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爆弹
杨竹愣了愣,差点没把筷子咬掉,震撼地说:“你怎么知道!”
严锐帮他把嘴里惨遭摧残的筷子拿下来,回答他:“你来我家的那天我就问了,只是那时候你快睡着,所以不记得。”
他确实不记得,忘了个一干二净。
杨竹呆了一会儿,两只眼睛都睁得圆圆的,显得又愣又傻。严锐拍拍他的脸,他还在严锐手上蹭,好半天了,他才小声嘀咕:“那你不应该今天提醒我。”
他垂下了头,手指在桌上画圆圈,眼神落在饭碗上,又飘向桌上还没吃完的菜。他突然不说话了,粗鲁从严锐那儿抢回筷子,低下头扒饭,像只小猪拱食地把饭吃光,吃完嘴边还沾着饭粒。严锐给他递纸,他拿走的动作还是和抢没两样,跟自己也仿佛有仇,擦嘴的动作用力极了。
发泄完了,杨竹打个嗝,在桌上趴下,下巴抵在手掌上,看着严锐。
“如果你今天不提醒我,到生日那天再跟我说的话,就是惊喜了。”杨竹说话时,下巴一叨一叨的,“不过现在说了也挺好,不然我到时候感动到直接哭出来就太丢脸了!”
其实他现在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光是提醒个生日差三天都要靠拱饭平复心情。严锐的手探过来,挑起一绺他的头发,在手指上卷了卷。
杨竹还是趴着,心里头乱糟糟,一下子想这一下子想那。
他四年没过过生日了,连他自己都不指望这个日子。
他可以张口报出父母的生日,杨梅的生日,甚至是小学时唯一一个朋友(后来还闹掰了)的生日,刚刚问到了严锐的,也立刻就记下来。可能今天不能一下子记得太牢,但只要每天看一看这个日子,连续看上一周,基本就能背得稳稳的了。
但现在和自己的生日差三天,不是严锐说,他都一时不会想起来。
严锐终于开口:“起来,别趴着了。”
他就乖乖爬起来,蔫蔫地坐着,仍然垂着头。
严锐又说:“叫你起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杨竹疑惑地看看他,严锐手指勾了勾,说:“过来,给我抱。”
这句话好言情,好像电视剧里头的男主角!原来严锐经常陪阿姨看电视是真的,没有白看!杨竹一下子有了动力,忙不迭爬起来过去坐严锐腿上,严锐摸摸他的头发,他又自觉抱住严锐的脖子。
好会啊这个人,他已经不郁闷了。
杨竹一感动就要表白:“你干嘛这么帅!”
严锐搂着他的腰,说:“因为你喜欢我。对喜欢的人有滤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严锐竟然还会用滤镜这个词,杨竹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一次,美滋滋地更正:“虽然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但你就是很帅,放出去要迷倒一大片人的帅!”他心情好了,再想起自己的生日,又迫不及待地摇摇严锐的脖子,“我生日有没有礼物?有没有礼物?”
“有。”严锐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又要收到礼物了!!!
杨竹双眼发亮:“是什么?”
但严锐不告诉他,只用手指在他嘴唇上点了点,说:“保密。”
“透露一下嘛,”杨竹哀求,“我想知道,我马上就想知道!”
“生日礼物就是该在当天送的。”
“我不管,生日礼物不是应该为了让生日的人开心的吗?”杨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胡搅蛮缠,“要不是你今天没忍住提醒我了,我也不会想知道,告诉我嘛,快点,告诉我!”
