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话术 第11章

作者:音爆弹 标签: 校园 近代现代

  严锐不耐烦似的抿唇,冷冷地看着他们。

  在这几秒钟的沉默中,他们提心吊胆,甚至求助一样地去看班主任。但班主任没有开口,仿佛将目前的处置权交给了严锐。

  “不用转移话题。”严锐道,“别浪费时间。原话讲一遍,谁对谁错自然能判断。”

  复述一遍绝不可能。

  和杨竹打架的时候他们心中连半分紧张都没有,杨竹是先动手的,但占据优势的是他们,在杨竹红着眼愤怒大吼的时候他们也只骂了一声神经病,之后又在笑,笑杨竹太蠢太傻逼,打架都不会也敢跟他们放肆。

  面对着严锐时他们嚣张的气焰完全消失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答不上话来。他们骂人的时候嘴巴不太干净,没脸重复,又躲不过严锐的逼问,最后也只能老实认栽,认下一切错误。

  班主任把他们狠批一顿,记了过。杨竹本来要挨的处分落回他们头上,处罚也取消了,重新通知杨竹家长。

  离下午的课只有几分钟,两个男生被赶回去上课,班主任容许他插手了这件事,处理完也没再和他说什么,只温声让他回教室去。

  严锐出办公室,在走道上呆了一会儿。预备铃响时,他回到班级,看见中午买的汉堡和奶茶还原封不动放在他桌上。

  奶茶七分糖,加了两份芋泥,他特意买了温的,但现在已经凉了下来。

  严锐手指在杯子上摩挲两下,垂下眼睫,过了几秒忽然拿出手机,拨通杨竹的电话。

  但杨竹的电话打不通,只响了两声,提示已关机。他按下红色的键,页面跳转回来,又重新拨了一次,结果仍然不变。教室里头人声嘈杂,上课铃也尖锐地响了起来,一切的一切都吵得让人心烦。

  严锐很快退回短信界面, 打了一句话发出去:“杨竹,回我电话。”

  杨竹休息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第二天却仍然没有来上课。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机关了机丢在一边,像只乌龟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打架的时候他被那两个人按住摔到地上,磕到了背上的骨头,只能侧躺,因为右边的脸有淤青,碰着枕头就疼,又只能朝左边躺。

  长期保持同一个姿势,骨头都好像僵了,但他没有半点儿活动的意思。

  黑漆漆的房间里头只有他一个人,他好像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门外时不时也会有声音,像昨晚爸爸一声“管他干什么”,早上杨梅敲门问他上不上课,还有刚才佣人阿姨哄他出来吃个饭上个药。

  他什么人都不想见。

  杨竹什么都不想,大脑放空地躺在床上。时而脑子里会飘过这样好像一个废物啊的念头,马上又接着,他不就是个废物吗,别人都是这样觉得的。

  然后脑子又清空了。

  爱怎样怎样吧,他不在乎了,现在就只想躺着,能躺到死最好了。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过饭,他洗了个澡就上床了,但肚子不觉得饿,不饿就不吃了,吃了也没意思。

  杨竹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只觉得还在晚上,于是睁眼没多久,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他好像这样反复了很多次,有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突然翻身正面朝上。姿势变了,好像所有感官都被唤醒了,胃里一下空虚得惊人,明明眼睛能看到的全是黑色,黑色却还能被扭曲成不同的色斑。

  他身上的伤开始叫疼,疼得他吸气,情绪也随之复活了。

  杨竹开始大口喘气,猛地翻身坐起来,咬着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被子踹了下床。身体脱离了温暖的被窝,有一瞬的冷,但是怒意盖过了所有,他的手猛捶床垫,又曲起来抓着床单撕扯,想要泄愤,只想做无意义而粗暴的破坏。

  门突兀地被人敲响了,响了三声。

  杨竹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喘着气,喉咙没声响,脑子里却在吼叫。他咬牙,磨牙,还沉浸在突然复苏的怒气之中。

  但那门外的人太不知趣,又叩了三下。

  他不想被人打扰!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脸!!杨竹心中的焦躁疯狂翻滚着,不由得大吼一声:“滚!”

