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草以南
程七彦弯腰,把两张纸条放在了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坦诚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而揭露出来的,却全是伤疤。
谭玉染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纸条,第一张令他如遭雷击,这是他开给那个护士的支票,鼓起更大的勇气,谭玉染看了第二张,这时……连呼吸都哽在了胸口,那口郁结的气像刀子一样刺痛心房,就是无法吐纳出来。
那是一张亲子鉴定书,上面的结论显示,程七彦与程乐汀是亲生父女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一,而鉴定日期是在他们来美国之前,也是就说……程七彦在两个月前就知道了他并非小汀的生父,甚至更早,谭玉染肩膀耸动,发出一声声苦笑……两个月,他可真能忍。
“对不起……”谭玉染用力的说出这几个字,痛苦的失声,可在程七彦看来,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对不起?呵呵呵……”程七彦的笑是自嘲,“对不起是个什么东西?我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我就为要一个对不起!?在你看来,我是否就这样贱呢,啊?”
程七彦拿起一旁的烟灰缸,狠狠的砸了下去,玻璃质地的矮桌被砸的四分五裂。
谭玉染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只能过去死死的抱住发狂的程七彦,然而那种心痛,足够让程七彦失控,他不顾谭玉染的环在腰间的手,拼命朝前奔,把所有手能及的东西都抓住摔碎。
“七彦,你别这样,停下来……”
“你滚开,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啊!”程七彦挥舞着手中的花瓶,把它甩到墙上,花瓶顿时粉身碎骨,“谭玉染……你不是人,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魔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谭玉染放开了程七彦,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锋利的瓷片,被恨意染成猩红色的双目紧盯着谭玉染,视线中,谭玉染咚的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闭着眼睛,仰起头来,颤声说道:“杀了我吧!如果你会好过一点……”
程七彦还在大口喘着气,而手中的瓷片已经掉落在地上,他累了,颓然坐倒,过了很久,他缓缓开口说道:“杀了你,小汀的命怎么办……如果我不疼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疼她的人了,如果……如果不是为了瞒过这件事,也许你眼睁睁看着小汀死掉,也不会拿出自己的一滴血来救她吧……”
谭玉染的心一颤,原来自己在他眼中是这样的冷血动物,他抬头看向程七彦,却不料,他已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的男儿泪……一次因为是因为他命不久矣,这次,是为小汀……突然懂得了他的痛,原来,程七彦爱了一场,却从来得不到回报,现在还要遭到这样的背叛。
自己口口声声说爱他,其实就是他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这一刀,他挨了整整十年,独自承受到至今。
“告诉我,谁能救小汀……告诉我!”程七彦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个孩子,而嘶哑的嗓子却像一头受伤的兽。
“我……我能。”
“为什么能?--说啊,告诉我,为什么你能救她?”
那把利刃分两头,一头扎在程七彦心窝里,一头刺进了谭玉染的胸口,可程七彦现在却要狠狠的转动这把利刃,以不惜让自己疼痛的代价来让谭玉染受尽折磨--为什么能救小汀……“因为,因为……我才……是,小汀的……爸爸,所以……我能……能。”
谭玉染与不成句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哽咽完一句话,他拜倒下去,不想再说。
程七彦冷笑连连,他看着谭玉染颤抖的脊背,过去抬起他的下巴来,“你终于亲口承认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从谭少爷的口中听到一句实话,程某真是感到万分荣幸,小汀是你的女儿对吧,收好那张账单,把你欠我的一样一样还回来,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谭玉染直起身,听候程七彦的发落。
“第一,和小汀做一份亲子鉴定,第二,把亲子鉴定送到谭家律师那里,拿到你父亲的遗产,第三,用那笔遗产,把谭凉景逼上绝路,第四,把他交给我处置,第五……把你自己的命留着,也归我处置。”程七彦一样一样的说完,谭玉染恍然明白,原来他已经计算好了一切……
他还是不肯罢休,最终就是要打败谭凉景……是啊,自己又有什么权利让他放下呢。
他故意败给谭凉景的初衷,就是为了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就算真的被谭凉景关起来做了宠物,谭玉染也不会狠心的抛出一张亲子鉴定,仅仅为了一时的胜利就去伤害心爱的人。
可他失算了,他不愿意,程七彦却愿意……他不遗余力的逼谭玉染承认小汀是他的女儿,就为了谭老爷子留下的那份遗产,谭家兄弟,谁先有子嗣,谁就能得到它……而那巨额的财产,谁拥有了,就等于取得了胜利,而得到它的唯一途径就是永远不可能和程七彦回到以前……就好像现在,他们回不去了。
不仅是程七彦,谭凉景也在逼他……倒要让谭玉染看看,他一心保护的东西,最后会得到怎样的下场,而他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无论什么原因,他伤害了他的妻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甚至连养了十年的女儿,也是他的罪孽产生的苦果和谎言……按照程七彦的心性,原谅二字早已从他的字典中删除,人和感情,再不复以往那般。
第20章:反败为胜
若问谭玉染为何一次次重返北都,要说全部都是为了所谓的情,未免有些不现实。
这也是程七彦问得他哑口无言的原因,从那个开始,程七彦在别人的婚礼上醉酒失态,在他们的无数个相遇里,那是最悲哀的一个,就像上天为他们挖好的陷阱一样,明知道是万丈深渊,却也还是要跳进去,究竟是太傻还是那个磁场走到哪里都逃不脱……
那时候,程七彦明明把一切都忘了,可谭玉染还偏偏要回去招惹他,倒也不是那么不能忘记,毕竟那已经是六年以后的事情了。
其实你回来的真正目的,是把小汀从我身边夺走,利用她得到你父亲的遗产,摆脱谭凉景的束缚,我说的没错吧?