严锐被他无理地晃了好几下,还是八风不动,只摇了摇头,乍然之间,手指钳住他的下巴,让他不再说话,低头看自己。
两个人的脸相距不到十厘米,又是近得能够交换呼吸的距离。
“忍一忍。”严锐说,“你最听话了。”
他在杨竹嘴唇上亲了一下。
杨竹不吵不闹了,老老实实地坐严锐腿上挨亲,就好像提前收到礼物一样。
第47章
杨竹开始逼自己忘掉生日。
忘掉就不会挂念礼物,就不会每时每刻都恨不得直接问严锐到底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然而很多事情一经记起就很难再次忘记,他当然也没能成功。三天时间对他来说简直跟三年一样难熬,每个在“严锐到底会送我什么礼物”的胡思乱想里度过的一分钟,感觉上的时间跨度都堪比一整天。
在学校也想,在家里也想,在家里还顺便要想严锐这个人,焦急得在床上乱踢打滚。
实在忍不住了!杨竹一下跳下床,为了分心,把自己买的其他东西都拿出来看。
他在床底堆了个箱子,拉出来,里头好几个未开封的盒子。有之前买回来积灰的小音箱,没玩过的乐高,给严锐买的钢笔,以及自己为了凑情侣套再硬买的另一只钢笔。
原本这儿还有双球鞋,但他在上一个周末送出去了。严锐穿着那双鞋子和他一起去附近的公园,和陌生男孩一起打球,2v2,严锐负责挣分,他负责给人家送分以及打了臭球后抓狂跳脚,最后严锐力挽狂澜,给他带来了篮球史上的第一个胜利。
杨竹想到这儿又开心了,抓着两个钢笔盒,乐呵呵瞧了瞧。
他的礼物统统预备好了,可以从今年的圣诞节送到明年圣诞!
杨竹把钢笔盒放回去,又看了看抽屉。
里面有另一个未开封的盒子,因为过于精致漂亮充满小女生气息,他看来看去都不敢随便和自己那堆东西塞在一块,只能好好地收起来。
那是他给杨梅买的手链。
其实他和杨梅的生日只差三天,他的早三天,严格来说他比杨梅大了两年零三天。
以前他是会过生日的,但自从吵了那一架之后,他就没再过过了。第一年是他自己嫌别扭跑出去,被找回来后挨了一顿臭骂,再大吵一架。第二年父母出差在外,阿姨给他煮生日餐买蛋糕,但整个饭厅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小孩,对面的阿姨越是和颜悦色他就越发愤怒,最后什么也没吃就回了房间。
之后便是忽视了。这是一个尴尬的日子。
杨梅其实也不会在他面前过生日。她不喜欢大摆排场地做什么事,因此隆重的生日宴从没办过。她只会出门和同学一起聚会,在外面庆祝够了再回家,就连收父母的礼物,也不在他的眼前炫耀。
杨竹现在一回想,倒不像以往那样愤怒了。
他平静下来,心中有一丝怅然,走过去拉开抽屉,看了看那个精美的、还散发着香气的手链盒子,再次把抽屉关上。
以前他很嫉妒杨梅拥有那么多东西,她有爸妈,有朋友,有聪明的头脑和优秀的成绩。
每一样都是他没办法拥有的,他再想要也没法得到。偏偏杨梅还与他处处不对付,两人没有一处像兄妹,倒像是正好投胎到同一个地方的仇人。
再审视过去的很多事,他才发现,杨梅也没那么讨厌他、针对他,只不过那时他被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初中的时候她会在下雨时臭着脸给他扔伞,家里冰箱里库存的冰淇淋也总会多出一两份,但他没有一次领会到其中意思,他只顾着竖起浑身的刺不在任何人面前落下风,心里只有警惕和怒意,没有体察细节的余裕。
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不向任何人露出软肋就不会再被伤害,摆出怒火漫溢的样子就可以吓退心怀不轨的人,他只要永远在突进,就不会被旁人抢占仅剩的领地。
是严锐浇熄他的气焰,让他后退,教他学会呛声与逞强之外的说话方式,擦亮他的眼睛,让他重新看到他应该看懂的东西。
杨竹突然又开始期待了。
他猛地擦擦眼睛,抓起手机调出严锐的照片缓解相思之情。
严锐已经送了他好多好多东西,给他友情给他温度给他尊重给他爱,全部都是他渴望的、想要得要死的,严锐到底还会送他什么?
既期待,又不敢猜想。万一猜中了到时候的惊喜程度不够可怎么办?
在这样甜蜜的煎熬中杨竹熬过了三天。
到了十二月十二日,勉勉强强上完白天的课,到了下午的放学。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杨竹憋到了极限,他噌地转过来和严锐面对面,两眼都在放光。
“我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不用说也能看出,眼睛里面写满了这几个字以及激烈的标点符号。
严锐看了看表,说:“跟我去我家吧,我放在家里了。”
杨竹埋怨了一声:“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放家里!”