  黑暗只静谧了几秒,门又被敲响了。

  烦死了!烦死了!!杨竹气上心头,手脚并用爬下床,冲去开门,非要当面让那个烦人的家伙滚开。他胸口满是焦躁、郁闷,压得他快要窒息了,门把手一下还没转开,他粗鲁地拧了两把,终于打开,用力往里头一扯,跟只疯了的小野兽一样抬头瞪人。

  站在他面前的却不是他爸妈,不是佣人,也不是杨梅。不是所有他刚才在心中尖叫着排斥的人。

  是严锐。

  开了门,外面的自然光透了进来。严锐低头看着他,目光冷静而深重。

  来不及想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来这儿干什么。太久没见光了,杨竹仅是愣愣地仰着头,忽然之间觉得眼睛很疼,很难受,还没来得及闭眼,已经有热腾腾的液体涌了出来。

第23章

  杨竹其实不是爱哭的人,哭就是无能示弱,他就算哭到眼眶酸涩嚎到喉咙嘶哑也绝不会有半点用处,什么都改变不了。但一看到严锐,他的泪腺就瞬间脱离自己的掌控了,分泌液体汩汩流出,模糊他的视线夺走他说话的能力,他想喊严锐的名字,但开口却是哽咽,一个正常的字都挤不出来。

  他抓住严锐的衣服,张口就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你为什么……”

  严锐说:“你不回电话,所以我来找你。”

  杨竹心中全部的焦躁和憋闷瞬间变味了,改变成分成了别的东西,膨胀扩大塞满他的心。他一个劲抬头看着,看不清严锐的脸就用袖子狠狠擦眼泪,用力到磨疼眼部周围皮肤,胸口也被塞满了,甚至顺着体内的管道满到了喉管,几乎要溢出来,他再张口,发出了哭声。

  这时他才知道,他觉得委屈。

  杨竹一下子不管不顾放声大哭,眼泪也不擦了,哭得肩膀剧烈起伏喉咙快要窒息。严锐看起来没有半点慌乱,手把他往门里推了推,马上杨竹又重新抓紧他,好像生怕他就这样拉开距离离开。他们的身体贴紧了,严锐的动作只停了一下,接着用手拉住了杨竹的腰,改变策略, 搂着人往门里一关。

  门叩上了,光线重新被隔绝,杨竹鲁莽而慌张地把他扑在门上,在一片黑暗之中严锐的另一只手也抱住了他。

  “哭吧。”严锐说,“哭一会再说。”

  从懂事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杨竹第一次找到了可以哭泣的地方。

  他思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委屈这种感情原来这么有侵蚀性,已经从他的心脏扩占到他的大脑里。他靠在严锐的身上,头埋着肩,眼泪簌簌地往外流,不停地疯狂地仿佛要把过去的分量全部发泄出来一般生产着外泄着。

  很多东西在这委屈的浪潮中滚动起来,挫败、自厌、痛恨,以前被他掩盖在愤怒下的感情这次终于也原形毕露了。

  杨竹哭得很没有形象,眼泪把严锐肩膀的衣服全染湿了,还流满了整张脸。他喉咙发出哭声,夹杂着不好听的吼叫一般的嚎,后背渐渐弯了,身子缩着,头颅抵着的地方从肩膀滑到胸口。

  黑暗之中他们看不到彼此,严锐抬起手来,抚他的背,手指指节按在脊椎的凹陷处,慢慢上移,指腹就一次一次地落在那细瘦凸起的骨头上起起伏伏。

  严锐一句话都没有说,杨竹在他静默的抚摸中哭得越发歇斯底里。

  他开始口齿不清地发声,第一句是:“我没有作弊……”

  这五个字他说了好久,每说一两个字便被自己的哭声噎到,打断。

  严锐说:“我知道。”

  “他们懂什么?”杨竹断断续续地接着说,“我每天学到……一两点……他们凭什么……”

  严锐另一只手虚虚地放在他腰上,忽然揽紧了一些,说:“你很努力了。”

  杨竹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出乎意料,不和自己一开始想象的一样冷,是正常的体温。这份温度环绕着他,他又感受到饥饿、无力,难以站住脚撑起身体,严锐仿佛也察觉到了,抱着他,给他站立的力气。

  恍惚之间杨竹觉得这是他的依靠,这个人可以容忍他所有的委屈。

  他很想要这份包容,他急切地需要这个人更多包容他一些。他的手捏紧了严锐的衣服,又说了起来,比之前连贯,比之前激烈,哭着控诉:“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和他们有仇吗,凭什么那么说我?我就应该被踩在脚下吗,我就是蠢得什么都不配懂吗?我连朋友都不能有吗?”

