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
“你父亲马上就过来,你有什么话,大可以跟他面对面说清楚。”余明渊淡淡道。
蒋天泽也听到了余明渊和蒋羡祺的对话,不由深深皱起眉。
“是你跟我父亲说,”他说着,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但还是强忍着说出口:“只有你能改变父亲的意志,余明渊,记住我吩咐你的话。”
呵,蒋天泽竟然还在白日做梦。
余明渊朝他淡淡一笑,不说话,似乎是屈服了。
蒋天泽见他这个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刚想缓和两句,他身边的谢俞城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胳膊,对他道:“大少,不如让我和余少借一步说话?”
谢俞城的表情非常谦卑,蒋天泽看了一眼余明渊垂着眼的表情,心知还需要下一记猛药,便后退一步,由着谢俞城行动了。
“余少。”谢俞城得到允许,脸上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他转开脸,面对余明渊,做了一个手势。
余明渊现在人为刀俎,没有谈判的砝码,只能任人摆布。
这里是蒋家的产业,自打蒋天泽上了这一层之后,他们在这儿闹了大半天,竟然一个顾客、服务员都没遇到,显然蒋天泽上来的时候就打了招呼。
甚至,余明渊怀疑,他们这一层的监控都被关了。
开玩笑,谁敢看蒋家未来太子爷的玩笑?都不要命了?
蒋家独子,这一身份已经能办很多事了。
再说,即使蒋天泽没有这一重身份,他自己身高马大,不方便动手的时候,身后还杵着几个忠心耿耿的大活人呢。
真以为,什么事都要蒋天泽亲自动手?
亲自甩他一个耳光,恐怕已是蒋天泽气急,顾不得怕脏自己的手的出格事了。
他余明渊一个小人物,在这样的布置下,能翻出什么浪花?但凡的出言不逊、亦或者伸手推搡了蒋天泽一下,马上律师函奉上。
这年头打官司,没钱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律师?
余明渊很认命,也很识时务。
放下尊严找蒋羡祺而已,也不算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听到谢俞城的话,余明渊从善如流,跟着他移步到另一处僻静的角落里。
谢俞城脸上仍带着微笑,仿佛这就是他的一张面具。
“余少,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您也知道我们大少的心思,这些年,太太已经成了他一块心病,其他事他尚且可以容忍,但是事关太太——”谢俞城露出抱歉的笑容,仿佛是请余明渊原谅蒋天泽对他的暴力相向,余明渊心里冷笑,继续听谢俞城还要说什么。
“其实太太和先生的婚姻走到至今,早已名存实亡,如今这么僵持着,其实只差一道离婚程序。这个婚离的,不止财产纠纷、遗产分配,蒋、王两家原来的合作关系也宣布破裂,我想您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谢俞城道。
余明渊不语,他静静地看着谢俞城。
谢俞城对他肿起的半张脸,仍然笑盈盈的,他的视线向蒋天泽的方向轻瞥一下,然后上前一步,凑近余明渊,在余明渊耳边轻声道:“余明渊,你要先生离婚有什么用?他难道还能跟你结婚?还是你能给他再生一个继承人?我劝你适可而止就算了,大家各退一步,没必要做到撕破脸的地步。你还是先生身边最宠爱的一个,太太还是蒋家名义上的夫人、大少的母亲。大少承诺,只要你以后不作妖,好好陪在先生身边,先生百年之后,他的遗产会有你一份,保你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
余明渊听完,半晌没有言语,他久久地凝视谢俞城,忽然笑了一下,他摇着头,向后退了几步,道:
“我很好奇,谢俞城,这是你给蒋天泽出的主意?”
谢俞城脸上那一层浮起的笑意在余明渊的目光下,慢慢消去,转而取代的是一张因为生气而过度扭曲的脸。
“余明渊,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大少今天过来,就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余明渊还是摇头,他看着谢俞城道:
“他很恨我,我知道。你呢,你为什么如此看不惯我?次次都想置我于死地。”
谢俞城听到他的话,表情微怔,似乎没想到余明渊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针对一样。
“你不知道?”
余明渊摇头,“我为什么要知道?”
谢俞城垂下头,微长的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我曾经说过,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对不对?”