他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甚至比严锐还快,站都站不住,恨不得飞到严锐家里去。下楼的时候他一脚两阶,跳下去后还要仰着头催严锐:“快点快点!”到了校门口他差点要抢别人拦住的的士,还是被严锐拉回来才克制住自己。
两个人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交握着,严锐靠近他耳边说:“别那么心急。”
杨竹:“怎么不急啊,我快等死了!”
严锐说了声:“乖乖等着。”一把将他扯回来身边,这才放开手。
守到了车,搭车到了他的小区。时隔一个月再来,已是初冬到深冬,小区景观变化些许,杨竹便又有点儿不认识路了。他跟在严锐后面走,重新记路,嘴巴里还在咕哝:“好慢哦,严锐你一定属蜗牛。”
严锐也不反驳他。他们踏过融了雪的湿润小路,走过还在涓涓流水的小喷泉,到了居民楼内部,电梯里,杨竹专心致志地盯着电梯楼层,忽然被严锐捧住脸。
捧住脸,强行转回去。
杨竹两眼眨也不眨。严锐一只手松开了,抬起来,摸摸他的头发,用手指梳开、理齐,接着捏捏他有点冰凉的耳朵,暖了一下,再落下来,轻柔地搓搓他的脸,帮他把略歪的外套领子提整齐。
“笑一笑。”严锐想了想,接着他刚才的碎碎念说,“蜗牛带你回壳了。”
“叮——”电梯到了楼层。杨竹笑起来,说:“说你蜗牛你还真蜗牛啊!”
严锐道:“你生日,你说了算。”
他掏出钥匙开门,轻轻转动一下,推开。杨竹第一个迫不及待钻进去,就要往他房间跑,去第一个迎接自己的生日礼物。没想到一开门,灯乍然亮了,紧接着“啪!”的一声,有彩条喷到他头上。
严妈妈举着小彩炮,自顾自鼓掌,一个人营造出热闹的氛围,大声说:“小杨生日快乐!”
杨竹脚步刹车了。严妈妈又拉了另一个炮,彩条哗啦啦地落下来,搭在他头上,垂到他眼前,因为太近了而变得模糊不清,把视野染成了绚丽的彩色。
彩色小条又猝不及防地变得更加模糊了,还盈盈地扭动着。
严锐在身后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杨竹真的很不争气,就算提前知道会有生日礼物,仍然掉眼泪了。
第48章
他一下蹲了下来,把脑袋埋住,脸藏起来,手胡乱地在脸上乱抹。严妈妈吓了一跳,赶紧停了手,蹲过来拍他的背:“怎么了这是,还哭了?”
杨竹觉得丢人,小声说:“这是感动哭了!”
小白现在才知道来人了,像个小炮弹似的,从阳台猛冲过来,嗷嗷地叫了两声。杨竹被惊到,蹲着身体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笨孩子,咋这么可怜呢。”严妈妈摸摸他脑袋,又拉他,“来来来起来,不准哭啊,生日呢,要笑,笑,懂不懂?感动也是感动笑才对啊。”
杨竹用袖子擦掉眼泪,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飞速地没了。严妈妈牵着他站起来,杨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手心全是泪水,要抽,严妈妈还抓紧了不让抽,和颜悦色地说:“去洗个手洗个脸啊,我晚饭做好了,还买了蛋糕。他爸爸还在上班,应该也快回来啦。”
杨竹点头个不停,洗完手了,才发现自己还背着书包。他回头看严锐,两个人隔着几步距离对视。
严锐道:“书包放我房间。”
杨竹用力点头,躲进了房间,放完书包严锐走进来了,他就关上门扑了上去。手臂吊在严锐脖子上,他微微踮起脚,急切地去亲严锐。
“你干嘛这么好。”杨竹含糊地说,“老是弄哭我。”
严锐被他咬了嘴唇,又被他伸出舌头来舔,像抱着只小狗一样。小狗脑袋上还顶着庆祝的彩条,严锐的手抬起来,一条一条帮他挑下来,道:“谁让你爱哭。”
杨竹并不爱哭,他遇到严锐之前,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