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草以南
谭玉染骤然俯身,含住他微张的嘴唇,深深的吻住了程七彦。
对于逝去的爱,要有多坚决的心才能将其救赎?恐怕,远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或许,是悲伤的洪流已经将视线淹没,除此以外,看不见其他……
谭玉染不会放手,因为他只能想象失去时的悲伤,却不能去感受这一刻的痛苦。
爱可以是一阵清风刮来,而恨却是雷打不动的,程七彦已经撒手放下了,他不想这里待下去,自由……他要自由,程七彦从未这样渴求过一种状态。
两天了,程七彦一直被锁在这个前不久还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牢笼,他时刻在担心着季迟和小汀,可是现在收不到关于他们的一丁点信息,焦急的心一直处于没有着落的状态。
他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父亲被囚禁了七年,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难道,他想将自己关一辈子?
程七彦侧身蜷缩起来,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中,令他的心不能平静。
自从莫冰嫣不再说话后,程七彦从一开始的努力寻找答案,到后来的放弃,妻子不愿说的事,那挖掘出来也必定是痛苦,所以程七彦愿意和她共同保守那个秘密。
两年的时间,莫冰嫣除了不会说话以外,基本与常人无异,还是一样的温柔美丽,还是一样的信仰他们的婚姻与爱情,不说话……会让她觉得心安,所以她做到了真正的守口如瓶。
但是,在两种情况下她会精神失常,一是见到女儿小汀,再就是见到谭玉染。
发生了那样的事,但谭玉染还是存着侥幸的心理一直待在程七彦工作的医院,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与之形成了比友情更为内敛的情愫,然而在一次偶然下,谭玉染与莫冰嫣碰见了。
恐怖的记忆一下闪现于眼前,莫冰嫣顿时精神失常,像躲避地狱恶鬼一样逃离谭玉染的身边,躲在了程七彦的身后,妻子突如其来的反常必定与谭玉染有关,程七彦留意了她和他的目光,从那时候起,程七彦就开始防备这个与自己走得太近的男人。
为什么妻子看见他就会情绪不稳定,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找到答案,第二次不幸就已经来临。
那天,程七彦带着莫冰嫣出去散心,他们穿着从商店里新买来的情侣衫,走在大街上,成为了一条明丽的风景线,虽然都带着笑颜,却只有那个俊雅的男人在说话,女人面带微笑沉默着。
可是,他们再次与谭玉染不期而遇,不同的是,地点与上次不一样。
莫冰嫣一声尖叫,甩开了和程七彦相牵的手,发疯般的要逃离这里,而公路那边驶来一辆银色轿车却直直的朝她撞来,没有半点要刹车的意思,那个画面在程七彦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来不及回味发生了什么事,莫冰嫣的身体就被那辆车撞飞,然后被碾压而过……
此后,那一幕永久的印在了程七彦的大脑中,即使用手术刀,也不能切除,就像一把染上了鲜血的钥匙,他要找到自己的记忆,打开那个装满疑惑的盒子。
他驱散人群,冲进血泊中央,搂住妻子的身体。
半分钟……或者是十几秒,莫冰嫣说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确切的说是一个字,就是那个让程七彦纠结一生的谭字。
等鲜血凝固,眼泪冷却时……程七彦回头,看着呆立在路对面的谭玉染,以前那种莫名的好感成为了风雨飘摇的恐惧,也许一直留下来就是最大的错误。
程七彦看见了,朝莫冰嫣撞来的那辆车里,开车的人就是谭玉染的同性恋人,当时已经是国际名模的迪非。
不久后,程七彦收到了那盘录像带,在血库里被墙角上那双不会移动的眼睛记录下来的一切。
杀了他,杀了谭玉染!
当时的程七彦心里只有这个念头,这个目标像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野兽一样,没有理智,甚至已经不知道这个念头源自什么,只有强烈的杀意控制着程七彦。
当心爱的人举刀挥向他的时候,谭玉染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那是一生都有口难辩的事实。他可不可以说自己真的无心伤害?不……不可以,就像一把杀人的刀,它能开口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吗?