  “我有那么差劲吗?”杨竹崩溃地说,“就算是废物也有资格有一两个东西的吧?”

  他什么都没有,长到现在十七岁他甚至连家人的认可都得不到。他是蠢是笨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了,那他再不对自己好一些,岂不是连最后一个援军都失去了吗。

  杨竹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长久关在他心里的东西放出来的时候,失控得他根本无法控制。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手指太过用力了,指甲甚至隔着那衣物布料掐进了自己的肉里。

  严锐安静地听到最后,手也从脊椎上移到了后颈。那宽大的手掌盖在他的后颈上,用很轻的力道摸了摸,温热气息垂下来,落到他耳边。

  “你很好。”

  严锐微微低着头,对着他的耳朵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杨竹被抱在怀中,顿时觉得自己矮小而孱弱,在严锐的怀中不堪一击。

  支撑着他这个人的架子又高又宽,将他建成了一个高傲倔强、绝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怪兽。但这些架子其实都很细,接点薄弱结构不稳,它们被严锐一碰,轰然倒塌,大大的幕布落下来,盖在他的身上。

  与他的表象相比,真正的他脆弱笨拙,蜷缩着,连抬头看人都要瑟瑟发抖。

  杨竹支着脖子,但在这黑暗之中看不见严锐的脸。

  他犹豫着,慢慢地问:“……真的?”

  严锐说:“真的。”

  简单的、很有分量的两个字。

  严锐从不向他说谎。

  于是他哽咽地渴求道:“夸我。”他甚至踮起了脚,又说,“一句,一句也好。”

  他想要肯定和认同,一点点就好。

  严锐的声音响起来,平静沉稳,一如往常为他叙述解题过程、分析正确思路时一样具有说服力,听得他屏住呼吸,全心全意。

  “你很努力,所有的进步都是你自己取得的。”严锐说,“我为你担保。”

  杨竹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爱哭,泪水根本止不住。

  “还有吗……”

  实际听到了,他才觉得不够。

  严锐接着说:“你的公式都背得很正确,没有一次写错。”

  这种细节让他听得更加贪心了,又问:“能不能多夸我一点?”

  严锐抱着他,他们两个人的脸庞其实是互相面对着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只不过看不到脸。隐隐约约,严锐仿佛见着他的眼睛,放着光烧着火,像讨食的小狗。

  严锐不吝惜自己的话,缓缓地接着说:“你的英文发音是我听过最舒服的,比全班所有人都标准。”

  杨竹:“学习……学习以外的呢?”

  “虽然小毛病很多,但只要说了你就会学着改。”严锐说,“还有,你不会向我撒谎。”

  “答应了的事你都会努力去做,”严锐说,“黑眼圈是因为晚上熬夜学习。”

  “只不过……”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杨竹焦急地问:“只不过什么?”

  严锐摸了摸他的头,说:“有点笨。”

第24章

  杨竹的哭声慢慢止住了。

  严锐是他的开关,看到脸就让他哭泣,简简单单几句话,又能安抚他的心。

  杨竹的肩膀垂下来,抽噎声拖长,在此和他相靠着,好一会儿了,才低低地说:“我不笨。”

  这句辩白很微弱,但严锐回答了一声:“好。”

  房间里的灯打开,杨竹先挡住了自己的脸。他刚才哭得太惨了,想也知道一张脸不会多好看,更何况上头还有伤。他偏着头,又背对严锐,突然急急调转脚步要去卫生间洗脸,走出没两步被严锐拉住。

  严锐静静地看着他,他下意识低头,过了几秒钟,再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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