的确,没错……这是谭玉染最初的目的,他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着这点展开的,然而这其中有程七彦,他遇上了自己命中的劫,初衷是利用,而当他想为爱放手时,已经由不得他,前后不一……这是谭玉染的悲哀。
而程七彦,面对入侵自己内心和生活的男人,一步步的做出退让,其实,他不过是在残存的记忆中保留了莫冰嫣死的时候在耳边说的那个“谭”字,谭……谭玉染,他救出了被绑架的小汀,他因此被迫注射冰葬……他背后有那么多秘密,而程七彦一开始就肯定了,他是杀害妻子的人,一步步的接近,一点点的让他靠近,不过是为了揭开所有的秘密……
现在,到了这一步,其实都是作茧自缚……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面。
想要从自己的心魔中爬出来,谈何容易!?
谭家的律师在接到通知后,在严格的监督下重新抽取了另外一份血液样本,为谭玉染和小汀做亲子鉴定,一个星期后,结果出来了,答案在一部分人的意料之内,又震惊了另外一部分人。
小汀的生理父亲的确就是谭玉染,虽然在局外人看来显得很离奇,但事实就是如此,谭玉染有一个十岁的女儿,这比任何证据都有利,在一番繁复的程序过后,那份巨额的遗产被激活,尘封的钱财马上就要被谭玉染收入囊中。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的同时,骨髓配型的结果也出炉了,这个成果似乎那笔冰冷的天文数字更叫人欢喜,配型成功,小汀有救了……谭玉染觉得,这是他承认小汀是自己女儿的唯一意义。
医院的病床上,小汀在被子里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生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得了绝症的样子,“咕~~讨厌死,到底还要这样躺多久嘛!?祖国的花朵快要凋谢在美国的被窝里了……”
“快了快了,听爸爸的话,再忍忍就过去了……好不好?”程七彦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儿送到小汀嘴边,她咔嚓咔嚓的全部咬掉,连带着把程七彦的手指头也咬了,“啊!!你干什么?”
“咬你!哼~你和小玉干什么去了,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淫家……”小汀继续在床上打滚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过完这阵子爸爸就来接你走,所以还要忍几天,爸爸知道小汀行的,是不是!”
小汀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诶,那好吧……”委屈了一小会儿,继而又露出鬼灵精的眼神,“爸爸我演的还行吧,电视里得了白血病的孩子都是弱弱的,嗯……还要掉头发,你干脆把我剃光头吧……呜!”
程七彦赶紧捂住小汀的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看了看门口,刚刚想嘘一口起,敲门声便响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放松的情绪又高度紧张起来,“请进。”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紧盯着门的方向,门把被扭开,门扉被轻轻推动……两秒钟后,一个穿着护工服的青年就站在了门口,高大帅气,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季迟先对小汀招招手,“嗨,程乐汀美眉!”
程七彦拍拍胸口,叹了口气,“原来是季迟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在外面呢。”
小汀对着走过来的帅哥很是警惕,“爸爸他是谁啊?”
程七彦拍拍小汀的手,站起来接待季迟,然后介绍道:“这个是季迟哥哥,最近这几天爸爸忙,所以就由季迟哥哥来照顾你。”
“为什么是哥哥,那样我岂不是比你矮一辈了?”季迟提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