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学生们一个个可怜巴巴地挨个上讲台来缠着谢栗问问题。
谢栗原本打算一边带孩子一边干自己的事,结果两个小时大课一分钟没休息地给本科生讲题,嗓子都差点哑了。
谢栗回了办公室,对程光说:“老师平时真不容易,我才知道原来带学生讲课这么累。”
程光倒是很好奇:“老板说他生什么病了吗?他以前从来没请过假,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我记得老板也是一个人在这,应该没人照顾吧?”
谢栗想想也有道理,摸出手机来给沈之川发信息,表示自己和师兄要去床前尽尽孝。
沈之川没一会就回了信息,表示不需要他俩来尽孝,他明天就能上班,让谢栗程光把项目进展准备一下他要听。
沈之川对这两个学生都操心得很。一个面临毕业,另一个翻过年就该准备开题了。
他刚放下手机,方显就开了他家的门进来。他赶紧闭眼装睡,方显大概是在卧室门口看了看,提着东西去厨房。
沈之川现在面对方显觉得又心虚又尴尬。
他星期五晚上喝多了,情绪上头,两句话不对付,当着方显的面哭出来。
方显抱着他哄,哄来哄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滚到了沙发上。
沈之川酒劲发作,破罐子破摔。
但衣服都脱到了一半,方显忽然踩急刹车,说什么都不肯再进行下去。
沈之川当场急眼,连“你要是不行就把裤子脱了趴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方显直接把人抱回卧室,被子一裹叫他睡觉。
沈之川也真的睡着了。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一下床,双脚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客厅里的人冲进来摸他额头,发烧了。
沈之川这场病来得莫名其妙又气势汹汹。方显非把他折腾起来去医院,去了也没看出名堂,还平白挨了一针。
回家以后他睡了一觉,醒来好了一会,到晚上又开始烧。
周末两天方显一直在沈之川家里守着。他从隔壁拿了电脑过来在沈之川的客厅工作,按时起来给沈之川倒水喂药量体温,伺候得周周到到。
沈之川这么多年的都是一个人过的。偶尔几次生病都是几片药灌下去,照常上课工作。这回有人照顾,反而让他产生了自己很娇贵的错觉。
可沈之川不敢沉溺,他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星期二沈之川回去上班,谢栗和程光堵在他办公室门口嘘寒问暖。
沈美人一看这两人心虚的表情,就知道项目进展不顺:“直说吧,哪做不下去了。”
程光朝谢栗拼命眨眼,谢栗平时最得宠,这会自觉担负起替师兄挡子弹的任务,做小可怜状:“我们的模拟结果和观测预期严重不符,但我觉得不像是参数问题。”
沈之川坐下,一边开电脑一边问:“蓝图呢?”
谢栗赶紧双手呈上 U 盘。
沈之川插上电脑看了好久,谢栗和程光不安地换了个眼神,人心惶惶。
好不容易沈之川看完了,把键盘推回去:“你们没有把自由尺度考虑进去吧?”
谢栗心里一紧,他还真的没想过。
尽管大象和老鼠的体积相差甚远,但如果将二者各自放入计算机中,实际上对计算机而言,不存在任何区别。只有当大象与老鼠同时出现,并存在于同一个体系下,才会显现差异。
也就是说,真正对计算机有意义的,并不是大象与老鼠各自的体积,而是他们的体积比。也正是这个体积比,决定了大象-老鼠这个系统的性质。
这就是物理学中所谓自由尺度的概念。
谢栗最初的模拟思路,是在莫斯科物理学院已经完成的第一部分基础上,沿用他们已经做出来的大尺度下暗物质坍缩的模拟结果,来作为第二部分小尺度模拟的初始和边界条件,来模拟星系和星体形成的具体细节。
如果说莫斯科物理学院的第一部分模拟是大象,那么谢栗他们要做的就是老鼠。
沈之川一下子点醒了谢栗。
有人用一百个 10*10 的网格来描述了大象,于是谢栗沿用了“一百”这个数量,又用一百个 1*1 的网格来描述老鼠。
尽管这是一种相对直观和节省时间的方式,但带来的后果就是当把老鼠的一百个网格和大象的一百个网格放在一起时,就会按比例多出了比原先数量多一百倍的网格点。
谢栗的算法忽略了自由尺度,表现在模拟结果上,就是模拟出的恒星数量,大大超出了现有的估算数量。
也就是说,谢栗他们做的东西,从头到尾都错了。
程光顿时就萎靡了,连谢栗也跟着丧气起来。
现在再重头开始写,要赶上九月的里约会议,恐怕难度很大。
沈之川沉默了一下,先检讨自己:“这个事情要怪我,我应该提前帮你们捋一捋,至少在你们开始模拟前,帮你们把思路看一看。现在这个时间,赶上九月肯定不太可能。只能尽量做了,还好发现的早,不至于连程光的毕业论文也一起耽误了。”
谢栗很不开心地从沈之川办公室出来,程光还安慰他:“没事,今年去不了就算了,你以后日子长着呢,这破会年年开,不差这一次。”
整个算法都是谢栗写的,谢栗觉得很对不起他师兄:“可是师兄你一定很想去吧?要是你明年毕业准备转行,那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能参加的机会了。”
程光笑笑:“我都打算转行了,那这会去不去还有什么要紧。”
谢栗摇头:“师兄,我来想想办法。”
作者有要说: 方显:肉到嘴边我都不敢下口。我容易吗?
