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有渔樵
准确的形容,这地铁站就像往返于囚牢的工具,而所有的乘客都只是它的囚徒。
凄厉的惨叫声在小镇中回响,刚刚走到教堂门前的赵浅和傅忘生也听见了,乌鸦集体在尖顶上围成圈,随着浓厚的鲜血漫出铁门缝隙,里面的锁舌一弹,门又重新打开。
托马斯苍白着小脸站在烛光里,雪白色的袍子上殷红一片,他似乎对赵浅还有些忌惮,说话时目光不敢往上看。
老手们接受现实的速度远远超过正常人,他们大多数不为所动,稍微心软点的,也只是在胸前画个十字,希望死者灵魂上天。
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什么……这是站点的规则,也是活人的规则。
托马斯道,“各位朋友,请问有事吗?”
“……”这位天真可爱的刽子手,请问您有事吗?!
赵浅站在教堂前,目光稍微向内瞥了眼。
遍地的残骸谈不上任何尊严,有张大了嘴呼嚎的,也有闭着眼睛恐惧不安的,极为强烈的感情在一瞬间被定格,让后来者受其感染,内心生出物伤其类的悲戚。
赵浅虽然看起来高冷不可亲近,却是一把搭讪的好手,他收回目光,很快接过了托马斯的话头,“我们来找第二天的任务。”
“第二天的任务我们早就给出了。”托马斯心虚的往后退了退,却发现由于赵浅和傅忘生太高又背光,影子被拉得近三米长,怎么都躲不开这片阴影。
“是吗?”赵浅若有所思,他撇头看了一眼傅忘生,后者就像是知道他需要什么,从自己的口袋了道出了那支下签。
上上签和下签还是只差了一个“玩”字,老手们逐渐围了过来,赵浅也并不介意将线索共享,他道,“如果我没记错,马可波罗这个游戏是有许多回合的,当过鬼的人之后会成为玩家,而玩家则会成为鬼。”
赵浅的目光垂下去,落在托马斯打旋的头顶上,“但你们就在教堂里没有离开,没有躲藏,所以我们是要找东西,却并不一定是找你们。”
托马斯低着头,嘴角却轻忽地翘起来,幅度之小,几乎要拿放大镜来研究研究。
傅忘生趁着这个空隙半蹲在托马斯面前,他根本不管眼前的是npc还是索命无常,直接拿左右手的食指往托马斯唇边一挑,挑出个龇牙咧嘴的笑容。
托马斯:“……”神经病啊!
“赵浅说错了,你很高兴吗?”傅忘生语气轻佻,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幼稚,他继续道,“所以还是要找你们喽。”
“……”由于傅忘生蹲在地上时,大长腿打折,脚尖需要着地,所以屁股有点翘起,很适合踹一脚,当然赵浅也没客气。
顺着傅忘生的话音,赵浅面不改色道,“找你们,却又不是找教堂里的你们……”他思考了片刻,“是尸体。”
教堂里的这群孩子已经是死人了,也就是说这小镇的某一处埋着他们的尸体,只有找到这些尸体,才算完成了第二天的任务。
鉴于之前的任务完成率太低,已经收到了翻车警告,所以第二天的任务必须有50%的打底,否则不需要第三天,所有人直接困死。
有了第二天的任务,却没有新开的地图,小镇还是小镇,没有多出一块荒芜坟地,让乘客们进去挖掘。
老手们都知道三天的任务很难,却没有想到会难成这样,甚至于在刚刚四个人集体消失前,他们都没有这种头上悬刃的危机感。
要是脚程稍微快一点,超过了四人中的任何一个,那此刻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了……说到底,这里面占了一个运气的成分。
赵浅手中的上上签奇货可居,毕竟再有这样的情况,有这上上签就有一定的闪避能力,试问谁不眼红。
傅忘生刚被踹了一脚,还保持着上身倾倒的状态,他一只手按在地上,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奉劝各位不要此时动手,不要想胁迫赵浅……我这个人脑子不好,特别喜欢同归于尽。”
他这个站点里唯一的下签行事作风完全不收敛,还在npc面前浪里浪气,所以这句话,别有一番说服力。
冷静了一会儿,直到风将血腥气冲淡了,亨利才开口问,“所以这些尸体会藏在哪里呢?”
据亨利自己所说,他是杀了三个乘客才被惩罚的,但观其吊儿郎当的作风,很有可能这句也是扯谎。
赵浅摇了摇头,“小镇总共这么大,一天的时间,你们可以挖地三尺。”
说完,赵浅又道,“如果说第一天的惩罚继续,那我们最好还是别凑在一起,所有的数字仍然奏效。”
他话音刚落,就招了招手,对傅忘生道,“走,我们进教堂看看。”
“……”亨利表示自己不是很懂你们中译英的语法,或者傅忘生他不是人?
比起昨天,此时的教堂更加的阴森,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木制的长排座椅上散落着各种血肉肢体,赵浅还踢到了一颗眼睛,晶状体已经浑浊了,后面粘着的神经丝丝缕缕,看着有十分不甘心。
他与傅忘生将所有能收拾的残肢都拖到了角落里,小心堆成了一座尖顶的坟,最上面用外衣盖上,算是勉强给死人三分体面。
这庇护所一样的地方现在不成样子,就连神明也是满面脏污。
圣母雕像下跪着一圈孩子,他们双手成祈祷状拢在胸前,表情非常的虔诚,从他们的口中又响起了那首童谣,只是这次平和了很多,赵浅仔细听,就连歌词都改变了。
“牧师牧师帮帮忙,杂毛的兔子进教堂,两个喜洋洋,三个不嫌脏,四个捉迷藏,五个要吃糖,六个把家想,还有一个……”
唱到这里这首歌就断了,然后再从头循环。
“牧师……是那小木房里的牧师吧。”傅忘生越发没规矩,他借口屁股疼,将头搁在了赵浅的肩膀上,随即整个人倾上去,让赵浅承担自己的大部分重量。
赵浅推了两次,他也知道傅忘生此人的贱痞个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要撩一撩,风花雪月锻造的骚骨头,与其反抗,不如不理不睬,全当余光中造作的人形污点。
“按道理说,那牧师也应该是这教堂中的一员,却不知为何离群索居,既不靠近教堂,也不靠近居民区。”傅忘生又道,“把牧师的房子砸了看看?”
“……不要这么暴力,”赵浅继续装自己的木头支架,不解风情,“动点脑子……我们过去的时候,其它乘客应该已经把房子拆了。”
能假他人之手,不费吹灰之力。
赵浅推测得不错,不只是牧师的小房子,整个镇子上但凡有点特殊的地方,都被逐渐疯魔的乘客们破坏了,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又死了两个人,他们的死法与昨晚就放在街道上的尸体一模一样,全身被捅了无数血口子。
只是这次青天白日还有围观者,那两个乘客一路惨叫着漫无目的地逃跑,然而血洞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就好像……有人将他们当成了掷飞刀的靶子,每一刀都尽量避开致命处,直到他们血尽而亡。
看不到动手者,再多人看着也无法阻止。
“犯了什么错,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赵浅透过教堂的花窗,也看到了外面惨绝人寰的一幕,“任务结束后,他们是不是会在家,亲人朋友面前拿着刀,将自己千刀万剐?”
“……”傅忘生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