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德皂毛蓝
曲潮沅还从来没有来过艺术学院。
也没见过楚地生。
但全唐和他提及楚地生时总是兴高采烈,给他兴致勃勃地展示楚地生送他的那些小物件。
几方小印、两头琥珀陶瓷小象、一个半面佛像半面原木的头雕。全唐最喜欢那头翘鼻子的小象,总是在手里转着玩儿。
曲潮沅猜想,楚地生就是另外一种全唐吧。
他从来没觉得楚地生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直到全唐说楚地生邀请自己做他的模特。这时曲潮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全唐话题里至少有四成都与这个学生有关。
他就上了心。
全唐不很在意,他的喜欢和厌恶都是清楚明了的,他兴致冲冲地告诉曲潮沅:“老师回头也去看看楚地生的工作间吧,特别厉害的一个人。”
曲潮沅委婉的:“不去了吧,你们年轻人交流。”
全唐摇晃他的胳膊:“楚地生自己也说想给老师看看他的作品啊。”
鬼使神差地,曲潮沅驾车来了艺术学院。
全唐还在外头,据他今天实时播报,一行人已经把周边的大景点转了个遍。明后天他的学生就要把这些伙伴送走了。
黄昏,那个如全唐所言的孤独的艺术家在这里吗?曲潮沅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好笑,他都不明白自己所来为何,莫非是为了证明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
然而走到展厅门口,他才意识到,确实如此。
此人就在里面。
三楼展厅,鸦雀无声,灯光大亮。
对着大白墙,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那就是楚地生。
曲潮沅走路稍微踏除了一些声音,楚地生闻音而动,转过身来。
楚地生沉默地看着他,沉默是他双眼的黑色。
他身上有股和全唐十分相似的气质,静而独,一根冰冷的细长血管,一枝冷冻的白桦木魔杖。
这年轻人对于见到陌生人并不感到惊讶,甚至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或许来见他的人并不多,除了全唐只有路过的飞鸟,或者他会预言的魔法。
“曲老师,您好。”
他冷淡地问好,头颅动也不动,垂一下都不愿。
曲潮沅挑了一边眉,冲他善意地点头。
“那天的花是你送来的。”曲潮沅两边唇角自然上扬,“我记得你,快递员。”
曲潮沅的教书生涯中,刺头儿冷面见了不知凡几,甫一见面,他就知道这个男孩并非好脾气的学生。
楚地生颇具有攻击性地说:“那不是全唐要求的么,是因为全唐开口我才去送的。”
他语气里的意图太过明显了。敌对的意志太过强烈,甚至有些直白的幼稚。
那面大白墙前是一只山楂木的小几,青玉的瓶插了一枝莲蓬。
楚地生满手白泥,袖子卷到肩膀上边,年轻人的肌肉蓬勃有力。
他赤着膀子站在曲潮沅身后几步,气息却很分明的。
一头年轻雄性。
“这面墙上怎么没有你的作品?我听全唐说你在布置个人展厅。”曲潮沅轻声问他。
楚地生的眉毛搅和在一块儿了,他古怪地看了曲潮沅一眼,闷闷道:“暂时还没完成。不过您跟我来吧,我给您看看。”
他带头,从展厅后面的小门走到工作室去。
地上点点滴滴的白泥,强烈而刺鼻的气味让人不适,这间屋子里摆满了白的灰的雕塑,大大小小,放在工作桌放在地面上。
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预感。
楚地生深一脚浅一脚带着曲潮沅在这些半成品中穿行,他停在一尊只有一半的白泥前,转身过来定定看着曲潮沅。
那尊转台上立着粗糙尚未完成的少年半身,小腿的肌肉线条已经雕刻完成,流畅而优美,脚一前一后,脚跟微微抬起,即将迈步的姿态。
顺着小腿往上,在他腿肚子旁边,是一颗尚未张目的豹头,狰狞形态已经就绪。
到了肚腹,再往上就没有了,他还没有创造到那里。没有头和脸,故而曲潮沅也不知他最终能呈现出怎样的作品。
“这是?”
楚地生的目光投向雕塑的后方。
那面泡沫墙上,钉着一张素描。
御豹而驰、桂旗满车的山鬼,浑身不着寸缕,只山林的薄雾挡在他的胯间,往上露出柔软的胸膛。
楚地生只点了他的嘴唇,定是大拇指沾了口红涂上去的,仿佛被吻花了。
唇色若丹朱。
单看看不出性别,只是眉眼和全唐别无二致。
曲潮沅脸上的笑容生生僵硬在了脸上。
“您觉得怎么样?和他像吗?我画了很久。”楚地生有意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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