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端
【你觉得直接表白可行吗】
何方明正在开季度股东会议,手机一震,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思考片刻,为了兄弟,还是偷偷把手钻到会议桌下打字。
【不行】
【太仓促】
CEO脸色严肃地与经理对视着,藏在桌下的手指飞快盲打。
【没有浪漫的布置与提前准备好的情话,你就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拒绝】
裴衔意鬼鬼祟祟地瞅着手机,沸腾的热血霎时冷静不少。
然后又收到发小信誓旦旦地保证:听我的,我通读恋爱宝鉴!
裴衔意吸吸鼻子,认识了几十年,头一次觉得这朵尿裤子的小太阳花靠谱。
“所以在下个季度,预计市场会缩小百分之……”经理在CEO严厉的瞪视中战战兢兢地汇报完,一脸菜色,总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炒鱿鱼。
专心给发小出馊主意的何先生醒过神来,郁闷坏了。
裴衔意最近越活越幼稚就算了,他怎么也跟着被带坏了?
压根什么都没听清的何方明沉思片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众人:……果然和传闻里一样很高冷呢!
“在给你的‘那位’发短信?”
清淡的嗓音钻进耳中,裴衔意一激灵:“啊?”
谢知的手肘抵在方向盘上,手掌托着下颔,转过脸来,夕阳的余晖从车窗外斜映而入,揉碎了染在他半边洁白的脸颊上,整个人沐浴在一层暖色调里,眉目仿佛生出光辉来,好看极了。
只是说出的话依旧冷淡:“不需要我帮你参谋了?”
裴衔意为美色迷惑,七荤八素的,忘了收起手机。
谢知略略一低眉,就见裴衔意的小粉上跳出一行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心底一个惊雷,谢知愣了愣,又瞄了眼发信人:何方明。
谢知:“……”
谢知:“………………”
他茫然地直起身,麻木地发动车子,开往家里,脑中冒出个念头:原来裴衔意暗恋的人是何方明?
那他……装得那么好?
裴衔意没发觉不对,打开锁屏,情诗上面是他发的一句话:有什么情话参考吗?
瞄了眼何方明大段大段复制粘贴发来的,他不满:太长了,肯定还不等我念完他就会打断我,让我长话短说不要废话,你读的不会是假的恋爱宝鉴吧。
何方明:滚。
回到家,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饭。
谢知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思绪有点飘,吃饭时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裴衔意,在脑中拼凑起精密的细节。
他们俩刚结婚时,搬到一个屋檐下,多有不便。
那段时间正是谢知浑身带刺、神经最敏感的时候。两人的结合,说好听点,是双方合作,各取所需,可说难听点,就是裴衔意包养了他。
这段关系,强势的、占上风的是裴衔意,他没有选择。
每次回到家中,谢知都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
好在裴衔意工作结束后不常回家,经常出去和朋友喝酒。
现在想想,工作那么累,还要特地拉着何方明去喝酒,果然分秒必争啊。
所以他们两人吵架,莫非是何方明误会了什么,所以裴衔意才那么生气?
况且宋淡也说,“那个人”不方便来照顾裴先生。
何方明作为一个公司的CEO,大忙人一个,确实不方便。
他那个狗脾气确实也符合“清高自傲”。
谢知觉得自己想通了,咽下最后一口饭,动作很慢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诚挚地给予祝福:“祝你们百年好合。”
裴衔意惊慌失措:“???”
