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久
“你要给我围巾?”
“不、不是,等一下……”
“别急,过来。”
肖若飞一把抓住要走开的顾春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小东西。
顾春来张开手,掌心躺着枚平安符。那样子,和同事们在阳中寺求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给我的?阳中寺的平安符?”顾春来翻来覆去前前后后摸了个遍,在手里攥了攥,怎么也不肯收起来。
“嗯,之前在阳中寺求的。我一直拿着你的,最近一直忙,把这事儿忘了。剧组每人都有一枚,保平安。”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大家自己求来的,谁知道剧组管发……”顾春来嘟囔了几句,拔高音量,说道,“那你肯定也有咯?怎么不见你带。”
“啊……”肖若飞怔了怔,咧开嘴,蹭蹭鼻尖,有些羞涩地小声说,“忘了。”
顾春来没忍住,噗嗤一笑,“傻瓜,怎么能忘了自己。”
说着,顾春来摸摸裤兜,从裤兜里摸出根红绳,很长,几乎垂到地面,绳子上另一头坠着红色的平安符,和刚才他收到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也有一根。”肖若飞笑容不减,道了谢,捧在手里,指肚来回蹭上面的花纹,简直像拿到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从方丈那请回来的。”
肖若飞带到脖子上,摘下来,又在手机壳挂绳的位置比了比,折腾半晌,才讲:“你这根绳子好长,挂脖子上能到肚脐眼。”
“我能怎么办。”顾春来摊手,“有人把短挂绳的平安符求完了,只剩这种。”
“手机没法挂,脖子也没法挂,要怎么随身携带保平安嘛?”肖若飞语气竟似撒娇。
顾春来耸肩:“多缠几圈带手腕上咯。”
他接回给肖若飞的平安符,低下头,一圈圈在他手腕上缠红线。他低着头,前额碎发遮住他半张脸,脸上的表情,肖若飞根本看不清。
绳子缠九圈,刚好贴住肖若飞的腕子。顾春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拍了拍对方,说:“若飞,下次别把自己忘了。”
说完,他起身要走,可肖若飞反手就抓住他,根本没离开的意思。
肖若飞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如果我不呢?”
顾春来停住脚步,侧过身,满面疑惑。
肖若飞说:“如果,下次我又忘了,你还会给我请平安符吗?”
“下次我们在不在一个组还另说,你这也想得太远了。”
“如果在,你请给我吗?”
天亮了。安静了一晚的影视基地开始喧腾,剧组人员重新开始活动,布景,吃饭,聊天,人声渐渐吵杂,穿透纤薄的车玻璃,混到他们耳边。可肖若飞总觉得那一切都太远,远得不真实,只有眼前的人,只有眼前的人用最普通、最平常的语气讲出的两个字,才最最真切——
“好啊。”
第19章 我的初吻是……
肖若飞最近总在做一个梦。
梦里是盛夏,树枝繁叶茂,绿白相间的走廊又狭又长,空落落的,一眼望去,尽头有片背影,好似宇宙中的黑洞,吞噬万物,不见光,没有人知道被吸进去是什么后果。但他想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于是他一直走,一直伸着手去够,可无论怎么前行,背影总是不近不远在那里,他碰不到。他走了太长太久,不得不停下来,回头一看,刚好有个人站在他身后。那人跟他身高相仿,眼睛很亮,脸却模糊不清,身上蒙着一层雾,挥不开,散不去。
他想问对方找自己做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那人摇摇头,牵住他的手,对他说,我喜欢你,跟我约会交往。
每次到这里肖若飞就醒了。他不记得自己的答案,也不记得对方的反应,只觉得一口气盘旋在他头顶,压得他发闷发昏。
仔细算,离开白水不过36个小时,肖若飞却总觉得走了好久。
驻场编剧拜托给信任的人,剧组磨合也不错,但他还是忍不住两小时看一次拍摄计划,看进度到哪儿,有没有可能的困难,有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
可所有的担心无一例外被推回。《说学逗唱》的微信群里甚至形成条件反射,每次肖若飞说俩字,成员就开始刷屏,“一切正常,拍摄顺利”,只有顾春来会给他发两段小视频,有时是几位要在片中说相声的人凑一起排练段子,有时干脆是中场休息大家累瘫的模样。
肖若飞笑他,问他为什么不拍自己,顾春来毫不示弱呛回去,说自己是掌镜的,为他报告拍摄进度,哪有拍自己的道理。一来二去,群里只剩他俩你来我往,偏偏二人头像长得还差不多,张一橙抗议他们像自说自话。
于是他们两个移到小窗私聊。肖若飞发飞机上的波龙和牛排,顾春来就发红枣贴饼子和大锅菜。肖若飞说在飞机上又看了一遍他们上课曾看过的《爱情短片》,顾春来就说晚上方导在露天影院放了《圆月映花都》,他以为是部家好月圆其乐融融的喜剧,没想到是爱情电影,没想到爱情还能这个样子。
他们聊拍摄进度,聊最近之前念的书,聊忘不了的歌,也聊云朵像鸟的翅膀。聊着聊着,顾春来那边不知不觉没了动静,肖若飞便跟他说晚安,也沉沉睡去。
可飞机上总是睡不踏实。机舱内很冷很闷,刀片般的气息进入肖若飞体内,刮得他喉咙发疼。他睡了两三个钟头就行了,挣扎着坐起身,唤来空乘,叫了一杯柠檬汽泡水,一杯番茄汁,一杯摩泽尔雷司令,还有一小瓶斐济水。
机上个人娱乐系统的显示屏还亮着,提示他飞行时间已过去五个钟头,即将跨过白令海峡,跨过日期变更线。
肖若飞四下瞧瞧,机舱内很安静,周围人似乎都已入睡,便悄悄调亮了座位旁的舷窗。巨大的红日赫然眼前,在遥远的天外悬浮着,仿佛触手可及。天顶从赤红到橙黄,再过渡到泛着粉红的鱼肚白,暧昧好似恋人耳鬓厮磨的软语。他蹭蹭舷窗上的水气,镜头贴玻璃,找到最好看的角度,拍足九张,然后挑出颜色最丰富最浓郁的,发给备注为“花”的人,顺便配了句早安。
四杯液体灌下肚,洗了脸,肖若飞总算恢复精神。他打开笔电,正打算读最近收到的本子,结果手机震了两下。
点开来看,居然是顾春来发了句“真好看”。肖若飞一看时间,国内半夜一点多,以为自己吵醒对方,心里泛起一丝歉疚,结果他进入了对话界面,发现自己发的那张赤橙黄紫的天空下戳着一句:“‘花’撤回了一条消息”。
肖若飞没带磕巴,直接敲了一句:你小子,够意思,半夜不睡被我抓包,还想掩饰???
过去两三分钟,对面才回:发出去才想起来。附带耸肩摊手颜文字。
肖若飞觉得好笑:你以为,撤回我就不知道?
这次顾春来倒是秒回:撤回才想起来。又是耸肩摊手颜文字。
肖若飞无奈道:笨蛋子,睡太少,台词记不住该咋办?
顾春来发了一堆乱码,又发了一串省略号,最后才是肖若飞看得懂的文字:也没办法我特别紧张紧张到睡不着。
紧张?肖若飞拿出拍摄计划一看,果然,明天顾春来要拍吻戏。他突然笑得不能自己,又没法出声,憋得难受,只能头埋进毯子里,捂着肚子足足乐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