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窥吴江
洗脸敷面膜,半小时足矣,说完就去卫生间。
钟在御喊:“你就知道没戏了!”
袁哥是个精明的小个子,也是本市群演的头儿。他急急忙忙小跑出来,一看钟在御就问:“就你一个?林森呢?”
这是有活!旁边的人都赶紧挤过来,想分一杯羹。
钟在御一喜,拔腿狂奔:“他去厕所了!我去喊他。”
袁哥喊:“赶紧的!”
林森刚洗完脸,正对镜挤压面膜里的气泡。钟在御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上前一把撕了:“快点,袁哥找咱们俩!”
“指名道姓?只找咱俩!”问归问,林森由惊转喜,捧水搓了把脸蛋,擦着水跑。
外面的袁哥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群演划个金字塔,他亲手带拔尖上的一小拨儿。说白了就是群特,明着露脸,常有台词。他被堵得糟心,破口大骂:“人家要找好看的,眉眼骚气能飞花的!你们哪个有那么好看?滚滚滚。”
他手下的群特五花八门,论起颜值当属钟在御和林森两个,经常男扮女妆,当个丫鬟之流,上过镜念过词,远远见过影帝,可也就此为止。
人群不情愿地渐散,两人挤进去,一左一右围着袁哥,也挺像美女左环右抱。
袁哥走路一颠一颠,嘚瑟着:“在御,今晚可是你第二次和陈卿合作,咱们也是因为他结缘的。人家当年还啥都不是,现在怎么也算二线了。你好好干,肯定比他行,袁哥一直看好你,还有林森也是,都好好干。”
林森默默看了眼钟在御,钟在御还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
钟在御同陈卿的第一次合作是场哭戏,正是袁哥一眼看中他,替陈卿做了回替身。过去的都是同样光阴,人家大红大紫,他也上成了群特。他欢天喜地看着袁哥,干巴巴地讨好:“得谢谢袁哥给机会。”
“我算是看出来了,手底下几十号人,也就你俩能拿得出手!”袁哥拍了拍两人的肩,牟足劲地夸,“他们伴舞的不够,还缺俩个高的。现在剧组都在吃饭呢,你俩先领盒饭,准备好听舞指说戏,疯子吴投资的戏,就是不缺钱,一人两千。”
袁哥揽着林森的那只手伸出两根手指,一前一后,来回比划。
薪酬他要抽走五成。大家藏在肚里心里,都不明说。就事论事,这也挺赚。
不过一听盒饭,钟在御连工资都忘了。
陈卿时间紧迫,大家紧赶着拍。没顾着看大明星,两人直接朝领盒饭的队伍冲。投资商除了钱什么都不缺,群演也给高配盒饭。
钟在御和林森领完盒饭,找了个空地并排坐,盖一开,米饭上铺俩红彤彤大虾。
就听催促:“跳舞的呢?快来化妆。”
袁哥等着这句话:“快快快,你俩快点。”
林森抓紧时间扒拉两口,钟在御早有准备,从双肩包里掏出饭盒,一开一扣再一盖,等着得空再吃。
跳舞的姑娘都是临时在城里舞蹈工作室里找的,一个比一个如花似玉,也能显摆,恨不得拧出水蛇腰,结果连连遭骂,钟在御和林森也只能跟着挨骂。
入境还挺怕这种特能作的主儿,主角跳得都没她们好,那还拍什么。钟在御和林森身经百战,太懂得怎么衬主演,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得完全忘记腹中饥饿。
等水蛇腰们肯收敛点,又□□她们僵硬着笑。陈卿没来,来的是替身,脸部轮廓极像,戏状一画分不清真假,难怪要临时招人,还要高个。
拍了这一场舞蹈戏,卸妆,都过了八点半。
林森怕卸不干净,沾着自带的卸妆油,擦第三遍了:“我去签字领钱。”
钟在御用剧组的凑合一遍,搞不懂他哪来的闲工夫精细,只急着说:“我去推车,大门口等!”
分工合作,钟在御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停车场,推出自行车骑到大门。
没多久,林森追上来,往前面的横梁一坐,催促指挥:“送我去地铁口,晚饭换成夜宵了!”
“两步你还要我送!”赶他下来还不如抓紧时间蹬两圈车镫子,还好这小子就一把骨头。钟在御端稳车把,来回四顾,觑机汇入车流。
林森以玩转单杠的稳定度,凑合着给自己画了个妆,口红涂完,还嘟着嘴问:“看看是什么颜色!”
他们在化妆品装柜打工时,林森美滋滋地分到粉底区,钟在御霉运缠身负责口红,差点悬梁刺股。
“芭比粉!”钟在御打了个颤,记忆犹新,靠边停车,驱猫撵狗似的赶他,“快点下去!一块一次,从下回开始收钱。”
钟在御一路撵摩托超电动,绿色环保无污染,仅靠俩轮胎,一骑绝尘。
他心里尽想美事,想着上班的第一晚能不能偷偷看个电影,还趁等红灯的功夫浏览最近上映的片子。再跟卖爆米花的小妹搞好关系,混点零食。也要跟经理搞好关系,毕竟卖不掉的食物是喂狗、丢垃圾桶、还是咱们分分,听凭经理吩咐。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抓紧零碎时间打瞌睡,争分夺秒补睡眠。这段时间活儿都挺好,投资商有钱,剧组出手也大方,机遇难求。
十字路口一角有座广场,四周是全城核心商业区,地皮天价,唯独伫立一座老破旧小的电影院,以及热火朝天又接地气的夜市。
土味香飘千里。
钟在御吸吸鼻子,停车锁好,气定神闲地往电影院走。虽然是随时都能拍拍屁股走人的兼职,他还是懂得开始要装怪卖巧,恁多的尾巴也得一条条地露。
门口检票的居然不是漂亮小姐,换成了个秃头老男人,脖子下系着黑色蝴蝶领结。两瓣丰满的银发中,有颗饱满锃亮的脑袋顶,让人怀疑他审美观独树一帜,特意剃了个秃头。
钟在御无语:“你不是经理吗?亲自下海检票啦?”
他来面试,就是这老头接待他,拿腔带调,问东问西。明明是雇个兼职带路员,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女婿。
老头没脸,下垂的肌肉恨不得夹死丫的,只得承认:“我就是一检票的,再说,你也没问我。”看见钟在御幸灾乐祸的脸,不耐地催促,“换衣服去,这条道走到底左拐有个杂物间,是更衣室。给你清出来一个柜子,衣服也挂在里面。”
工作服是白衬衫和黑裤子,配一个黑色领结,鞋子穿自己的。
钟在御懒得包装,换好衣服,对着更衣镜,顾影自怜地欣赏了一番,单手与牙齿合伙,把领结系在了腕上,全当满足了有只表的心愿。
电影院只做十点后的场,这个点还没开始,走廊里无人,世界暂时不需要英雄仗义相助。
钟在御如寂寞难耐的空巢青年,溜达着去找老头。老头抱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打单机斗地主,他胳膊肘一戳,问:“就咱们两人啊。”