然而不待他回答,谢知就起身上了楼,脚步依旧不紧不慢,仿佛每个步子都有恒定的距离,不偏不倚。
直到转了个角,脱离裴衔意的视线范围,闲庭信步似的姿态才散去大半。他按了按额头,轻轻吐出口气,走进熟悉的客房,关好门,靠着门低下头。
屋里没开灯,幽暗一片。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冰冷的光线从窗外闯入,勾勒出清瘦的身体线条,半边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此时的情绪。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又是一脸与正常人类情绪接触不良的薄情寡义。
谢知单手扯松领带,在屋里的小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哧”地拉开拉环,赤着脚迎着夜风,走到阳台上,眯眼望了会儿夜色笼罩下沉默高大的蓝楹树。
花期已经过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肚,很容易让人清醒冷静下来。
天色擦黑,夜色朦胧,远处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谢知第二次思考起一个问题。
总是依赖着他、亲近着他的裴傻子太具有迷惑性,让他觉得他是唯一的、“被需要的”。
而这段时间逐一发现的,裴衔意暗地里的那些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
现在也确实知道了是误会。
父母去世后他孤身一人,或许是傻乎乎的、却也过分温柔的裴衔意,让他产生了一种怪异的……独占欲。
他很早以前就在反思,投注在裴衔意身上的关注是不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不太正常了。
宋淡天天头疼着裴先生的脑子,希望他早点恢复,他却觉得这样挺好。
因为裴宝是假的,裴先生是真的。
谢知蹙着眉,易拉罐被他捏瘪,冰凉的液体撒了满手。
心里像发病了似的不舒服,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复心境,努力了会儿,闭了闭眼,心想,或许剧组开机正好是契机。
房门忽然被敲响。
纷乱的思绪被打断,谢知迟缓地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靠在围栏边,直到外面的敲门声变得不耐,才忽然飘忽地露出笑意。
他擦了擦手,过去开门:“什么事?”
裴衔意刚想说话,鼻尖一动,狐疑地低头嗅了嗅:“你喝酒了?”
谢知:“助眠。”
“今天还没出去散步,”裴衔意不满地指责,“你好久没陪我一起饭后散步了!”
谢知哦了声,扯下领带,转身去找外衣:“你现在很像饺子。”
裴衔意跟在后面,疑惑:“饺子?什么饺子?”
谢知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没有解答。
饺子是陪他一起长大的那只萨摩耶,漂亮又骄傲,对外人不冷不热,只喜欢被他抚摸、和他亲近,每天都会咬着牵引绳来蹭他,扑到他身上撒娇要出去玩。
俗称,遛狗。
谢爸爸一脸淡定地遛着傻儿子出了庭院。
裴衔意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今天的那条短信……”
“嗯,我知道,”谢知了然,“不会说给别人听。”
裴衔意讪讪:“那条短信是我群发的。”
“……”谢知转头盯着他,拧起细眉,“你有病?”
裴衔意:“这不正吃药呢。”
两人都满腹心事,不知不觉走岔了路,偏离了以前散步的路线。小区很大,各种设施完善,不远处有个篮球场,砰砰砰的运球声和呼喊声不断。
几个少年在打球,挥洒着热汗,附近的路灯照映着里面,拉出几道长长的、交错杂乱的影子。
裴衔意望了一眼,跃跃欲试:“哥哥,我也想打球。”
“想去就去,不要撒娇。”谢知不吃这套。
两人走到篮球场边站定,几个少年注意到他们,也不认生,嘿嘿笑着打招呼:“大叔,来玩嘛?”
裴衔意的笑意一滞,委屈地向谢知控诉:“他们叫我大叔!”
“……”谢知说,“是叫我。”
裴衔意更疑惑了:“你不是十五岁吗?”
“谢谢你乘坐时光机帮我返老还童,感激不尽。”谢知面无表情,“去吧。”
裴衔意哦了声,脱下外衣递给谢知,将袖子挽起,摘下手表,施施然上场。
他身高腿长,体型修韧,穿着妥帖的衬衫与西裤,肌肉被隐藏在衣物之下,颇有些斯斯文文,没有裴先生那股摄人的气场后,只有个头比较高。
领头的少年上下打量着这个闯进来的成年人,没有察觉到太多威胁,抱着篮球轻松地吹了个口哨:“斗牛?”
裴衔意饶有兴致:“行啊。”
少年长得也挺高,不怵他,眼珠滴溜溜转:“五球定胜负,大叔,你输了的话……就让那边那个漂亮哥哥陪我们喝酒!”
裴衔意眉心一跳,猛然间有种被侵犯地盘的不快,一时也不计较被叫大叔了,敛了笑意:“你要是输了呢?”
“我可是学校的校队队长,”少年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嗤嗤笑出声,“对付你这种坐办公室的大叔,一根手指就够了。”
后面的少年也嘻嘻笑成一片,抱着球的少年转头去看谢知,眨着星星眼:“小哥哥,你来当裁判?”
谢知表情冷淡:“不。”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