第26章 人马座 九
谢栗说他来想办法,他的办法是现学,琢磨别人的算法和模型。
大尺度下暗物质模演化拟并不是新的东西。像程光之前维护的原始代码,还是三十年前写的,三十年前就有人将手伸进这个领域了。
但基于那时的计算机发展水平和观测条件,那个算法本身的框架也许就存在巨大的不足。
谢栗苦思了好几天,连新交的男朋友都扔到一边了。
他忙谈恪也忙。等谈恪忙完先惦记起自己的崽时,谢栗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他了。
谈恪白天给谢栗发了信息,谢栗也没回。
谈总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等信息的滋味。开会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眼前,还时不时地看一眼。
散了会方显嬉皮笑脸地拉着他:“犯相思病呢?”
谈恪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格外碍眼,推开他的手:“Carson 告诉我他已经定好行程了。”
方显气得跳脚。
谈恪临下班前通知肖助理,他晚上不看外汇。下了班他自己开车去了兰大。
他快到的时候,谢栗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B&O 的车载音响加配全车环绕声,细节清晰丰富。
“我刚睡醒,没看到你的电话。” 谢栗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透过电信号转化成声波,仿佛就趴在他的肩头与他说话。
谈恪并不能给这种感觉命名,因为他对这种感觉完全陌生。
仿佛有一只手拽住他的心,将这东西捏来捏去,只有谢栗才能救下他的心。
他非常渴望见到谢栗,这股渴望飞快地发酵,几乎要令他膨胀得飞起来,好一步迈到谢栗面前去。
“晚上没课了吧,出来,我带你去吃饭,一会就到。” 谈恪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栗一听说要约会,赶紧回宿舍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衣服。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他穿了条短裤,两条白嫩的腿在宽松的裤管里显得格外纤细。
一个漂漂亮亮的男孩子站在校门口,来往的人自然免不了要多看一眼。谢栗浑然不觉,抱着手机抓紧时间看文章。
谈恪的车在校门口附近停下。有爱车的男生已经认出那是一辆宾利慕尚,路过的脚步不由得放慢几分。
谈恪隔着玻璃,远远看见抱着手机的谢栗。
他注意到路过的人黏在谢栗那双腿上的目光,原本要打电话的手扔开手机,两条腿自作主张地下了车。
谢栗一抬头,恰好看见谈恪朝自己走过来,顿时面露惊喜,飞快地朝男人跑来。
他没好意思去抱谈恪,只抓住男人的手,略有点心虚地连声撒娇:“我好想你呀,可我这几天都太忙了。我们之前做的东西被老师毙掉了,现在要从头做起,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像只叽叽喳喳的小玄凤鹦鹉,黄毛红脸蛋的那种,头顶还翘着一根神气的小呆毛。
谈恪那点心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顿时就散了。他牵好谢栗的手,替他抚平头顶,听他快乐地分享科研民工的搬砖日常。
他领着谢栗上车,替他拉上安全带。俯下身时,成熟男人的气息完完全全笼住了清瘦的少年。
谢栗的脸颊有点微微的坨红。他抱住谈恪横过他腰肢去抓安全带的手,笨拙地找男人的嘴唇,莽撞地撞上对方的唇角。
谈恪的眼神暗下来。
谢栗还犹不知自己的处境,甜甜蜜蜜地抱着男朋友的胳膊不撒手,有些羞涩地问:“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谈恪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谢栗张张嘴,还没想好要答什么,嘴唇就被人含住了。
过了许久,谢栗才被松开。
暂时餍足的男人看着谢栗气喘吁吁的样子,捏着他的下巴笑话他:“亲一口都喘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谢栗又羞又恼还努力维护一的尊严:“我,我下次就不这样了。”
他也觉得很闹心呀,别人家都是一把零亲得眼含泪光,怎么到他这里全反过来了?
谢栗恨恨地在谈恪肩膀上咬了一口,都怪敌人经验丰富太狡猾。
吃饭的地方在和式餐厅,谢栗盘着两条白生生的腿坐在榻榻米上。
谈恪注重养身,晚上不吃过多,还盯着谢栗,不让他吃太多河豚刺身。
谢栗就听话地放下筷子。
谈恪很意外他这么听话,再仔细看看,小男生脸上似乎没有刚见到他时那么高兴了。
他以为谢栗是舍不得河豚,于是起身坐到谢栗旁边,给他盛了一碗汤,哄他:“怕你吃太多了晚上会拉肚子。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再来。”
谢栗默默地接过碗不做声地喝汤,喝了一会,他才放下碗,有些低落地说:“要是下次我请你去便宜的地方约会,你会很不喜欢吗?”
谈恪去的地方都是他消费不起的,当然谈恪也没有要他掏钱的意思。
但谢栗自己觉得约会应该是一件有来有往的事情。一直由谈恪这样单方面的付出,他觉得很难受。
而且他后来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光是奖学金的那件事,恐怕谈恪就已经花了不少钱,虽然他也想象不出来具体是多少钱。
感动和惊喜之后,这件事让谢栗觉得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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