力抱住了他,甚至在他唇边亲了一口,这是一个吻,轻得像假的,但也是真的第一次。
亲完之后,舒锐就像把自己吓傻了,还是没什么话在嘴边。
“拜拜,别太拼了注意身体。”这句话是对陆汀说的。
随后舒锐只身跳了下去,海风吹得很急,雨也在落,他宽大的白色衣裳就像面旗帜。
SHOOPP新概念时装。陆汀想。
之后深入远海的路算得上顺利,除去方向大小都不确定的大风之外,没什么可担心的。陆汀与何振声也陷入莫名的沉默,风暴停歇后,Aldebaran-b加到80%的高速,由Lucy接管,两人就在后舱默默喝水,一起盯着那个始终静坐的人。有种流浪的错觉,他们确实也都疲惫万分,没有力气去商讨接下来的方向,没精神再去顾虑任何,回看刚刚干成的“大事”,只想等这人醒来,给点意见。
大约凌晨一点十分,邓莫迟醒了,普通剂量的镇静剂的确对他作用有限。睁眼的刹那,他的目光撞在陆汀脸上,又马上挪向何振声。
那是戒备、陌生的目光,不带一丝一毫遮掩。
“嘿,又把我给忘了?”何振声拍了下大腿,“合着您是烧一次忘一次啊!”
“想起来了,你姓何。”邓莫迟没再多说,目光再次落回陆汀脸上,也不说话,隐形眼镜还在,眸子黑漆漆的,内眼角还蓄着红血丝,专心到无辜的地步,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陆汀险些腿软,他真想就地跪下,抱着邓莫迟的腿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说你是要我的命吗,他要在邓莫迟说“我想不起来”之前把他的话都堵回去,这想法当然是徒劳的,他听见邓莫迟又开了口,这语气中甚至带了欣喜,不甚明显,但确实存在:“陆汀,这次我没有忘记你。”
第63章
“那,”陆汀仍有些迟钝,呆呆看着他,“那就好。”
邓莫迟问:“你在害怕吗?”
“没有啊,”陆汀连忙道,又给他递了瓶水,“我就是猛地有点,没反应过来。”
何振声自觉走向前舱,“得了吧,我都看出来你脸都吓白了,”他往驾驶位上一坐,检查起海雾状况,“你不说实话,让人家诚心学习的人怎么进步,我说得对吧小邓。”
“诚心学习什么?”陆汀问。
“情绪?”何振声头也不回,“大概是这个词,或者说是普通人的情感。你不觉得人家一直在认真学习吗?”
陆汀恍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的确,邓莫迟有时会对他的情绪进行直接的提问,你怕吗,你难过吗,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他一向把这些单纯理解为邓莫迟对自己的关心,普通的,口头上的,就像在街上看到迷路的小孩,大多数人都会停下来问问他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然而现在看来,这些提问的层次远比他所见丰富,有好奇的探索,有不确定的揣摩,更有谨慎和……某种珍惜。
情绪,他的情绪,是值得珍惜的。
虽然邓莫迟总是离这个词很远,但或许正是因为缺乏,才更加不想隔岸观火。就像是通过陆汀的情绪,他试着去感性地感知这个世界。
“是哦,老大,”陆汀挪了挪位置,坐到邓莫迟身边,“你对我的感觉一直很在乎。”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邓莫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我以为你现在差不多都能读心了,”陆汀莫名不好意思,又给他塞巧克力饼干棒,“先知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可以啊。”
“她的能力只针对人造人。”邓莫迟咬下那根大约两根手指粗的饼干的一端,很酥脆,他两口就吃完了,“对你,我也看不懂。”
他没有解释看不懂的缘由,但陆汀记得,很久以前,邓莫迟就坦言承认了催眠在自己身上的失效,原因是,他没法把他看成一样可以操控的东西。
现在想必也是一样。
陆汀垂下脸,嘴角悄悄地挂了点笑。到现在这还是值得反复确认的事吗?对邓莫迟来说,他就是不一样的。
何振声在前面大呼小叫:“不会吧读心,我先声明,我拒绝被读,读了我的咱们就散伙!”
邓莫迟道:“我没兴趣。”
“行,”何振声苦笑,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得,“您真行。”
“侵占别人的意识很累,也不可靠。”邓莫迟破天荒又解释了两句,忽然解开安全带,准备站起来之前,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疼吗?”陆汀把五指搭在他的手上,“有个针眼,是镇静剂,打到脊椎里了,短时间内可能会有酸痛症状。”
邓莫迟点了点头,手臂又垂回身前,“说得通了。”
“什么?”陆汀的手还是放在那儿,针孔周围肿了一点,他用温热的掌心轻轻捂住。同样温热的眼神落在邓莫迟仍旧苍白的脸上,是等待倾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