刀子一寸寸的逼近谭玉染的胸膛,他握着程七彦的手,两人沉默的较量着,逐渐模糊了,不知那把刀是否已经刺进他的心脏,因为程七彦满含恨意的目光,足以凝聚万剑,刺穿谭玉染的灵魂。
如果谭玉染甘心承认那些是自己的错,那么他会放手,看着程七彦把刀子插到自己的心口中,可是他不甘,他拒绝承认。
谭玉染一翻身,反压到程七彦身上,让开了尖利的刀尖,然后一记手刀砍在程七彦的脖颈上。
程七彦的手立即失去了意识的支使,垂了下去,尖刀掉落,金属与地面砸出撞击人心的声音。
看着昏迷的程七彦,谭玉染长久的喘息不定,为什么会是这样?事情朝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而去,程七彦醒来还是会杀他,还是会恨他,难道……已经没有一点扭转的余地了吗?
忘记,对,忘记是最好的方法,那样就不会有恨,而爱也将会有重生的机会。
有点荒唐,还有点天真的想法,可是如果能做到的话,岂不美好?
仅仅一瞬间,谭玉染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要抹去程七彦的记忆,把这上天愚弄人的三年时光,偷窃走!
就像季蓝临死前说的那样——千万别忘记了,谭玉染是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为你做失忆手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是的,谭玉染亲手为程七彦注射了麻醉剂,看着他在滔天恨意中渐渐被睡意侵袭,然后昏厥,去往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他的人生没有那三年,绝对会截然不同。
再次醒来,他的身边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还有自己的母亲,以及一张婚纱照,上面灿烂微笑的一对璧人,他依稀记得,自己与她很恩爱,然后结婚……接着是一片空白,而空白过后是一片猩红,对了,那是她死时的画面……
程七彦突然捂住脑袋,那是他手术留下的后遗症,从此,头痛欲裂的感觉如影随形。
而唯一的迹象是隐藏在头发里的那条伤疤,忘却时留下的一个印记,而想起时,也留下了那样一个印记,它们相生相伴,彼此纠缠,承载着爱与恨。
第25章:死不足惜
自从亲手封存程七彦关于那三年的记忆后,谭玉染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从此他的记忆力只有17岁时的那个少年,而没有冒冒失失闯出来表白然后强吻他的那个男人,相对的,那些由他造成的伤害也随之消失,独留程七彦一人品尝那些莫名而来的哀伤和空虚。
从那时候起,程七彦身边没有了熟悉的人,更没有了朋友,他孤僻而冷漠……不是他天生那样,而是谭玉染狠心的剥夺了他的一切。
他为了抹杀自己曾经的存在,把那些他和程七彦共同认识的人都支走了,利诱,或者是逼迫,总之程七彦以前的好友,大学时的同窗全都在那段时间出国去了,北都……那座悲伤的城市,只有他一个人了。
然而……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魏斐。
他对不义之财无动于衷,更不惧威胁,所以只有他一人留在了程七彦的身边,敏感的直觉让魏斐从第一次见到谭玉染开始就知道他对程七彦有某种目的,而且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没有任何征兆的失去了记忆,这显然不正常,医生说也许是程七彦因为妻子的去世而极度悲伤,所以选择性的失忆了,可是魏斐了解程七彦,他不是那样的人,种种诡异的迹象预示着程七彦生活中的灾难是人为的,而魏斐的第一目标就指向了谭玉染。
很长一段时间,魏斐都在程七彦身边守护着他。
因此,他差一点被谭玉染杀死,可是他命大,他活了下来,只是……曾经俊美无俦的脸庞被摧毁了一半,可是他依旧是程七彦的守护神,哪怕是多年后他从地狱再次返回。
谭玉染回到了美国,他与那个曾经敬重的兄长断绝了关系,他当着谭凉景的面,将冰葬注射到了血管里,他的爱与恨一样决绝。
“如果你再敢动他一根汗毛,那么你得到的将会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