余明渊仔细回忆,好像谢俞城确实是说过类似的话,他点头。
“但我们还是不一样的。有一次,可能你都不记得了,那时候我们一起上高中,读同一所学校。那天突然下了大雨,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堵在门口出不去。我也在其中,和其他人一样。但是,在这么多落汤鸡里,有个人偏偏与众不同。你从教室走出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我爸淋了一身雨给我送伞。他一看到你,就让我去给你撑伞,你估计是心情不好,只埋头朝守在门口的汽车里走。那么大的风,吹得伞几乎撑不住,雨水一股一股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等你好不容易坐上汽车,我已经湿透了。我站在汽车的车窗外,看着你干干净净地坐在车内吹着暖气,心里就在想,同样的人,凭什么你就不一样呢?”
余明渊听他的话,心里十分讶异,他确实不记得这个插曲了。
谢俞城看到他的表情,也不意外,继续道:“更好笑的在后头,晚上我回家,因为淋了雨,大半夜发起了烧,我爸急得不得了的,想要叫医生。可惜,那晚上,你因为吹了冷风,淋了小雨,也着了凉。先生为此大发雷霆,把所有医生都叫到你的房间。你知道,蒋家有门禁,那晚因为先生的怒火,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我爸抱着我,想找辆车出去也没人肯答应。最后,我爸想去求先生,结果先生因为守在你身边,我爸吃了闭门羹。——最后,是大少听到我爸的声音,才替我找了一个医生过来。”
谢俞城这时候情绪平静下来,他看着余明渊道:
“大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确实对他有所图,但是忠心也是最忠心。你不会明白的,你心里只有先生对你的喜爱成分是不是忠贞不二,但是你也别忘了,你遇到蒋先生的时候,他就是结了婚的,他跟太太已经有了婚姻的事实,并且育有了一子。你想要的忠贞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只是你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作者有话说:早上醒来看一下评论,懵逼,我没有骗字数我必须强调一下,这是情节正常的发展。不激化矛盾,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其次,因为我更新问题(互联网社畜没有尊严),字数少,中间还请假,导致大家看的时间跨度长,所以有厌烦情绪都很正常,但是不要说我骗字数吧。
第四十六章 是因为我打了余明渊?
奇怪的是,余明渊听完谢俞城说完这一切,心里异常平静。他站在那儿,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听着关于自己的事。
他所有的心事,旁人比他更清楚明白,说得头头是道、甚是笃定,仿佛那就是事实一般。
“你说完了?”余明渊轻声问。
谢俞城略微皱皱眉,他对余明渊这个平淡的反应有些不满,但是到底没说什么,只点头。
余明渊整理思绪,也明白谢俞城的意思了,“如果我不答应蒋大少的要求,后果如何?我应该害怕是吧?”
谢俞城目露精光,似有威胁之意。
余明渊笑,“你们对付我太简单,随便抬抬手,就能弄死我。至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不过是怕付不起后果。你知道吗?有一年,大概是蒋大少十八岁的那年吧,蒋羡祺心血来潮,突然问我,蒋天泽能担起蒋家吗?”
谢俞城终于色变,蒋羡祺竟然拿这种大事问一个宠物的意见,这不得不让他悚然。
“我说,您就一个儿子,除了他还有谁?”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让谢俞城几乎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蒋先生怎么回答的?”谢俞城强忍战栗,问道。
余明渊不说话了,他的一边脸颊还火辣辣的疼,脖子的掐痕越发狰狞,他为什么要告诉谢俞城这种事。
蒋羡祺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不是不失望的,这种失望很早就有征兆,但那时还可以拿蒋天泽年纪太小,不稳重做做茧子,随着蒋天泽再大一点,蒋天泽行事越来越出格,蒋羡祺反而将这种失望掩藏起来。
对于蒋天泽来说,他的父亲除了喜欢养一些小玩意调剂心情之外,没有什么缺点,对他这个独子,该有的尊重都有了。
而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沾花惹草,甚至不能叫沾花惹草,而是风流,是一种风雅,没人说一句不是。
只有余明渊常年陪在蒋羡祺身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琢磨出蒋羡祺对蒋天泽流露出来的不以为然。
是啊,蒋天泽是他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儿子,又和他不亲,甚至成长过程中,都不知道花心思讨好这个父亲。
满以为,父子天伦,作父亲的合该宠爱自己的儿子。
他从没想过,蒋羡祺是一个心思冷酷的男人,从没有认为过,儿子就应该无条件得到自己的一切。
而试问,这样一个对自己儿子都加以审视的男人,如何会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下仰慕自己的影子。
谢俞城正要上前逼问,视角的余光,瞥见有人从楼梯口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一路从VIP通道上楼的,不是瑞琪实际拥有人的蒋羡祺还有谁?
