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之霁
四人来到大堂,镡烈本来是要坐上座的,可是镡时观却叫住了他,“大哥,这是皇上。”
镡烈原本就要坐下去的屁股立刻条件发射性地抬起来,他挺直了身体,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看向萧居瑁,就连素来淡静的靳蓝都有些发愣。
虽说他们是江湖人,但自小也读过圣贤之书,君臣之纲早已植入骨髓,更何况他们在萧居瑁面前还只是江湖草莽,只能算得上是草民。
萧居瑁微微一笑,“镡庄主,百闻不如一见。”看在他是镡时观兄长的份上,可以给他一些尊重,但谁叫他在江南的时候一口一个“小皇帝”的,哼,就要吓他一吓。
“朕今日一时心血来潮,想着来定国公府看看,未料竟碰上了定国公与家人团聚,看来是朕来的不是时候。”
镡烈:“……”敢情他老弟方才不是扶着小情人,而是扶着皇上啊。
靳蓝回过神来,扯了扯镡烈的袖子,就要屈膝跪下行礼,萧居瑁立即伸手一扶,“镡夫人不必多礼。”
靳蓝心思细腻,感受到萧居瑁对她的善意,于是温柔一笑,“多谢皇上。”
刘福过来上茶,察觉到堂内诡异的氛围,便立刻退出了屋门,并吩咐下去,莫要让人打扰。
镡烈直到膝盖快要碰地,才听到萧居瑁一声“免礼”,心道,这皇帝对他和夫人怎么这般不同?
镡时观让萧居瑁坐在主位上,镡烈和靳蓝也相继坐下,镡时观则站在萧居瑁旁边,见椅子上头没有软垫,于是唤来刘福,让他去取。
他自己不在乎这些物事,府中下人多是习武之人,也不会想到这等事情,不过现在坐着的是萧居瑁,自然就不一样了。一来,天气寒凉,椅面上的寒意容易侵袭身体;二来,昨夜战况激烈,他担心萧居瑁坐得不舒服。
刘福取来四个软垫,镡时观拿来两个垫在萧居瑁臀下,萧居瑁重新坐上去,顿时觉得舒适了许多,用眼神赞了一下镡时观。
镡烈也拿着两个给靳蓝垫上,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做着这事,不愧是有血缘牵绊的一家人。
“大哥大嫂,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写封信给我?”镡时观问道。
镡烈看了一眼萧居瑁,道:“时观,我们的事情晚上再说,你和皇上是不是还有事相商?”
萧居瑁捧着茶喝了一口,眉目湛然,轻笑道:“无碍,朕只是来定国公府上坐坐,镡庄主但说无妨。”其实他也很好奇。
镡烈见镡时观点了点头,只好回道:“你之前不是写信去江南,告诉我们周神医已经将药制好了,我和你大嫂担心药在途中发生意外,就心急跑来京城,再者,你离家这么多年,我都没来看过你,正好借这次机会,过来瞧瞧你这定国公府。”
其实要说镡烈心里不骄傲那是假的,他家老弟离家出走去参军,从一无所有挣到如今的地位,估计镡家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都要笑醒了。谁不知道如今定国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也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寻周硕。”镡时观看向萧居瑁,萧居瑁站起身来,“朕也一起过去。”
四人一路往周硕院子里走去,镡时观扶着萧居瑁走在前头,镡烈和靳蓝走在后头,镡烈看着小弟对皇帝无微不至的模样,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虽然没有见过皇帝和臣子是如何相处的,但是在他的固有观念里,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间怎么会这般亲密?他能看出来,小弟对皇帝的关心不是因为臣子对皇帝的敬畏,而是一种极其自然的照顾。
他紧皱着眉头,一直瞅着前头两人。靳蓝见他如此,不禁无声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
镡烈这才放松了面色,跟随镡时观一同入了周硕的院子。
院子里,周硕正在研究一棵垠草,萧凡在角落里练剑,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两人见到萧居瑁,俱上前行礼,萧居瑁让两人起身,拉住萧凡的手就要坐在石凳上,便被镡时观拦了,只见他进了周硕的屋子,抄起两个软垫就放在石凳上。
镡烈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虽然他弟照顾皇上没有错,可是他弟从来没这么照顾过他啊。
镡时观不打扰萧居瑁和萧凡两个叔侄,便来到周硕面前,道:“你之前不是说药已经制好了么?现在我大哥和大嫂来了,你还不快去拿。”
周硕这才想起来这回事,连忙入屋,从药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靳蓝,“里面共有三十颗,每日一颗,一月后,便可痊愈。”
镡烈和靳蓝闻言,颤抖着手接过来,连声感谢:“多谢周神医!”
萧居瑁心道,紫凝脂还是朕厚着脸皮从太后那里要过来的呢。
刚这么想着,就听镡时观道:“紫凝脂是皇上赏赐的。”
镡烈和靳蓝又谢过了萧居瑁,萧居瑁故作矜持,只道:“定国公为我萧国立下汗马功劳,朕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只说了紫凝脂,朕当时还觉得奇怪,如今才知道定国公原是为了家人。”
镡烈和靳蓝闻言,感动地看向镡时观,镡烈伸手拍了拍镡时观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那边谈论着紫凝脂的事情,萧居瑁则问萧凡:“最近武功学得如何?书读得如何?”
萧凡乖乖回了,看着萧居瑁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皇叔是他唯一的亲人,还对他这么温和,他很喜欢和皇叔待在一起。
萧居瑁想着萧凡才出宫没多久,书本和武功能学到这等地步已经算是没丢了萧家的脸。
“小凡真厉害。”
萧凡闻言摇了摇头,“皇叔,我觉得我很没用。”
“为何?”
萧凡垂首下来,“皇叔,宏业哥说他去参军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我想帮他,可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萧居瑁笑了笑,“小凡其实很厉害,那晚要不是你,我们都发现不了他被坏人绑走了,因为有你,他才躲过一劫。”
萧凡眼睛一亮,听皇叔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用了。
两人的对话自然落在了镡烈和靳蓝耳中,镡烈不好打断萧居瑁他们,只好将镡时观拽到一边,问:“方才他们提到的是宏业?”
镡时观颔首,“之前没在信中与你说,宏业被拐来了京城,所幸被我们发现,将他救了出来。”
“那他现在人呢?”
“随董孝全去了边关。”
镡烈长叹一声,“这我就放心了,那日朱家被灭满门,我们没在尸体里头看到宏业那孩子,可还是担心那孩子遭遇不测,长轩更是一直悔恨不已,说他若是同意宏业留在山庄跟他一起睡就好了。如今宏业还活着,他也就不用日日自责了。”
镡时观“嗯”了一声,看向萧居瑁那边。
“小凡以后想做什么?”萧居瑁触着这孩子手掌上的硬茧,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