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有渔樵
人死已矣,那目击者呢……何其无辜?
“走吧,”赵浅道,“尽快离开这个站点。”
“赵浅,”傅忘生忽然喊住他,“我知道你人情冷漠,不喜欢干预太多,但我在站点里一直是能保几个算几个,你……要来帮忙吗?”
赵浅的眉毛挑起,满眼疑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好心?”
“那是因为之前死的人不多,又死的不是什么好人,”傅忘生的头还搁在赵浅肩上,他摊手,“你这么孤僻,我还主动带你,不就是我心善的最好证明。”
“……”赵浅退开一大步,傅忘生猝不及防,脖子往前冲,差点摔出个半身不遂。
赵浅道,“麻烦不多,我可以尝试。”
短短时间里,已经死了六个人,乘客若以这个倍数折耗,第二天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会死的不明不白。
哦……童谣里只唱了二十个人,兴许有谁能侥幸活下来,变成个残疾或疯子。
数字组合虽然还是拥有效力,但乘客也意识到,这个数字是可以拼凑的,就算是两个分隔极远的乘客,只要被站点的死亡方法选中,那就只能感叹世道不公,天妒英才,然后坦然赴死。
既然决定了要保同期乘客,那就从死亡的边缘开始向外捞人。
赵浅带着尚新鲜的断肢,在原住民的家中发现了失血过多的郭白雪,她的伤口并未感染,但人已经虚弱不堪。
神智有些不清醒的时候,郭白雪听见有人道,“我这儿有个上上签,自愿给你,你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点个头,我将你的签子拿走了。”
“……”郭白雪脑子虽然糊涂,却还记得性命攸关的事,她运气不好,抽到的是中下签,提示就四个字,“请你善良”。
哪个人会拿上上签来换这么个丑东西。
秉承着坏能坏到哪儿去,保不齐就有那犯神经的想要场别出心裁的自杀,刚好让自己撞见了呢……类似的心态,郭白雪回光返照般狂点头,“这位恩人请放心,您留下姓名,逢年过节我绝对多烧纸钱!”
赵浅把傅忘生的姓名留给了她,还道,“纸扎的美人也多烧几个,此人好色。”
就在他们换签时,郭白雪已经被选为了牺牲者,她的双脚被看不见的东西勒住,四肢扯开,头朝下,几乎从床上被拽了起来,却在拿到上上签的一瞬间,所有异状消失,她竟然成功触发了闪避的条件!
而有了那张中下签的保佑,赵浅瞬间排位下移,站点大概没想到幸运EX会自甘堕落,中途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顾不上收割人头。
“赵浅,其实我一直想说,”傅忘生摸着下巴,“这地铁站会不会对你太纵容了……这么多命,只紧着你的,我跟你挨一起都能沾点光。”
就算是上上签,能获救的几率也非常低,甚至低于百分率,只能以千分之一来算,但这张签就像事先设定好的,专为了护赵浅一命。
“是吗?”赵浅并非白眼狼,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眷顾,“或许站点只是想养肥了宰。”
话音刚落,站点准时打脸,童谣的下半句就像是催命符,由孩子们合唱出来,笼罩了整个小镇。
“……五只烛上插,六只声渐哑,二十一只多一只,二十一只余一只,马可马可你在吗?马可马可不回答。”
所有活着的乘客们嗓子里随之一阵痒,不约而同地喊出了“马可”。
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整个小镇都安静了下来,就算是被惩罚的老手也经不起这样的心理压力,远远听见有人崩溃的大哭,哭声来自于尸体旁,那位曝尸一夜之久男人终于有了同伴,同伴的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口口声声喊他爸。
这小伙子的个性很优柔,他自称陈邦,有些自卑和胆怯,刚进站点时就假装谁也不认识,到目前为止跟死了的男人都没说过话。
所以这忽然冒出来的父子关系很让人怀疑。
赵浅半跪在陈邦身边,等他撕心裂肺地嚎完了,才冷冷开腔,“可以了,就算是你亲爹,也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哭他。”
这段发言过于违背伦常,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街上的这具尸体死得很惨,全身上下都似松散的蜂窝,无数一寸方圆的血洞从脖子往下遍布躯干与四肢,两边通透,那么大一个人在视野中占据的面积却很小,就算是古早酷刑中的凌迟,也不见得有这般残忍。
也幸好此站中都是老手,但凡有一个新人,要么同化成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要么前一天就自己结果了自己。
赵浅伸手,在死人的身上摸了摸,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了死人的那张签,签是平签,除了提示,就没什么作用了。
这张签上写得是,“愿主保佑你长命安康。”已经被凝固的血包覆住了。
这主实在不靠谱。
“你的签子可以拿出来看看吗?”赵浅看向陈邦道。
他的眼神谈不上锋利寡淡,却似湿度极高的零下二十度,寒冷将人包裹着,刹那间神经都冻麻木了。
陈邦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将签子掏了出来,居然是一张上签。
“我爸换给我的,他说我从小磕磕碰碰,学东西慢又不合群,只能靠运气弥补一下,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陈邦已经彻底哭完了,他擦擦眼泪,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尸体身上,然后伸手缓缓揉了揉死者露出的头发。
这一下仿佛是最后的告别,陈邦从悲伤中脱身出来,“我知道你很厉害,”陈邦忽然抓住了赵浅的腕子,“只要能出地铁回到现实,我还可以拥有一场面对面的告别,所以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求求你救我!”
“……”傅忘生拦路抢劫,硬生生掰开陈邦的手指,“抱歉,站点任务奇诡,变数太多,任何人都不敢做这样的保证,赵浅更没义务受谁的拖累,你既然想活下去,就跟我们一起想办法。”
傅忘生的眉骨很高,阴影落在眼中,只要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气质,就有些凶巴巴的。
赵浅将手里的签子翻过来,上签的线索更加具体,比赵浅那支能保命的上上签还靠谱一点,总共刻了两行有余。
“大兔子离了窝,找来绳索将它捆,撑起眼睛让它看,小兔子皮毛做衣裳,小兔子血肉串着吃,哎呀哎呀真有趣。”
“……”看不出来这童谣还是一部连续剧。
陈邦很有点意思,他是想死皮赖脸地捆绑赵浅以求能活,但也听傅忘生的劝,说想办法就想办法,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指了指“大兔子”三个字道,“我跟我爸都怀疑这个大兔子就是牧师,只是找不出牧师离开教堂的原因。”
倘若这三个童谣讲了同一件事,必然有前后区分,第一天唱得那首偏向于结局,而签子上刻地更像转场,刚刚赵浅与傅忘生在教堂里听到的则是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