蒋羡祺一路来的路上,该知道的都差不多都知道了。
他自己的地盘,出了岔子,底下的人也急啊。这样两尊大佛,谁出了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不等蒋羡祺自己派人去盘问,那边的经理就跟火烧屁股一样一个电话打到张家峰的手机上了。
张家峰呢,一听完,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个节骨眼,大少招呼也不打地就从美国回来,直冲冲去找余明渊,还能有什么好事?
蒋羡祺听完转述,脸色瞬间阴沉得滴出水来。
他这个儿子一贯行事鲁莽,他跟王翊萱的事,不用说,一定是王家找人通知他了。而蒋天泽,一听王家的哭诉,二话不说,就订机票回国要替自己的好母亲出口气。
这么多年了,王家潜移默化的效果慢慢显现,到现在已经到了,王家说什么蒋天泽都深信不疑的地步。
蒋羡祺大步从电梯里走出来,第一眼先看到了蒋天泽。
蒋天泽这会儿还在注意谢俞城和余明渊呢,没看到自己的父亲过来。还是他身边的下属戳了他的背,蒋天泽才回头看见了蒋羡祺。
蒋羡祺目光沉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父亲。”蒋天泽迎上去。
他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但是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硬着头皮走完了。
蒋羡祺在蒋天泽面前站定,他的目光越过蒋天泽的肩膀,看到了远处余明渊的身影。距离虽然隔了有些远,但是蒋羡祺对余明渊的身影多熟悉啊,只一眼就确定了人。
然而余明渊也察觉到了陌生的目光,抬起头,目光与他远远对上。即使余明渊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但是他脸上那鲜明的掌痕,却完全夺去了蒋羡祺的注意力。
蒋羡祺眯起眼睛,目光一凝,脑海里转过无数思绪。到了他这个年纪,冲动已经完全与他绝缘,他按捺住了立刻去看看余明渊的想法,收回视线看向蒋天泽。
蒋天泽还想说点什么,“父亲,我——”
蒋羡祺却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不等蒋天泽说完,上前狠狠一脚踹过去。
蒋天泽没有料到父亲突然出手,大腿一痛,被踹得一下摔在地上。
父亲揍儿子,天经地义,谁敢拦着。蒋天泽狼狈地摔在地上,所有人都在一旁干看着,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而蒋天泽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狼狈过,满腹积怨再也忍不下去,一下冲到喉咙边:
“父亲,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再也没人让你失望!”
蒋羡祺被气得一阵冷笑,他看着蒋天泽慢慢道:“你觉得我不公?”
“不公?”蒋天泽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靠近蒋羡祺,悲愤道:“父亲你说得简直太轻松了。这些年,你对我和妈公平过吗?你把我当成儿子看过吗?别人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即使不喜欢,也最多偏心,您倒好,直接来一个无视,把我当不存在。”
蒋羡祺却已经听不下去,他道:“是吗。那你要我如何?现在就写遗嘱,你,蒋天泽即刻继承蒋家所有的产业,是这样吗?”
蒋天泽脸色一白,他低下头道:“不、不,我没有诅咒——”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要权力、想要话语权,想左右我的意志,那就拿出蒋家继承人应有的气魄,别像一个怨妇一样又哭又闹,在背后搞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蒋天泽被骂的直不起脖子,蒋羡祺却不管他,继续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天泽,以前你只是作为一个继承人让我失望,现在你是作为一个儿子让我失望。”
“父亲!”蒋天泽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
蒋羡祺盯着他,表情冷硬无比,他道:“既然你这么听王家的话,那我也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什么?”蒋天泽怔怔地问。
“如果你愿意继续作蒋家的子孙,那么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和王家有任何瓜葛。一旦你完不成这个承诺,那么就视为你自愿放弃蒋家所有的遗产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